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鳳山腹地。
被曲修凌纏不過,葉婉馨在辰時初就從準備下田做工的人羣裡抽出五個壯小子,進深山打獵。
雖然有馬車,可是穿山洞依然是徒步,等爬上那個斷崖,時辰已經不早了。
站在斷崖上面,容月疏擡頭瞟眼已經不住當頭的日頭,估着這會應是午時末,也是秋日裡日頭正毒辣的時辰。
他抿抿乾裂的嘴脣,然後回頭打量着身側的葉婉馨。
只見她摘掉頭上的草帽,扇着風,身上的衣裳也被汗水浸透,連氣也喘不均勻。
不禁有些心疼,這丫頭瞧着柔弱,其實骨子裡堅強的很,爬了那麼久的山路就沒抱怨過半句。
他順手摘下身上掛着的竹筒,遞了過去,“葉姑娘,喝口水吧,我這桶水還沒動一口呢。”
正眯眼瞧着他們剛剛爬過的山路,還有隱藏在綠樹叢林之中的那個山洞,裡面的秘密還沒解開。
心裡思索着,如今聶清源祖母和老爹身子都有病,陸少卿也忙的手腳不閒,要是東陵玄翔那混蛋在該多好,就可以深入那個山洞解開那個神秘面紗了。
葉婉馨被容月疏的話打斷了沉思,接過竹筒的她溫和的笑笑,“嗯,謝謝容大少爺,今兒可是讓你這個嬌貴的公子爺跟着我們受苦了。”
被葉婉馨的話弄的有些臉紅,容月疏也笑了,“葉姑娘,瞧你把我說的就像沒下過繡樓的千金小姐,我好歹也是男兒身,哪裡有恁嬌弱。”
葉婉馨喝了幾大口水,乾渴的嗓子好了許多,話音也恢復了清脆,“不怪罪就好,不然因爲曲爺爺挑嘴愛玩,讓你跟着受苦遭罪,得罪了你,我可就得不償失了。”
自從結識了這姑娘,自個可是得了多少好處,祖母的身子好了,容月疏心裡自然是感激不已。
語氣也是滿滿的誠懇,“我可不願當你嘴裡的百無一用是書生,能進山來歷練一下也是沾了你的光,咋會怪罪呢。”
瞧着先上來的幾個青年男子從地上站起要趕路,葉婉馨制止了,“大夥再歇會子,曲爺爺和賀虎還沒上來呢。”
瘦猴吃着酸棗,幸災樂禍的接上了話,“葉姑娘,那曲老頭今兒是要累垮了,要不是賀虎,他早在下面歇菜了。”
葉婉馨不贊同的瞪他一眼,“你呀,就會耍嘴皮子,曲爺爺已經多大歲數,你咋不幫幫他?”
被葉婉馨的眼神弄的有些尷尬,瘦猴訕訕的笑笑,“哎,那老頭子倔強的很,他壓根就瞧不上我,反正還有賀虎那個好脾氣的照應着,我也樂得清閒。”
曲修凌是賀虎連拖帶拽最後一個爬上來的,見葉婉馨喝着竹筒裡的水,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他,有氣無力的說着,“丫頭,累死了,趕快讓老頭子抿一口吧,不然老頭子就要暈厥了。”
瘦猴嘴裡吐出酸棗核,俯下身子,用手拍着曲修凌的肩膀,一臉的嬉笑,“曲老頭,是你哭着喊着要進深山,這會咋喊起累了,要不是你,這會我哥幾個保準正美滋滋的泡在大荷塘裡洗澡呢。”
曲修凌氣的通紅的老眼死死的盯着面前蹦躂的瘦猴,惡狠狠的罵着,“臭猴子,死猴子,老頭子又沒和你說話,滾一邊去!”
“得,原本我這裡還有一個酸甜的大沙果,沒捨得吃,要孝敬你老人家,可是你不稀罕,那隻好我這死猴子自個填肚子了。”站起身的瘦猴,從懷裡摸出一個拳頭大的紅豔豔的大沙果,往上拋着,來眼熱曲修凌。
瞧見紅豔豔的沙果,曲修凌也不累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嘴裡吆喝着,“哎呀,你這小猴崽子,真真的沒良心,剛剛老頭子差點累癱在那山坡上,你有好果子,還揣懷裡!”
“不給,誰讓你罵我是死猴子呢,就不給!”瘦猴見曲修凌跳腳來搶沙果,更是繞着幾個人的身子躥跳着。
可把曲修凌的腦袋氣大了,連跑兩圈,累的更狠了,見葉婉馨和容月疏在一旁瞧着他們笑的眼都眯住了。
特別是瘦猴遠遠的站着大口的吃着那個沙果,他氣咻咻的喊着,“哎呀,臭丫頭,這死猴子欺負老頭子,你們也不幫我!”
葉婉馨最受不了曲修凌的脾氣像個小孩子,她無奈的說着,“曲爺爺你想討要瘦猴的果子,還罵人家,你能得了好啊,再說,我也不能從瘦猴手裡把果子奪過來給你老吃。”
“容大少爺,你可別見笑,這瘦猴和曲爺爺可是生死之交!”葉婉馨笑着把去年的事情給容月疏講了一遍。
容月疏對葉婉馨的膽識又有了新的認識,心裡感慨自個咋不早些遇上她。
曲修凌瞧着瘦猴聽到葉婉馨誇讚他瘦巴巴的臉上都是紅光,鄙夷的罵着,“誰說是那個死猴子救我的,老頭子可不承認!”
見曲修凌埋沒了自個的功勞,瘦猴把沙果核扔掉,幾步跳到曲修凌跟前,“曲老頭,要不是我九死一生的跑到花溪給葉姑娘報信,你這乾瘦老頭能活着出這七鳳山,那纔是見鬼了!”
曲修凌死活不認瘦猴的功勞,“呸,少往自個臉上貼金了,那臭丫頭找到我們時,老頭子和容老七已經快出了林子!”
說不過他,瘦猴悻悻的離開,“爲個野果子,你至於嗎!”
賀虎見老頭子氣的很了,就哄着他,“曲老神醫,你先喝口水,歇歇力氣,過了那個樹林子,這樣的果子多的很!”
聽到還有好多的果子,倆眼閃着賊光的曲修凌急吼吼的去扯賀虎,“啊喲,你個呆子,既然有果子,還歇個啥呀,再說咱也不能在樹林子裡過夜,那野狼多的很!”
曲修凌的話,讓葉婉馨聯想到去年兩次在這片林子裡的兇險經歷。
她瞧着人也歇息的差不多了,就吩咐着,“好了,都歇息的差不多,咱就聽曲爺爺的,趁時辰還早,穿過下面的那片林子,在天黑以前找個妥當的地方安置住的地方,再商議佈置打獵的事情!”
葉婉馨的話,在這些人耳中比皇上的聖旨都有威力,大夥收拾東西就開始往遠處的那片林子走去。
這是葉婉馨他們走熟悉的路,不到半個時辰,已經進入林子的邊緣。
已經過了未時,大夥都有些疲憊。
葉婉馨吩咐聽話的賀虎去撿乾柴,瘦猴把他們在路上捉住的兩隻野兔剝了,待會烤着吃。
會打獵的那幾個見只有倆兔子,他們卻有十個人,就自告奮勇的要在林子裡打幾隻野雞,葉婉馨叮囑他們別進林子深處。
曲修凌聽見賀虎分的活是撿乾柴,想到剛剛聽說這裡有野果子樹,他厚着臉皮湊過去,“小子,老頭子手腳還算麻利,陪着你去撿乾柴!”
賀虎感激那日曲修凌替自家堂妹解圍洗脫清白,他這一路一直對曲修凌關切照應,這會自然也不拒絕,“嗯,咱倆人去也好。”
見曲修凌和賀虎離開,怕曲修凌惹禍,葉婉馨的眉頭輕皺,“賀虎,別走的太遠,林子邊緣的乾柴也多。”
曲修凌還是氣葉婉馨沒幫他吃到那個沙果,扭着腦袋對着葉婉馨喊着,“臭丫頭,老頭子替你幹活,你就別再囉嗦!”
賀虎早在進入七鳳山的時候,已經聽瘦猴給他說過去年夜裡圍剿野狼羣的事情,徐濱他們還帶着他來這裡打過幾次獵,自然知道葉婉馨的叮囑是對他們的關切。
他回頭衝葉婉馨笑笑,“葉姑娘,我知道,馬上就會回來的!”
乾坐着很是無聊,葉婉馨站起身子,“容大少爺,你累了就坐這裡歇息會子,正好也守着咱的東西,我去瞧瞧瘦猴剝好兔子沒。”
想說和她一起去,可是倆腳已經打滿了血泡,要是再不歇歇腳,待會怕是路都走不了了。
容月疏只好點點頭,“那你小心一些,有事就呼喊。”
曲修凌見賀虎快速的撿着木棍幹樹枝,壓跟不提野果子的事情,他拖着一顆乾枯的大樹枝,急切的問着,“小子,乾柴已經撿夠了,那果子林在哪,咱要不先去採摘幾個解解饞吧。”
賀虎把撿好的乾柴攏到一塊,用麻繩打成捆,憨厚的笑着,“曲老神醫,等咱把柴火送回去,你要是不想吃烤肉,我就帶你去摘果子。”
這賀虎的脾性和自個的那個傻徒弟一個模樣,曲修凌故意繃着臉,“你個傻小子,別叫老頭子神醫啥的,老頭子已經收了你妹子做孫女,也不多你個臭小子,往後叫爺爺,知道嗎?”
曲修凌的話把老實的賀虎嚇傻了,他結結巴巴的問着,“曲……曲……老神醫,你……老不……嫌棄賀虎傻頭傻腦的,真的要我……做……你的孫子啊?”
曲修凌捋着稀疏的鬍子,得意洋洋的說着,“做老頭子的孫子是你個傻小子交了好運,想當年,京城多少官宦子弟想拜老頭子爲師,他們連老頭子的門檻都跨不了!”
心裡歡喜不已的賀虎,噗通給曲修凌跪下,然後腦袋死命的磕着,“虎子,給爺爺磕頭!”
曲修凌滿意的受了賀虎幾個響頭,然後鬱悶的說着,“起來吧,老頭子爲了吃個野果子,也是連老臉皮都不要了,你小子往後可別學那個鬼丫頭專門氣人!”
“嗯,虎子知道了。”賀虎雖然不認同曲修凌的話,可是他也不辯駁,乖順的應着站起身子。
倆人把乾柴送回來,瘦猴已經把洗淨的野兔用木棍穿好,就等着點火開始烤了。
曲修凌見賀虎忙着燒火,想到還要去採摘野果,上前催促着,“傻小子,你沒見這裡幾個大活人,咱就不攪合了!”
賀虎知道這老頭要纏着他去採摘野果,有些後悔剛剛在林子裡許諾的話。
見這老頭子又要拉着賀虎離開,賀虎一臉的爲難,葉婉馨急忙問着,“曲爺爺,馬上吃點東西就要進深林了,你還想去幹嘛?”
葉婉馨要阻攔他去摘果子,可把曲修凌氣壞了,他紅着老臉,“臭丫頭,這兔子肉老頭子,早吃膩歪了,讓我的乖孫子給摘幾個野果子嚐嚐鮮不行啊?”
想到深山老林裡處處都有預料不到的危險,葉婉馨堅決的阻止着,“曲爺爺,不行,這裡可是有野狼出沒,林子裡到處都是毒蛇野獸,你和賀虎不能瞎胡亂跑!”
“臭丫頭,你這話嚇唬別人還行,去年老頭子和容老七倆人都過了這個林子,不是活的好好的!”曲修凌這會是針尖對麥芒的和葉婉馨槓上了。
賀虎見他倆互相瞪眼,只好勸着,“曲爺爺,要不,咱吃過飯再去也行。”
被葉婉馨氣的一肚子的火氣沒出撒,曲修凌又衝賀虎喊着,“臭小子,你咋見了這臭丫頭,連叫爺爺還要多個字啊?還是這丫頭給了你啥好處?”
“爺爺,虎子不是那意思……”賀虎急的干撓着後腦勺。
葉婉馨笑眯眯的說着,“曲爺爺,你還不是託了我的福氣,這幾日可接二連三的認了孫女和孫子,往後我可沒便宜可沾了,你老就消停些吧。”
“哼,老頭子要認幾個孫子和孫女,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幹嘛還要借你的光!”曲修凌壓根就不會和葉婉馨服輸,可是也知道暫時去不了野果林子,氣惱的蹲了下來,“不去就不去,等到了那野果林子,你們哪個也不能和老頭子搶着吃!”
沒好氣的瞟眼曲修凌,葉婉馨知好哄着他,“好,我們都不吃,把那野果子都給你老留着,讓你吃的酸倒了老牙,這下行了吧。”
葉婉馨哄人的話也與衆不同,容月疏憋笑憋的不行,只好把目光瞅向烤肉的瘦猴,“這肉快能吃了吧?”
瘦猴翻着手裡的木棍,“嗯,再烤會子,他們還沒回來呢。”
話音剛落,從林子裡跑出來一個人,是尚家三兄弟之中的老三尚昆。
他手裡提着一隻羽毛豔麗的野雞,滿臉興奮的喊着,“快,賀虎,瘦猴,別吃東西了,我大哥發現了紅狐的老窩,裡面足足有六隻紅狐的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