輕陰公主聞言大怒。
誰要偷羊了?
國家之間權謀斡旋,那是動輒就會導致流血漂櫓的大事件,怎麼能和狼偷羊相提並論。
“攝政王妃,你有精力與本宮做口舌之爭,不如把自己的眼睛先治好。”
輕陰公主決定不和秦韶華一般見識。
她是一國公主,遠來做客,就是座上賓,不能有失身份。
秦韶華可不管什麼身不身份的,聽見她的話立刻還口道:“公主,你有精力關心我的眼睛,不如先想想今日自己怎麼脫困纔好。你那位柳大人,今日似乎不在哦?誰來救你出去啊。”
柳方的身手是勁敵,秦韶華和齊王都在暗中做了佈置。
然而今天對方卻一直沒有現身。
秦韶華一提柳方,齊王就發現輕陰公主面上閃過懊惱之色。恐怕是對方內部出了問題?齊王心裡冷笑。
輕陰公主正色道:“本宮不需要誰人來救。本宮是我大衛的使者,前來楚國卻遭到如此羞辱,難道是你們楚國想和我大衛開戰嗎?”
她一身正氣。
齊王反問:“不能開戰嗎?”
輕陰公主立刻噎了一下。
沒想到齊王這麼硬氣。
可事到臨頭她不能服軟,頂着說:“開戰,我大衛也不會怕你們。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你們卻對本宮這般折辱,楚國比那些蠻夷小族也差不多了,毫無道義可言!我國陛下一心修好,甚至願意陪送輕陰郡以示誠意,楚國卻是這樣的態度,事情傳了出去,看看天下人怎麼戳你們夏侯氏的脊樑骨。”
秦韶華頓時對輕陰公主感到非常好奇。
甚至一度懷疑她上輩子是個演員。
不然怎麼能在各種角色之間恣意轉換,無縫銜接?
初相遇,她是個才華橫溢的嫺雅女子。樑國皇宮,她成了兩面三刀的狡詐之人。到了現在,又是一副鐵骨錚錚不屈不撓的使節模樣,演技之爐火純青讓人望塵莫及。
她還好意思提陪送輕陰郡?
這場聯姻從她秘密進入樑國開始,就成了笑話好嗎。
欲擒故縱地勾搭齊王不成,現在退而求其次地盯上建恆王,當衆強行宣佈要取建恆王妃而代之。
是不是她在衛國呼風喚雨管了,覺得也能在楚國違拗行事?
而且,這是齊王推出夏侯蘊晚了吧?若是夏侯蘊出來得早,貴爲未來的天子,是不是輕陰公主就不會盯上建恆王了?
秦韶華真是搞不懂輕陰公主這種人的腦回路。
夏侯蘊恰在此時開了口。
“輕陰公主,你在我們大楚攪風攪雨,讓楚衛關係日益緊張,現在卻反過來指責大楚嗎。天下可沒有捱了欺負不還手的道理。而欺負了別人還指責別人胸懷不寬廣的,都是賤人行徑,公主你怎麼走了這個路數?”
噗。
秦韶華差點笑噴。
夏侯蘊果然是和江湖人士廝混過的傢伙,張嘴罵人完全沒有心理負擔呢。
齊王怎麼給楚國挑了這麼一個接班人?
不過,聽起來真解氣啊!
毒舌腹黑掛,專治各種正氣凜然的無辜白蓮花。
輕陰公主被罵得秀眉倒豎。
“悅王世子,你……
”
你了半天你不上來。
她沒有和夏侯蘊這種人打交道的經驗,拼口舌是拼不過的。她的正氣範兒像是氣球,被夏侯蘊這根毒刺隨便一戳就要破掉。
她很快轉而瞪向齊王。
一臉慷慨地問:“攝政王,你到底想把本宮怎麼樣?”
她就不信齊王能堂而皇之在這裡把她殺了。
彼此雖然有害命之仇,但她所做的,都隨着樑國福壽宮的炸燬而消失了,無憑無據,齊王若真對她動手,楚國靠什麼來堵天下人的嘴?
這也是她敢公開回到大楚露面的原因。
暗地裡有什麼招數,咱們暗裡過招,表面上我是遠道而來專爲修好的公主,你就沒有對付我的理由。
輕陰公主倒要看看齊王怎麼回答。
卻不料秦韶華突然悶哼了一聲,齊王立刻關切王妃去了。
把輕陰公主丟在了一邊。
“怎麼?”齊王一看秦韶華的臉色,就知道她是犯了眼疾。
最近雖然眼睛的刺痛被逐漸控制下來的,但是時不時還會疼一下,沒有規律,突然就會發作。
秦韶華咬着牙,保持神色如常,但是飛快蒼白下去的臉色,說明她正在承受非常大的痛苦。
剛纔那聲悶哼是她一時沒撐住,喉嚨裡溢出來的。
“不要緊。”她聲音很弱。
齊王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這樣還說不要緊?
一定是今日累着了!
“我們回府。”他將秦韶華抱在了懷中,託着她往外走。
眼前什麼事都不管了。
夏侯蘊見狀說:“攝政王請安心回去,這裡交給我就是。您把人手留下一些給我。”
齊王道一聲好,抱着秦韶華轉眼消失在院門之外。
秦韶華躺在齊王懷裡,離開建恆王府上了馬車。到了車上齊王也沒有放開她,一直在輕聲詢問她的感受。也不是真要她回答,只是不停地安慰她。
秦韶華先是忍疼忍得說不出話來,快到齊王府的時候終於感覺到好一點點。她伸手到齊王臉上,摸索着碰到他的眉頭。
發現他眉間深鎖。
她就給他順平,說:“沒事。又不是第一次疼。”
齊王說:“今日怕是累着了,一會好好給你診查一次,看身體有沒有大礙。勸你總是不聽,非要以身涉險。下次可聽我的話吧,否則到頭來受罪的不還是你自己。”
他是忍着氣說這些話的。
對秦韶華的執拗真是無可奈何。
她非要以身作餌去引出敵人,還非要單獨行動,他現在後悔極了,真不該答應她的要求!
但是齊王語氣到底沒有放重,看懷中的人兒疼得滿頭虛汗,他心裡憐惜,話到嘴邊反而變成了商量,甚至帶着一點求肯。
秦韶華卻是聽得出他按捺的火氣。
疼得難受,也不爭辯,就往他懷裡縮了縮。
貓兒似的蜷在他的懷中。
褪去了平日裡的硬氣,顯得柔弱可憐。
把齊王弄得更加無奈。
回府沒多一會,秦韶華家常的衣服剛換上,白城子匆匆趕來。
“聖主,你有沒有大礙?”進門他劈頭就問。
直直朝半躺在牀上的秦韶華走了過去,禮都忘了行。更是將齊王晾在了一邊,視若無睹。
他是真着急,從一聽說千妖月背叛就差點氣吐血。
偃魂還沒回去呢,他就派了大批人手到處追蹤千妖月,自己更是帶着人往建恆王府趕。可是到了建恆王府,只看見夏侯蘊在那裡處置罪人,這才知道是秦韶華眼疾又犯了。
他又心急火燎趕來齊王府。
不似平日冷靜自持。
也難怪他着急,實在是秦韶華現在情況特殊,不但有疾病,還懷着身孕,出了差池可不行!
秦韶華只好安慰完齊王又安慰白城子。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狀況,今日的行動並沒有累及到身體,只是尋常的眼疾發作罷了。苗化羽弄出來的毒藥,並沒能對她造成實質性的損傷。
“……總算沒出岔子。”白城子診脈診了兩刻鐘,最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秦韶華被他用藥之後感覺好多了,虛弱地笑着說:“我就說沒事,你們亂緊張。”
齊王臉色黑沉沉的。
拿了溫熱浸溼的帕子親手給她擦汗,語氣嚴厲地命令,“接下來的事情你一件也不許管了,老老實實在家裡養着!”
這回他說什麼都不會再讓她冒險去。
白城子下去調藥,齊王將秦韶華安頓在牀上躺了,坐在牀邊守着。
直到看着她臉色不那麼蒼白了,呼吸均勻,最後沉沉睡着了,他才輕手輕腳站起身,喚了紅姑到跟前伺候。
齊王轉身去見白城子。
叮問秦韶華是不是真的無礙。
白城子說:“這次的脈象,和前幾次發病是差不多的,情況並沒有加重。”
“敢肯定嗎?”
“當然。”
齊王眼神幽幽的。
白城子感受到他的疏冷和審度,眉頭微皺,“王爺這是做什麼?”
隨即他突然明白了。
頓時露出怒色:“王爺莫非因爲今日之事,連我也一起懷疑上了!恕我直言,今日事發時你是在場的,卻被那廝得手逃走,我倒是想懷疑你呢。”
他被千妖月氣壞了,連名字都懶得叫,直接稱其“那廝”。
齊王沉聲道:“凡是對王妃不利的人,背叛的人,無論是千妖月還是誰,本王會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白城子壓着火說,“王爺不用威脅我。你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王爺。若是你敢辜負聖主一片心意,別忘了奇門也不是好惹的。”
兩個人鋒芒畢露地對視片刻。
都能感受到對方守護秦韶華的決心。
最後是齊王當先收斂了目光。
“現在各方敵人都在蠢蠢欲動,你我之間不是鬧分裂的時候。本王的人,和奇門的人,相互協作方是上策。王妃這邊不能再出一點差錯。”
白城子道:“王爺心口如一就好。千萬不要明裡合作,暗中生隙,最後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齊王冷笑。
白城子也是冷笑。
然而兩個人很快又湊到一起,開始討論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不管今日兩班人手能不能追蹤到千妖月和苗化羽的蹤跡,接下來的大清理計劃,必須拉開帷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