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琢篤定的說,修遠沒事。
這話不知道是爲了叫聖上安心,還是叫她自己安心。
聖上點了點頭,目光定定的落在重午的臉上,“重午年紀小,這臉面眉眼,卻是極爲肖似他爹。我遇見他爹那時,也比他現在大不了幾歲。就和他現在一樣,渾身都是精氣神兒,我從沒見過那麼精神抖擻的孩子。”
聖上的目光透過重午,好似看到了很遙遠的地方。
金殿之上,安靜了片刻。
蕭玉琢心頭墜墜的,聖上回憶景延年年幼時候,她亦是渾身的不自在。
人還好好活着呢,現在就回憶他的曾經,是當他已經死了不成?
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敏感的過分了?
正待她拉回信馬由繮的擔憂,忽聽聖上道:“既封了他世子,就是叫他代行王爺之職的。”
蕭玉琢擡頭看着聖上,“謝聖上信人,只是重午他如今年紀尚小……”
“阿孃,我不小了……”重午小聲辯解。
蕭玉琢偷眼瞪他。
他只好閉嘴,臉上卻還有些不服氣。
聖上不知是沒聽見母子兩人說話,還是不想理會,他自顧自說道,“李朔離開長安城,這都兩個月了,朕都這般想念他。眼看着他長大的德妃,更是想念他!朕看到重午,便覺心中安慰。想來德妃也能從重午身上獲得安慰。”
蕭玉琢聽到這兒,只覺一顆心,不斷的往下墜,沉甸甸的,好似要在摔在地上。
“叫重午在宮裡住上幾日吧,也好陪陪德妃娘娘。”聖上開口說道。
“聖上,這於理不合!”蕭玉琢立即反對。
重午愣了愣,看了她娘一眼。
聖上哼笑一聲,“禮數規矩,那還不都是人定的?既是人定的,就要考慮到人的具體情況!朕以仁愛孝道爲治國之本,李朔不能在德妃面前盡孝,自然就要他的兒子替他盡孝了!”
聖上想要留重午住在宮裡,那不是要拿走蕭玉琢的命根子麼!
她這哪兒能同意呀!
她連連搖頭反對,“聖上,重午自幼長在鄉野,便是回京許久,他也沒有學過宮中的規矩……若是德妃娘娘思念他,自當是叫他常去給德妃娘娘請安。”
眼見聖上臉上露出不滿之色。
蕭玉琢又連忙轉言道:“更何況,男女七歲不同席,重午他如今都已經八歲了,不能和祖母住在一起了!”
聖上臉色陰沉,“蕭氏,你莫要找理由推脫,規矩都在情理之外!你獨霸着我李氏的孩子!惹怒了朕,朕便叫你永不得見重午,你又能如何?!”
蕭玉琢一聽這話就怒了,她冷哼一聲,正要反駁。
卻見重午側身一閃,擋在了她前頭。
“稟聖上,阿孃是婦人,難免優柔懦弱,爹爹下落不明,阿孃整日在家偷偷流淚,聖上叫重午在宮中,陪伴德妃娘娘,自然是爲了重午好,也爲了德妃娘娘。可是阿孃在阿孃心中,爹爹不在,重午就是她的主心骨。她自然是捨不得重午。”重午拱手,一本正經的說道。
他三歲多,第一次離開宛城,被聖上召回長安入宮面聖的時候,就沒有膽怯。
若那個時候,還是他年幼不知道害怕的話,那這會兒,他就是真的不怕了。
他稚嫩的臉上,還帶着盈盈笑意,回過頭來,看着蕭玉琢道:“阿孃,您放心,重午陪伴德妃娘娘,哄好了祖母,就回來守着您,爹爹不在,重午自然應該替爹爹略盡孝心。”
說話間,他還猛衝蕭玉琢擠眼睛。
若是周長康在這兒,或許能明白他這擠眉弄眼的,是表達的什麼意思。
蕭玉琢沒有他們兄弟倆的那份兒默契,但多少也能看出來,他是不叫自己再和聖上對着幹了。
蕭玉琢長出一口氣。
“這麼說來,重午願意留在宮中?”聖上問道。
重午連忙回身,拱手躬身,“重午願意。”
聖上滿意的輕哼一聲,“孩子都被當孃的強!”
蕭玉琢心頭惱怒。
聖上命她將重午送到德妃娘娘那兒。
路上將帶路的宮人支得遠一些,蕭玉琢偷偷掐了重午一把。
她心頭堵堵的,手上卻也並未太使勁兒。
“你爹爹不在,你還被弄到宮裡來,你是誠心和阿孃對着幹……”
“阿孃沒有瞧見,殿中包括殿外的那些宮人,侍衛,都是身懷功夫的高手麼?”重午小聲說道。
蕭玉琢微微一愣,“什麼?”
“如果阿孃不同意,執意要和聖上對着來,惹怒了聖上,他直接下令將你我都禁錮在宮裡,怎麼辦?”重午問道。
蕭玉琢皺眉,“他憑什麼……”
聖上自然是不用憑什麼,他一句話,隨他高興就行,觸怒了聖上這樣的罪責還不夠麼?
“可是,他沒有理由啊?禁錮你我,對他有什麼好處?”蕭玉琢挑眉,狐疑的看着重午。
重午才八歲剛過,自己都想不明白,他豈能想明白?
“好處?這還需要好處?”重午撓撓頭,“聖上二字,代表的不是隨心所欲麼?他還需要考慮什麼好處?”
蕭玉琢微微一怔,重午這童言童語,可能還真是說對了。
雖然如今吳王下落不明,將她和重午禁錮在宮中,似乎並沒有什麼用處。
但聖上本就多疑,加之他服食藥物,性情大變,喜怒不定。
他想做什麼,還真就不能按照一般正常人的思路去分析。
他或者是會猜疑,吳王是躲起來,密謀造反呢?
蕭玉琢冷嗤一聲。
德妃娘娘得了信兒,一早就迎在殿門口。
本來要見她的是晚輩,她的兒媳和孫兒,怎麼着也輪不到她在這兒等着。
可德妃娘娘思念孫兒心切,便也計較不了那麼許多了。
“重午,良久不見,重午又長高了!”德妃娘娘瞧見重午,就立時彎下身來,臉上帶着欣慰和悵然。
“上次見重午,大約還是年節的時候,這小半年過去,重午又長了這麼多吧?”德妃抱着重午,在他身高上比劃着。
重午見德妃不如見長公主那麼多。
但他一點兒也不顯得生疏,像膩在長公主懷裡一樣,膩在德妃的身上,“祖母,祖母,孫兒好想念您,祖母這裡的點心最好吃了,又甜又香,和祖母身上甜香的味道一樣!”
德妃娘娘聞言便笑起來,略有些滄桑的臉,笑的宛如一朵盛開的花。
蕭玉琢扶額,重午這嘴甜的勁兒,不知是跟誰學的?
這可跟景延年一點兒都不像。
怕是拿鞭子打在景延年身上,他也說不出這樣討巧的話來。
可重午小小年紀,就能哄大人了。長公主和德妃總是被他哄得笑不停。
“重午喜歡祖母這裡,就在這兒多住些時日!”德妃抱着她高高壯壯的小孫子,親暱說道。
“今日阿孃帶孫兒進宮謝恩,聖上說了,要叫重午陪着祖母住些時候呢!我阿孃還不放心,險些跟聖上吵起來!”重午一面吃着德妃遞到他嘴邊的點心,一面小聲說道。
德妃看了蕭玉琢一眼。
蕭玉琢抿了抿脣,孩子就是孩子,這話怎麼能這麼說?
德妃輕咳一聲,揮手道,“你們去御膳房裡看看,荷花酥還有沒有了?”
她把殿中伺候的人都支開,眼目幽深的看了看蕭玉琢。
“母親……我是擔心重午在宮裡頭給您添亂。”蕭玉琢趕忙說道。
“年兒還沒有消息麼?”德妃低聲問道。
景延年被聖上改名李朔,但德妃娘娘似乎叫年兒已經習慣,且蕭玉琢也不是外人。
她連忙點頭,眼圈不由有些紅,“沒消息呢……”
德妃嘆了口氣,“你知道聖上爲何要讓重午留在宮裡?”
蕭玉琢立即擡頭看着德妃娘娘,“聖上不會是懷疑修遠他……”
德妃輕哼一聲,勾了勾嘴角,“聖上自從服藥以後,越發多疑,他誰也不信。以我推測,他留着重午在宮,有兩方面用意。其一,他得防備着年兒,畢竟年兒驍勇善戰,且在軍中影響力很大。”
蕭玉琢心頭髮悶,果然!即便景延年再怎麼對他忠心耿耿,他卻還是不能全然相信他!
“那其二呢?”蕭玉琢問道。
德妃眯了眯眼,
“其二,他也有擡舉重午的意思。養在宮裡的世子,跟養在外頭,那個更有榮寵呢?”
“擡舉重午?”蕭玉琢微微皺眉。
在重午八歲生辰的時候,頒佈聖旨,封重午爲世子。如今又叫德妃親自撫養,那還真是夠榮寵了!
只是聖上連景延年都信不過,又何必擡舉重午?
“倘若年兒真是在外頭遇見了什麼事兒,那越王豈不是獨大了?”德妃低聲點撥道。
蕭玉琢愕然怔了片刻。
“重午雖年幼,可畢竟軍中有許多人,如藍玉等大將,乃是跟着年兒出生入死過的。他們惦記着年兒的血脈,也會站在重午這邊的。”德妃低聲分析。
蕭玉琢回過神來。
聖上這是防備着越王呢。
萬一越王看準了現在的時機,起兵造反。
景延年不在長安,甚至生死不明。
可謂越王得勝的大好時機。
聖上知道他對軍中的掌握不夠牢靠,所以扶持了景延年的血脈。
給重午榮寵,以此拉攏景延年的舊部,以對抗越王。
蕭玉琢心頭泛冷。
聖上那兒是嗑藥嗑糊塗了呀?還有這般詭詐的心思,他可一點兒都不糊塗!
蕭玉琢看了德妃一眼。
以往在宮外的時候,她只覺得德妃娘娘仁厚,慈愛,對她像親孃一樣。
如今看來,德妃娘娘在心智上,並不輸人啊!
也是,德妃娘娘進宮的時候,已經徐娘半老,可這麼久來,宮中多少佳麗起起伏伏。
德妃娘娘沒有顯赫的孃家,沒有強勢的外戚。
卻能夠佇立妃位,長久不倒,除卻景延年的關係外,她自己的心智,想來也是一大原因吧?
“那如今……”蕭玉琢皺起眉頭。
“你且放心將重午放在我這兒,我必寸步不離的看護好他。另外,我知道你並非一無所長的婦人,你動用所有的力量,一定要尋到年兒!便是照不到他的人,有他的消息也好!”德妃皺眉說道。
蕭玉琢連連點頭,“我已叫人在找了。”
“不能靠朝廷的力量,聖上派出去的人,能有多盡心,我們並不能知曉。若是先叫他們發現,或是先叫越王的人發現,說不定年兒還會有危險!”德妃慎重說道。
蕭玉琢連忙答應。
“你若不放心重午,便叫長公主常來看她。聖上必不能攔着。”德妃戀愛的摸了摸重午的頭。
重午在她胸口蹭了蹭,“和祖母在一起,阿孃不會不放心,就是外祖母見不到我,只怕要哭鼻子。”
德妃垂眸一笑,“當初西苑起火,聖上說你在大火中不幸離世時,我就不信,我預感到你必然還在世上。如今年兒下落不明,我仍有預感,他只是被困,定然能夠平安回來!”
德妃娘娘說話間,眼神堅定,毫無動搖。
蕭玉琢不由也受了她的鼓舞,心中升騰起一股力量。
德妃娘娘尚在宮中,什麼都不能做,尚且有這份信心。
她又怎能讓自己灰心喪氣,被現實打敗呢?
蕭玉琢在德妃宮中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
臨走的時候,德妃卻又另外交代了一句,“皇后娘娘近來深居簡出,且頻頻召見南平公主,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事情。你可想辦法叫人注意一下。”
蕭玉琢微微一愣。
她立時想起,進宮的時候遇見南平公主。
南平公主說話間,頗有些欣喜之意,便是安慰她的時候,也忍不住喜上眉梢。
“兒婦知道了。”蕭玉琢福身告退。
蕭玉琢腦子盤桓的都是聖上的打算。
聖上留重午在宮中,要防備景延年,還要抵禦越王。
她年幼的兒子呀,竟然被當做擋箭牌,推到了最前頭。
也不知越王會不會念着,在重午小時候,他還抱過重午的情誼,不至於對重午下手?
有些人就是禁不起唸叨。
蕭玉琢剛想着越王,便在宮門口,迎面撞上騎馬而來的李泰。
李泰遠遠就瞧見她,他打馬快走幾步,到她面前,翻身下馬。
“玉玉也入宮了,好巧。”李泰笑道。
蕭玉琢連忙退後一步,福身行禮,“見過越王殿下。”
李泰輕哼一聲,“你對我這麼客氣,是想叫我和你疏離麼?”
蕭玉琢皺眉,默不作聲。
“景延年離開長安,這許久都沒有音信。父皇看來是做了最壞的打算了,不然怎的在這時候封了重午爲世子呢?”李泰笑說道。
蕭玉琢抿脣,默不作聲。
“如今是世子,是不是過不了多久,就要直接承襲王爵了?是要降格爲郡王?還是仍舊爲親王呢?”李泰問道。
郡王和親王,那意義可大爲不同。
親王有繼承帝位的權利,郡王則沒有。
蕭玉琢猛地擡頭看着李泰,“修遠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爭奪什麼,重午就更不可能去爭了。”
她眼眸之時,李泰正定定的看着她。
日垂西山,天邊的紅霞映進李泰的眼眸之中,光亮醉人。
他看着她的眼眸分外的專注,專注的好似再也容不下其他。
蕭玉琢心驚,立時想要低頭。
李泰卻猛然上前一步,伸手勾住她的下巴,叫她只能與他對視。
“爭?你爲什麼要用這個字?難道我爭奪的是皇位麼?我從來不稀罕那個,這些都只是手段,我想要的,從來都沒有變過。”李泰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說道。
字字好像一把把小錘子,全捶打進她心窩裡。
她皺緊了眉頭,“那你註定了永遠都爭不到,不管用什麼手段。”
李泰笑了笑,放開了她的下巴,“不見得吧?如今吳王殿下,下落不明,如果我向聖上求娶你,你猜升上會不會答應?”
蕭玉琢愕然一愣,“你瘋了?!”
李泰連連搖頭,“我清醒得很,重午已經封了世子,你在與不在吳王府,並不重要。倘若我求娶吳王的原配,豈不是我聲名品性的污點?聖上就盼着我有污點呢!多半會答應吧?”
蕭玉琢臉色微變,“你癡心妄想!”
李泰臉色稍微寒了寒,“玉玉,都是表哥,你怎麼這般的偏心呢?他不在,我替他照顧你,有何不好?你怎至於聽聞這話,都變了臉色呢?”
蕭玉琢心裡本就不痛快,聽聞他這般說話,更是怒火中燒,她擡手就要甩李泰一個耳光。
李泰分明瞧見她的動作,卻站着連動都沒動。
她的巴掌都甩到他臉側了,卻堪堪停住。
“怎麼不打?”李泰眯眼看她。
蕭玉琢冷哼一聲,“我何必被你觸怒?修遠他一定會回來的!”
李泰垂眸一笑。
蕭玉琢挺直了脊背,從他身旁越過去。
聽聞她的車馬聲,在他身後漸漸遠去。
李泰沒有回頭,他只是垂了垂視線,隱藏起眸中濃濃的失落和自嘲。
分明他是想要來安慰她的,分明是想告訴她,即便吳王不在,她也無需擔心。
他會保護她,也會保護重午。
因爲重午是他的乾兒子,他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他們母子……
爲何話一出口,卻變成了這樣?
爲何原本應該溫馨的場面,變得劍拔弩張?
他想給她關切的,結果好似把事情弄糟了,誤會是不是越來越深了?
“王爺,還要進宮麼?”李泰身後的侍從,上前問道。
李泰搖了搖頭,他本就是聽聞她進宮謝恩,擔心她會在宮中被爲難,這才急急忙忙的尋了藉口趕來。
她都走了……他進宮還有何意義?
“回府。”李泰沉着臉,翻身上馬,轉身而去。
蕭玉琢回到玉府,記起德妃娘娘叮囑她,要留意皇后和南平公主的事兒。
她立即叫人尋來劉蘭雪。
“皇后娘娘在深宮之中,留意她分外不便。”蕭玉琢沉吟道。
劉蘭雪嘻嘻一笑,“娘子若真要叫人打探皇后娘娘也並非不可能!”
蕭玉琢挑了挑眉梢,“哦?我不知道,你現在竟然這麼厲害了?連宮中都能安插進人手?”
劉蘭雪臉面微紅,“娘子這是笑話我呢!”
蕭玉琢勾了勾嘴角,“那你說說看,我看值不值得笑話?”
“宮中的芙蕖,咱們一直有聯絡,雖然見面不能,但也樑郎君和曦月姐一直有叫人給她往宮中送銀錢,或是稀罕的東西。方便她在宮中上下打點,也留着她這人脈。”劉蘭雪低聲說道。
蕭玉琢連連點頭。
“不過芙蕖因爲位分低,她能打探的事兒倒是有限,”劉蘭雪湊近了蕭玉琢,“咱們還有更厲害的人脈在宮裡呢!”
蕭玉琢略有些詫異的看她。
“樑郎君的義父,曾經是聖上身邊的內常侍,可謂太監總管。後來因得罪了聖上,被調到了其他地方。過了一段清苦的日子。”劉蘭雪小聲說道。
蕭玉琢連連點頭,所謂人走茶涼,聖上不再寵信他,他在宮中自然是寸步難行。
“可是後來叫樑郎君知道了,便叫人偷偷給他義父送去好些銀錢,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極好的東西也叫人想方設法的往裡頭送。”劉蘭雪說道。
蕭玉琢不由挑眉,“往宮裡頭送東西,可不容易吧?”
劉蘭雪連連點頭,“是不容易,還折損了好些錢物呢!所以更顯得珍貴呀!樑郎君的義父感動的不行,直道患難見真情,這義子比親兒子還親。他有了樑郎君送的東西,在宮裡的日子自然也就舒坦了。他手頭寬裕,以往又待人和善,所以在宮中的人脈,甚是廣博。”
蕭玉琢不由有些佩服起樑生來。
“樑郎君不吝錢財,加之如今聖上陰晴不定的,據說聖上如今身邊的大總管性子也乖戾得很。宮裡頭和樑郎君義父親厚的宮人,還挺多的!是以,娘子想要打聽皇后娘娘的事兒,也並非不可能。”劉蘭雪解釋道。
蕭玉琢忍不住長吁短嘆,當初相信樑生,將自己所有的身家都交給樑生。
因此獲得了樑生忠貞以報,真是她這輩子做的最最明智的事兒了。
“且不動用他吧,宮裡的人脈,都是要到最關鍵的時候才用的。南平公主在外頭,盯着她比盯着宮裡要方便許多。”蕭玉琢眯了眯眼睛,“她不是城府很深的人,皇后娘娘性情如何,咱們倒是不瞭解。”
“南平公主同娘子不是要好的姐妹麼?”劉蘭雪歪了歪腦袋。
蕭玉琢怔了片刻,皇家之中,當真有要好姐妹一說麼?
南平公主性情爽朗是不錯,可是一旦攪入利益的糾葛,她們還是好姐妹麼?
“也不是要對她如何,只是盯着她看看。如今吳王下落不明,聖上性情不定,免得宮中忽然有什麼事端,叫咱們措手不及。”蕭玉琢說道。
劉蘭雪連忙應下。
她在歷練之中越發的老練,蕭玉琢叮囑下去,她不用樑生多做指點,就能把事兒安排的妥當。
但若有機會,她還是要到樑生面前請教一番。
捧着臉看着樑生氣定神閒的告訴她應該怎麼做,怎麼做,她看得呆呆愣愣的,不知是在聽他的話,還是隻爲了看他說話的樣子。
劉蘭雪安排了人手,時時刻刻的盯着南平公主。
不過幾日,就有消息送到蕭玉琢的手上。
“南平公主在大肆的準備嬰孩所用的東西,小衣裳,小玩意兒,尿布包被什麼都有。還從莊子上挑了好些奶孃在府上調教備用!”梅香回來說道。
蕭玉琢怔了怔,“她又有了身孕,準備這些,也不足爲奇呀?”
“可這些東西準備的也太多了,咱們大夏的老話說,孩子賤養,好養活。先前南平公主所出那小女兒的東西,應該都還放着,便是她再生的是個兒子,那些東西也正好都能用上,不必準備這麼好些的。”梅香皺眉說道。
蕭玉琢眯了眯眼,“是,一個家裡頭,大都是頭一個孩子備受關注,她這都是二胎了,怎的反倒比頭一個孩子還大張旗鼓的?”
梅香琢磨了一會兒,小聲問道,“會不會是旁人要生孩子,那個人,是叫南平公主倍加關注的?”
蕭玉琢和梅香對視一眼。
兩人心中都有猜測,但又都搖了搖頭。
若說是皇后娘娘懷孕,那怎麼可能呢?南平公主如今都這麼大年紀了。
皇后若能有身孕,早就有了!
現在她都奔五十的人了,且聖上服藥都服了這麼多年,只怕早就不能生了吧?
“這事兒似乎有些蹊蹺,但也不能妄下定論,且還叫蘭雪盯着吧。”蕭玉琢皺眉說道,“更重要的是叫同盟會在大夏搜尋,哪怕有吳王的一點點消息,都不要錯漏放過!”
梅香點頭應下。
吳王的消息尚未得到,倒是宮裡頭的樑恭禮偷偷送出消息來。
說皇后娘娘近日食慾不振,偶爾有乾嘔之狀。
但更多的消息卻是打探不到,因爲聖上將皇后的殿宇嚴密的給保護了起來。
這次樑生親自來了玉府。
見到蕭玉琢的時候,他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拱手問安。
“樑掌櫃客氣了,您親自來,必是有要事吧。”蕭玉琢請他坐下,叫人上了茶湯,點心。
樑生看着那精緻的粉瓷茶碗,還是上次他叫人送給她的那套,不由的臉面柔和了許多,嘴角似乎也噙着溫潤的笑意。
“是有要事,”他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粉瓷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湯,才緩緩開口道,“據義父所說,加之發現南平公主所準備的嬰孩作用之物,分批次的悄悄送進宮中,便基本可以確定,懷有身孕之人,應當是皇后娘娘。”
蕭玉琢皺眉點頭,“這倒是叫人驚奇了,她都快五十的人了,居然還能生孩子?這麼些年幹什麼去了?”
“她如何能懷有身孕,這個倒不是重點。”樑生緩聲說道,“如今的重點是,聖上的態度。”
蕭玉琢嗯了一聲,願聞其詳的看着樑生。
樑生身上總是有一種安靜淡然的氣質,如今經過歲月的洗練,這種淡然的氣質就越發的明顯。
他顧慮事情,也越發的沉穩而周全,“聖上將皇后娘娘的殿宇,嚴密的保護起來,不容人窺探。義父在宮中的人脈頗廣,極力打聽之下,卻也只得到這麼一點點微乎其微的消息。說明……”
“說明聖上是有意保護,並且隱瞞皇后娘娘懷孕的消息!”蕭玉琢忽而說道。
樑生點了點頭,“聖上這般嚴密的保護皇后娘娘的子嗣,說明聖上看重這個孩子!在此時,聖上卻又叫小郎君入宮,養在德妃身邊……當真是要給小郎君恩寵的意思麼?”
一聽事關重午,蕭玉琢的心神就不由自主的有些慌。
所謂關心則亂,做母親的想旁人的事兒,還能夠冷靜,一旦涉及自己的孩子,就免不了有些心慌意亂了。
她一時沒開口。
樑生卻是臉面清寒的把話挑明瞭,“小人以爲,聖上在這個時候,叫小郎君入宮,乃是爲了分散越王的注意力。叫越王的精力都用在和小郎君以及吳王舊部身上,畢竟小郎君如今已經是世子了!有小郎君在前頭擋着,皇后娘娘便不會受越王侵擾,能夠平平順順的誕下皇嗣。”
蕭玉琢不由的哼笑一聲,“聖上已經五十來歲了吧?且不說皇后娘娘這麼大年紀懷孕,能不能順利生產。便是她真的平平順順的生下個男孩兒,也不過是個奶娃娃!能幹什麼?豈能擋得住越王?聖上如今服藥不止,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他還能等到那奶娃娃長大不成?”
樑生看了她一眼,“可聖上未必這麼想,聖上多半覺得自己年輕力壯,還能活好些年頭兒呢!當初的秦王,不是還想要長生不老,永不退位麼?”
蕭玉琢不屑輕哼,“想得是挺美。”
“娘子有沒有想過,聖上這般利用小郎君,實在是將小郎君放在了危險的境地之上?”樑生沉聲說道。
蕭玉琢咬了咬下脣,“這還用想麼?曾經他的兒子是他的擋箭牌,兒子下落不明,孫子又成了他的擋箭牌!”
樑生緩緩點頭,“聖上如今卻已經是基本放棄了對吳王殿下的搜尋,下頭搜尋的兵將不知是被何人授意,皆消極怠工。唯有吳王殿下的舊部,和同盟會,如今還在極力的尋找。”
“聖上如此,還真是叫人心寒呢!”蕭玉琢冷笑,“他已經忘了修遠曾經對他是怎樣的忠心耿耿了麼?”
“是,的確叫人心寒!所以說,如今這個時機,是千載難逢的時機!”樑生忽而說道。
蕭玉琢聞言微微一愣,“什麼千載難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