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琢不認得那潤白的玉石,但和氏之璧,她卻是知道。
趙國和氏璧的故事人盡皆知就不說了。
西漢時候,王莽用和氏璧爲漢平帝雕琢了一塊玉璽,被奉爲傳國玉璽。
漢平帝更是此封他爲“安漢公”。
可見和氏璧的珍貴了。
雖然樑生這塊和氏璧,定然沒有玉璽那麼大個兒。但若是送給什麼達官貴人,定能某來不少的好處。
他卻送給一個奶娃娃……這……
也難怪景延年是那副表情了。
蕭玉琢突然就想起,上次在長青幫裡,這兩人不要命的拼酒行徑了。
小重午可不管那麼多。
他見那白玉可愛,伸手就要拿。
爹爹不給他拿,他本就委屈,這會兒再也繃不住,哇哇哭起來。
樑生往前一步,將那和氏之璧塞進他懷中,又忙退開。
小重午抱着那拳頭大的玉石,朝他爹得意望了一眼,咧嘴破涕爲笑。
景延年的臉色,簡直比蕭玉琢手中的炭筆還黑。
他盯着蕭玉琢手中還捏着的炭筆半晌,大約是怎麼看都不順眼,他重重的哼了一聲,抱着兒子,轉身就走。
蕭玉琢將炭筆放回匣子裡,歉疚的看了樑生一眼,提步去追。
景延年生氣也就罷了,兒子還在他懷裡呢!
景延年身高腿長,他一步能抵上蕭玉琢兩三步了。
蕭玉琢提着裙襬,走的飛快。
原想着追回玉府也未能追得上他。
沒曾想,沒出了武館的院子,便追上了。
景延年還主動掉頭回來。
蕭玉琢驚訝的愣在原地。
景延年深深看她一眼,將重午遞給她。
蕭玉琢愣愣的接過兒子,“你……你這是?”
偏了偏頭,卻看到站在不遠處,大槐樹下頭,叼着個草根兒,笑的痞氣十足的魏子武。
“娘子有禮!”魏子武遠遠的衝她打招呼。
蕭玉琢乾笑,點了點頭。
景延年朝魏子武走去。
蕭玉琢擡腳上前,開口就要阻攔,“別……”
若是在武館裡,讓景延年把人給打傷了,這原本名氣就不夠大的文武館,豈不是更招不來學生了?
魏子武可是她請來要做武先生的,給他打殘了,誰還敢在這兒教書求學?
“咱們這兒是武館,切磋乃是家常之事,多謝景郎君肯屈尊賜教!”魏子武拱手笑的很欠扁。
蕭玉琢一句話還未出口,這會兒明白過來。
不是景延年要揍魏子武出氣,是魏子武故意挑釁他來着。
景延年輕哼一聲,“你主動約戰,打傷打殘,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魏子武很不服氣的輕哼一聲,“良久不見,你當我從無長進麼?真是門縫裡看人!”
魏子武上前就擺起架勢。
蕭玉琢皺眉,想要提醒兩個人,過招歸過招,畢竟好多學生在這裡,點到爲止就可以了。
可她還沒開口,竹香從一旁跑來,拽了拽她的衣袖。
“娘子,別勸!”她小聲說。
蕭玉琢無奈看她一眼,這比武的破規矩還真多!勸都不能勸上一句了?
“只怕您越勸,將軍越生氣呀!”竹香小聲提醒。
蕭玉琢只好抱緊了兒子,抿緊了脣,一言不發。
景延年同魏子武雙雙跳
上擂臺,兩個人臉面清雋,眉眼含笑,動起手來,那是一點兒也不含糊。
本來學生們這會兒都該去吃飯了。
可這又打起來,自然都端着碗,興致勃勃的看來,倒忘了各自的飢腸轆轆。
廖長生正同劉蘭雪爭執着什麼,擡眼瞧見擂臺上站着自家將軍,嚇得臉都綠了。
劉蘭雪喊他,他只當沒聽見,蹭的就躲進迴廊下頭,站在柱子後頭,偷偷往擂臺上看。
有他的學生路過他身邊,恭敬的行禮,“師父,您躲在廊柱後頭幹什麼?”
廖長生只恨不得擡腳將學生給踹走,“躲遠點!別跟我說話!”
學生們一臉懵圈,“師父……”
“快走……”廖長生都快哭了。
將軍讓他來看着娘子,保護第一,勸誡第二。
他可好,非但沒有勸誡娘子,倒還做了娘子武館的首席武師父。
這行爲要是擱在軍營裡,他都成了叛徒,成了敵軍的爪牙了。
如今將軍竟然還來了武館,這不是要抓他的現行麼?
廖長生躲在廊柱後頭,急的直撓牆。
景延年這會兒卻顧不上他,在擂臺上個魏子武打的熱鬧。
學生們看的激動,連各自的碗兒都不要了,扔在練功場的邊上,花池子上,圍在擂臺邊上,呼喝助威。
蕭玉琢大約從來沒有認認真真的,如同這會兒一般,帶着欣賞的目光看景延年與人動手。
她覺得最爲玄乎的,就是那次在內鄉縣的驛館外頭,大雨之中,他和關三爺那次較量。
她甚至都沒有看到兩個人真刀真槍的比劃,只覺寒熱交替,心中驚顫,兩人卻已經決出高下。
那次太玄乎,竹香甚至被無辜波及的吐了血。
她看不懂就不評價了,這次擂臺上的兩個人,她倒是能看出個熱鬧來。
景延年動作迅猛,出手又快又準。
魏子武一直想要反撲,但無論氣勢還是拳腳,都堪堪被壓制住。
景延年面色沉靜,不像是在於人比武,臉上那種淡然自若的神情,倒是像在塗抹一張胸有成竹的水墨畫。
那種高遠的氣質,似乎不能同拳腳這種粗魯的東西扯上關係。
有話說,認真地男人最有魅力。
蕭玉琢覺得,當一個男人認真地面對自己擅長的領域,熟稔的駕馭自己天賦所長之時,那種專注和投入,纔是讓他光芒萬丈。
不僅臺下武館的師父學生們看癡了。
就連外行人蕭玉琢都看癡了。
“好——”臺下忽而爆發出一陣響亮的呼喝。
只見景延年一記漂亮的飛踢,將魏子武從擂臺上給踢了下去。
魏子武摔進人羣中。
但見他臉上身上,並沒有什麼重傷。
他還能自己利索的一躍而起呢。
蕭玉琢可是記得,在長安城的時候,景延年曾經把魏子武打的站都站不起來。
果然是魏子武的功夫有所精進?
還是景延年有所保留?
魏子武正欲飛身再跳上擂臺。
不曾想他身後有個武師父一把按住他的肩頭,蹭的跳上了擂臺。
“這位郎君,以前沒見過,適才功夫着實叫人眼前一亮。在下觀之手癢,想要請教一二,不知郎君可願指點賜教?”那武師父臉上盡是興奮之態。
蕭玉琢驚愕的看向身邊竹香,“這人怎麼回事兒
?魏子武鬧騰也就罷了,他跟着湊什麼熱鬧?”
竹香嘿嘿一笑,“娘子您可能不知道,江湖上就是這樣啊,常常有比武的擂臺。也不是說誰就一定跟誰過不去,以武會友,彼此切磋,相互增進嘛。也不是單純的就爲了掙個高下,你來我往之中,有許多趣味呢!”
蕭玉琢茫然,“趣味?”
“一個招式,可能出手之間就變化無窮,越是高手,能激發出的變化就越是多。像將軍這般的高手,可是不多見的,就是有,也多半是隱士,輕易不願跟人動手。”竹香呵呵一笑,“好容易叫他們遇上將軍這樣的高手,且將軍剛纔跟魏子武動手的時候,很有分寸,既叫他輸得心服口服,且不會真的重傷他。這樣難得的機會,熱愛習武之人,又怎麼肯錯過?”
蕭玉琢驚訝的看向擂臺上的景延年。
剛纔魏子武沒有受傷,果然是他手下留情了麼?
他不是剛纔正生着氣?
原以爲他會趁着這個機會,在魏子武身上撒氣呢?
蕭玉琢心中不由莫名的變了味兒。
竹香在一旁看的起勁兒,“娘子,待會婢子能上去求將軍指點麼?”
蕭玉琢愕然看了她一眼。
竹香連忙搖頭,“算了算了,婢子還是在下頭看看吧!”
可瞧她的樣子,真是跺腳搓手,好似渾身都癢癢了。
蕭玉琢懷中的小重午看的高興,又笑又叫,還跟着一羣武瘋子在那兒吆喝。
小孩子聲音嘹亮,蕭玉琢的耳朵都要被他給震聾了。
就連文館那邊的學生,聽到了這院兒的熱鬧,都巴巴的跑來看熱鬧。
蕭玉琢原想着,這些文館的學生乃是讀聖賢書的,他們來了,氣氛很定要收斂許多。
但她忘了,這裡的學生都是年輕氣盛的少年人。
最是熱血澎湃的年紀。
看到擂臺上那般精彩的比武過招,他們哪裡還像是文館出來的?
一個個也激動澎湃的像瘋子一樣。
蕭玉琢無奈扶額。
算了,她不管了。
她欲抱着重午走。
小重午正看得高興,哪裡肯走。
她一邁步,小重午伸手要找他爹,張嘴哇哇哭叫。
只不過他平日裡嘹亮的哭聲,這會兒也被淹沒進學生們興奮的呼喊聲中了。
精益文武館的師生們不曾知道。
因爲他們這邊鬧得太激烈,倒是把衙門裡的人都給驚動了。
府兵甚至把精益文武館的院子給包圍了。
廖長生連忙敢去跟人解釋,是學校裡的武師父在比武,學生們在觀摩。
衙門裡的人不信。
廖長生磨破了嘴皮子,人非要親自看過了才相信。
廖長生沒辦法,只好開了院門,叫人進來觀看。
原本只是學館內部的比劃。
這會兒院門一開,倒是不管兵丁百姓,都涌進來看了。
武師父們一個個都跳上擂臺,要跟景延年請教。
景延年倒也不含糊,來一個打一個,來一對打一雙。
他臉面淡然,毫無疲色。
蕭玉琢看着如今淡然的景延年,忽而覺得曾經那個被自己三言兩語就會氣得蹦跳如雷的景延年,一定是裝的!
她目光緊緊定在景延年身上。
有位武師父,突然一記重拳,景延年未曾躲過,被他擊在了胸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