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妖月懶洋洋的聲音從牀下傳來,“稍等就出來,你急什麼?”
牀下悉悉索索,夾雜着敲擊聲。
林先生臉色越發陰沉。
貼身保鏢走到他身邊請示,“先生,我們將他拽出來。”
林先生沒阻止,也就是默許。
咔嚓幾聲,保鏢們拉開了槍栓,對準牀底。
幾個人呈包圍圈朝大牀緩緩靠近。
林先生沉聲下通牒:“李千,站出來和我認錯,我可以在教父跟前替你求情。如果你覺得翅膀硬了,連我的話也可以當耳旁風……”
他沒有說完,言下之意自明。
若是再不聽話出來,子彈可是不長眼的。
千妖月在牀底呵呵地笑:“先生兔死狗烹,這麼快就要找藉口幹掉我了?”
“李千,你在說什麼?”
林先生語氣變得更加不善。
牀下依舊響起敲擊聲,摩擦聲,不知道里面在鼓搗什麼。保鏢們小心翼翼靠近,誰都不敢太過造次,因爲大家深知牀底下的少年雖然年紀不大,可手段端是兇狠,殺起人來更是防不勝防。
千妖月話語裡帶着笑意:“林先生,咱們攤開了說話吧。我爲你賣命幾年,得的好處是不少,但都是我應該得的。而你呢,藉着我穩固了家族內的地位,咱倆原本互相利用,誰也不欠誰。不過……”
他話鋒一轉,“你見我潛力太大,害怕成長起來威脅到你,於是假借史蒂夫之手除掉我,讓我跟他兩敗俱傷,你漁翁得利……這可不是什麼好算盤哦。”
“李千,注意你的言辭。我林某人向來不虧待兄弟,更不……”
“得了得了,咱們國語對話,你身邊那些傢伙也聽不懂,你就不用假惺惺了。我從開始佈置偷襲史蒂夫開始,你一直暗中監控着卻假裝不知道,看我把他一窩端了你倒是冒出來主持正義,呵呵。想帶我回教父跟前頂罪?想得美。本座很忙,不打算陪你玩了。”
“李千!”林先生揮手,示意保鏢們立刻動手。
兩個保鏢率先伏地射擊,準備先發制人。
不過,他們的槍口尚未瞄準到牀下的人,各自額頭已經中了一枚鋼釘。
和方纔那個女人一樣,死得悄無聲息。
千妖月這幾年練出來的獨門暗器,道上人人聞風喪膽。
林先生折了人手,轉身就朝門外走,用本地語吩咐手下:“他既然死不悔改,殘殺同族,就讓他消失吧。”
持槍的保鏢退開,有人端着手持型火箭彈站到了房門口。
林先生帶手下相繼撤出,準備執行清洗。
千妖月朝林先生笑着喊道:“你要把我和教父的秘密一起銷燬在這裡嗎?我手中可是握着教父的身份機密哦。”
林先生腳步陡然頓住。
教父這幾年越發深居簡出,輕易不出來見人,家族內外流言四起,其中一個流言就是關於教父身份的。有人說,教父不是家族的純正血統,而是上一任教父情人與人苟合的私生子。
如果有了證據證實這則謠言,家族內想必會有一場重新洗牌的血雨腥風。混戰之後鹿死誰手,可就不一定了。
林先生眼中閃過一道精芒,立刻吩咐撤走了手持火箭彈。
他重新回到房中,“李千,你把話說清楚。”
“稍等,我有點忙。”
千妖月繼續在牀下鼓搗了半天,足足一刻鐘之後才爬出來。
保鏢們立刻用槍口鎖定他。
他手中拿着一個盒子,“喏,就是這個,關乎教父身份的秘密……哎你們可別搶,否則我立刻毀了它。”
林先生吩咐人不許妄動,問道:“李千,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林木,你又在打什麼主意?”一個蒼老的聲音響在門外。
林先生渾身一震,轉頭望去。
鶴髮童顏的老人站在門口處。
千妖月吹聲口哨,拍拍盒子:“柳老爺子,見到你很高興。你果然沒騙我,我在這裡找到東西啦。搗亂的史蒂夫我幫你解決掉,算是酬謝你提供消息。”
柳朋哼了一聲:“我提供的消息價值連城,你就殺個史蒂夫酬謝我?”
“對我來說價值連城,可對別人來說沒有用。”
“那可未必。”柳朋露出神秘的笑。
兩人對話的時候,林先生一直驚駭地看住柳朋。
柳朋朝他笑:“是不是很驚訝,我聲音爲什麼和教父一樣,說的卻是國語?因爲,我就是教父啊。”
“你……你,不可能……”
柳朋不耐煩地揮手:“易容術,說了你也不懂。你自殺吧,我不想多費脣舌。憑你做過的背主之事,已經夠死一萬次了。”
千妖月冷眼旁觀林先生的震驚,暗道活該。
K黨是那麼好混的組織麼?柳朋血統的確有問題,中西方混血,爲了掩飾這點多年來都是易容以西方人面孔見客。林先生無根無基打拼上來,大半要歸功於柳朋暗中放水相助。柳朋想給自己留個東方手下做退路,卻沒想到林先生野心頗大,瞄準的是教父之位。這樣的手下留着做什麼,當然找機會除掉咯。
千妖月習慣於親手料理敵人。不過,現在他心裡裝着更重要的事情,林先生又算什麼東西,不值得他分神。讓柳朋自己料理好了。
林先生突然暴起,飛快翻出手槍對準了柳朋。
砰!
先出手的卻是柳朋,倒黴的是林先生。
槍口射偏了,林先生被欺身上前的柳朋一刀割喉。
鮮血四濺之時,林先生的保鏢們才反應過來,然而也沒有做什麼反擊,就被柳朋帶來的人乒乒乓乓幹掉了。林先生出行一直前呼後擁,這次爲了體現自己不知情沒有多帶人,正是除掉他的好機會。
激烈的槍戰過後,千妖月拿着盒子往外走。
“等等。”柳朋攔住。
“等什麼?”
“給我看看那個東西。”
“我辛辛苦苦從牀底下挖出來,爲什麼要給你看?”
“如果不是我提供消息,你怎知此物在此地?”
千妖月呵呵笑着答應了。他心情好,和老頭開幾句玩笑而已,說話間已經打開了盒子。
金光燦爛的小號留聲機,靜靜躺在盒中。
柳朋目光一下子變得熾熱。
“你怎麼像是饞色的傢伙見了美女?”千妖月啪一聲蓋了盒子。
柳朋於是盯住他:“這個怎麼用?”
“我可不知
道。”
“你知道。”
“那我憑什麼告訴你?”
“不告訴我,那我就跟着你,你用的時候我站在旁邊。”
“死老頭,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千妖月轉身往外走,柳朋跟住不放。他武功高強,千妖月甩不掉,被他跟了一路。
離開莊園的時候,千妖月回頭看了一眼。
被槍炮損毀的主樓和庭院一片狼藉,幾處黑煙滾滾。
千妖月比了一箇中指。
管它什麼史蒂夫,林先生,都是渣。k黨,教父,又算什麼東西?他千妖月是奇門的人,人人談之色變的信門門主,誰耐煩和這些渣渣混在一起。
給他一百個教父當他也不稀罕。
抱着懷裡珍貴的盒子,他想,很快就能和她見面了吧?
……
半個月後。
海上。
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星光。
碧波萬頃漆黑一片,鹹腥的海風撲面而來。
浪濤嘩啦啦拍打着船舷。
千妖月站在船長位旁邊,盯着經緯錶盤目不轉睛。
“就是這裡,是這裡!”
他突然指着錶盤一聲大叫,將艙裡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遊輪在他所指的經緯度附近緩緩轉圈。
千妖月抱着裝留聲機的盒子衝到甲板上。
他珍重打開盒子,捧起留聲機。他脖子上掛着項鍊,鍊墜是李老太太送他的那枚唱針。
既然無法知道什麼能準確奏效,就全都帶着吧。
他虔誠地看向夜空和海面,靜靜等待着奇蹟發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然而什麼都沒發生。
“一定會有什麼事的。”千妖月捧着留聲機走向船舷。
下面是黑沉沉的海面。
是不是,要跳下去……才能奏效?
他努力回想分別之夜的每一個細節。底下的海水對他吸引力越來越大,他真的很想跳下去試一試。
如果成功了,也許能達成所願。
如果死掉了,終究也是沒什麼可遺憾的吧。
“李千。”有人在背後叫他。是柳朋的聲音,千妖月不想搭理。
“千妖月。”還是柳朋。
千妖月心不在焉,隔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立刻轉頭盯住對方。
柳朋就站在三尺之外,身邊還站着李老太太。第三個人是袁方方,她被捆得結結實實,橫在甲板上,似在昏睡。
千妖月心中有事,剛纔竟沒注意到有人靠近,而且是三個人。
“千妖月。”柳朋再次叫了一聲名字。
他朝千妖月微笑。
那笑容特別詭異,鬼魅一樣。李老太太也是神情呆滯,和平日完全不同。
周圍是黑漆漆的大海,星野低垂。
這環境太容易讓人相信是撞鬼。
不過千妖月向來不信邪,倒是沒有被嚇住,只沉沉盯住對方:“你哪裡知道的‘千妖月’三字?”
他向來以李千之名存活此地,除了已經離開的那個人,誰也不曾知道他原本的名字。而且那個人從來沒有叫過他原名,就算是生活在一起的李老太太也不可能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