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郡主,你怎的如此狠心啊?”王氏捂着肚子,痛哭流涕,“這是郎君的孩子啊……”
蕭玉琢神色平靜迎着景延年審視的目光,“菊香。”
“婢子在。”菊香垂手應聲。
“查看那碗茶湯。”蕭玉琢指着玉石桌面上的青瓷茶碗。
菊香上前,嗅了嗅,輕抿了一口,“是紅花。”
涼亭內外,霎時間靜的彷彿能聽到風過樹梢。
連雀鳥都察覺了緊張的氣氛,而忘了啼叫。
“那茶是她自己端來的……她懷有身孕郡主並不知曉啊……”梅香已經完全傻了眼。
景延年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的看着蕭玉琢,“究竟是怎麼回事,郡主不給我個解釋麼?”
王氏也有些傻眼,她安排好的陳郎中還沒有被請來。
可郡主身邊的菊香卻將陳郎中的話都說了,就連那一碗紅花,她也沒有隱瞞。
菊香說出這些話來,自然是更能叫郎君信服!她雖有些雲裡霧裡,卻忍不住竊喜。
蕭氏,這次死定了!
“不關郡主的事兒!是王氏自己……”梅香着急,替蕭玉琢辯解。可話在口中,竟有些說不出來。
是王氏自己灌了自己紅花?害的自己小產?這話誰信吶?哪個妾室爲了嫁禍正室,會賠上自己肚子裡的一塊肉啊?
“菊香,你是不是診錯了?你再看看?再看看啊?她是裝的,故意嫁禍郡主!”梅香急的瞪着菊香,眼眶都紅了。
“不會錯,”菊香悶着頭,沉聲說,“是小產了。”
梅香急的眼淚都冒了出來,“不是不是……”
“她臉上的耳光是自己打的,那茶也是她自己的丫鬟端來的,她自己要喝的。”竹香也上前解釋道。
梅香此時望着竹香,眼神熱切,恍如見到自己的親姐一般,跟着連連點頭。
“你的解釋呢?”景延年的目光只落在蕭玉琢身上。
小產躺倒在地的王
氏,倒也不着急鬧着走,雖腹中墜痛不已,她卻目中有興奮的等待着。
蕭玉琢輕垂眼眸,“正如郎君所見,王氏小產,我身爲主母,未能照料好郎君子嗣,無可推諉。”
梅香和竹香訝然看她。
菊香垂着頭,眉頭緊蹙,目有擔憂。
“我自請下堂。”蕭玉琢朱脣輕啓,聲如玉擊。
王氏傻了。
梅香竹香傻了。
連枝頭的雀鳥都傻了。
王氏死死按住肚子,拼命忍住疼。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兒,怎麼全然和預料中的不一樣呢?
難道不應該是郡主嚎哭求郎君原諒?郎君抱着她,心疼不已,就是不肯原諒她麼?
不過萬幸,雖然過程詭異,總算是殊途同歸。
只要郎君休了她,她這苦就沒白受。
“不行。”景延年卻驟然搖頭,“我不會休你。”
蕭玉琢皺眉,“郎君不是早就厭煩了我?”
“雖厭煩,但也不是一定要休棄不可。”景延年似笑非笑,“大丈夫當有始有終。”
花團錦簇的院子裡,有微風拂過,撲面而來盡是恬淡的花草馨香。
“阿孃說過,男人肩有責任,當從一而終。”景延年回頭看了王氏一眼,“將王氏送回院中,好生將養。”
王氏掙扎哭嚎中,被丫鬟僕婦拖走。她不甘心的頻頻回眸,不對呀……跟舅夫人說的一點都不一樣呢?
安靜下來的涼亭裡,只剩下猩紅之色,景延年面上微涼,“是我們緣淺,他不該來。”
他提步出了涼亭,卻並未立時離開。回眸看着蕭玉琢,像是在等她。
蕭玉琢渾身緊繃,她終於把話說出來了,沒想到他會這樣拒絕。
他不是被郡主逼婚麼?現在又談什麼責任?說什麼從一而終?
她咬牙切齒走出亭子,在他一步外站定,“你既厭煩我,何不放我離去?就不怕哪一日,我真害了你的子嗣?”
景延年目光沉沉,眼底暗潮洶涌,“若孩子在你腹中,你可忍心去害?”
“你說什麼?”蕭玉琢莫名看他。
“休妻這種話,日後不要再說,更不要讓阿孃聽聞。”景延年說完,竟忽而上前一步。
蕭玉琢未來得及退開,便被他攜住一隻手。
他提步向正院走去,她被他攜手在身旁,亦步亦趨。好似兩人感情甚篤,哪裡像是她剛害了他子嗣,他正當憤怒的樣子?
鵝卵石小路上,一雙身影依偎向前不緊不慢,血腥和沉鬱都被拋在了身後。
他手溫暖有力,掌心有繭,將她的手包裹其間,雖霸道卻不乏溫情。
蕭玉琢眯眼飛快的看了眼他的側臉,全然看不懂他的心思。
不懂的還有王氏。
她被送回了院中,丫鬟帶着一位郎中匆匆趕來。
卻不是她事先買通的那個姓陳的。
這郎中年輕,鼻下蓄着青髯,搭了脈之後搖頭嘆息,“可惜了,才半個月……是這孩子福薄,夫人與他緣分不到啊。”
聽聞這般說辭,王氏斷定他是丫鬟又重新買通的郎中。
她正在惱怒之中,當即冷冷一笑,“這是你們從哪裡找來的郎中?他這般作假的神態,定會叫郎君一眼識破,那還不都漏了餡兒了?”
年輕郎中皺眉看她。
“這種事情,得捨得花錢!”王氏不屑冷哼,“就像那陳郎中,所開之藥就甚是有效,這墜墜疼痛的感覺,那嘩啦一下的血量,還真是逼真。若不是事先早有準備,只怕我也要被嚇住,信以爲真了!”
“夫人說什麼?”郎中面色不悅。
正在這時,去請陳郎中的丫鬟才疾奔回來,扒着門框,氣喘吁吁,“姨娘,那陳郎中……跑、跑了……”
室內靜的詭異。
王姨娘神情僵硬的將目光轉向那年輕的郎中,“那你……”
“鄙人不才,”郎中擡了擡下巴,“是景將軍請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