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
商王朝的第一個建都之地。
又是小六朝古都,江淮屏障,昔年隋唐時期,憑藉隋唐大運河,更是商賈雲集之所,兵家必爭之地。
當然,它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應天府。
乃是當年趙構登基之地
如今,戰爭的進程再一次將商丘推到了歷史的浪潮之上。
在商丘西北的民權縣,沈復興親率稅警1團於昨日抵達。
在商丘正西的寧陵縣,廖耀湘率領第7師同日抵達。
在商丘西南的拓城縣,邱清泉率領200師兩個戰車營,虎視眈眈。
在商丘正南的亳州縣,宋希濂已率領第71軍趕到。
幾支部隊在不同的命令下圍住了盤踞在商丘的第16師團一部,而在蘭封,在經歷了堪稱【蘭封事變】的幾天之後,等到了薛嶽親自率領前敵指揮部抵達,接管了所有的部隊。
不過,今夜註定無眠。
不光是東京的大本營在開會,漢口的參謀本部在開會,還有一個地方的會議被註定載入史冊。
民權縣
民國17年經馮玉祥改名,取三民主義之民權作爲縣名。
今晚,民權會議就在此召開。
沈復興召集,邱清泉與廖耀湘與會,史稱【民權會議】,又有【商丘三劍客】的稱號流傳下來。
民權城北縣衙內,一屋子男人見面就抱在了一起。
“維安兄!”
“雨庵兄!”
“建楚!!”
似乎是爲了照顧沈復興的年齡,幾人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開始,要麼稱呼職務,要麼稱呼軍銜,到後面更是不分大小,全部喊兄。
這要是在外面,多少給人一種怪異荒誕的感覺。
畢竟他們歲數差了7年,這樣並不合適。
但.男人之間,哪有這麼多規矩?
沈復興抓着邱清泉的肩膀有些小激動:“誒?你臉上這疤?不會是哪家的姑娘嫌你太秀氣,跑去紋了一個吧?”
他發現,邱清泉的右臉竟然有一道淺淺的白色傷疤,在黝黑的臉上格外顯眼。
“哈哈哈哈哈!”楊守義與李鶴年幾人都笑得不行。
廖耀湘倒是扶了扶眼鏡,有些矜持:“雨庵兄這模樣雖談不上俊俏,比之你我更是差距甚大,倒也不必自卑,添些傷疤,可不能代表男人氣概。”
誒?!
衆人齊齊後仰,小嘴抹了蜜?這麼能說。
邱清泉一拳打去:“老子這是打小鬼子受的傷,建楚兄幾月不見,你這嘴功見長啊,當年難道就是憑着這張嘴在巴黎結的婚?”
廖耀湘輕輕閃過這愛的小錘錘:“部隊多了,說話腰桿子自然就硬了。”
艹!
邱清泉別過頭,這天是聊不下去了。
“好啦,該聊正事了。”沈復興摸出香菸散了一圈,示意衆人坐下。
卻見廖耀湘熟練接過,點起一支菸。
“誒?”
衆人疑惑之際廖耀湘擺了擺手:“之前廖某自持只要自己操守品行端正便能帶好兵,可遇到維安兄之後,方知,不光要與他們一起戰鬥,還要與他們一起生活。”
說到這裡,他舉了舉煙:“這就在所難免了!我還記得那日巡夜,給哨兵遞了一支菸,這小子晚上就立了功,發現了鬼子的探哨。”
衆人笑着點頭,卻也有人撇嘴。
害怕兄弟過得苦,更怕兄弟開路虎。
這廖建楚,是越發的成熟了。
沈復興老懷欣慰地點了點頭:“說回正事,第16師團是我們的老對手了,現在蘭封有王老哥與薛長官,我們只要放手一搏,擊潰第16師團即可。”
他來到地圖前:“驅日寇向東,並不現實,將它們驅逐到北面,纔是我們的目的,西、南、東三面,咱們主攻西面,宋希濂的第71軍從西面、南面進軍,建楚,你有什麼想法?”
廖耀湘抖了抖菸灰,撫着眼鏡上前:“商丘乃黃河故道衝擊平原,又有條河流穿過,古鬆河、運河、包河與東沙河,還有無數支流,可謂水網密佈。”
他扭頭看向邱清泉:“我建議雨庵兄,直接從隴海線進攻,待我部與稅警團進攻之際,強行突擊打開缺口。”
沈復興點頭,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邱清泉卻下意識摸了摸傷疤:“如此一來,便要白天作戰,恐怕傷亡會很大啊。”
衆人沉默,他們的部隊,防守戰與進攻戰區別很大,夜戰與白天戰鬥區別更大。
李鶴年問了個問題:“維安,任務幾天內完成?”
“3天!”
李鶴年看了眼楊守義:“你我持續夜襲,白天交給邱瘋子,怎麼樣?”
楊守義在李鶴年眼裡竟然看到了燃燒的戰意,他自然是不服輸的:“行啊,我沿李莊鄉方向,從西北進擊,把鐵路沿線讓給你。”
李鶴年伸出手:“先入縣衙者贏?”
“先入縣衙者贏!”
衆人看着倆爭功的傢伙,這要是換成其他部隊,躲都躲不及。
沈復興突然問了個問題:“南面的歸德古城呢?”廖耀湘搖頭:“其餘交給友軍吧,鐵路防線一定是重中之重,西面,西北是防禦核心,別大包大攬了。”
衆人再次多看了廖耀湘一眼,這傢伙變化有些大啊。
“對了,雨庵兄,我從新鄉給你借了12輛坦克,完事後記得還我。”
邱清泉大喜:“如此一來,明晚的夜襲,我先出一個坦克營,咱們也玩步坦協同,看看我們三個,到底誰先打進商丘!”
沈復興與廖耀湘就這麼看着三人起身擊掌爲誓。
男人麼,在沙場上就應該以武功爲榮。
這份作戰計劃就如此上報給了薛嶽。
在蘭封收拾殘局的薛嶽看到沈復興的電報,無奈嘆氣:“如此虎將,就是太獨,若能爲我指揮,哪來當日的蘭封危機?”
一旁的參謀撇了撇嘴,那不是都怪桂永清跑了麼?
但這話他不敢說。
“算了,按這個計劃上報總裁,着稅警1團、54軍第7師與邱清泉一部從西側進軍,着第71軍第87、88師從歸德古城向商丘進軍,第61師從東側掩護進攻。”
薛嶽現在的日子並不好過,除了蘭封、開封之外的地區,麻煩不斷。
不聽話,只是這些將領最小的毛病。
軍紀渙散,縱兵劫掠時有發生,南部的幾個鄉縣,竟然連同地方官、百姓一起跑了個乾淨。
而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竟然有桂永清與黃傑部的潰兵因爲襲擾地方,在蘭封與亳州被地方民兵組織繳械抓了起來
戰後,在薛嶽所寫的《豫東作戰教訓及意見》裡面如此寫到:
此次豫東,豫南大戰之多變,平生未見,各地人民自衛槍支素多,卻未見協助作戰,而個別部隊因軍紀渙散反被其繳械,實堪痛心。
其實薛嶽也很奇怪,除了開封與蘭封兩地,其餘鄉縣大部分避入鄉野,軍民幾乎沒有呼應。
而蘭封未失,完全是因爲稅警團在此地實行軍官,反而得了人心.
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將作戰計劃送到漢口的參謀本部,在作戰室夜不能寐的總裁當場回覆同意,並叫嚷着:“給沈復興的手下升職!!有功就要賞!”
陳布雷在旁只能小聲提醒:“稅警團編制不可變,銓敘軍銜年限未到”
銓敘軍銜也稱敘任軍銜,與職務軍銜的區別在於,前者晉升難度極大,大在哪裡?
它有一項【停年制度】,按一定年限升軍銜,其中規定:上尉升少校4年,少校升中校3年.從少尉到中將,一般只要21年就可以了。
且不可更改,抗戰初期還有因爲重大戰功受銜,1938年4月軍事改革會議後,徹底確定,不再更易。
這也導致了後期,中將司令找到中將集團軍長,一起視察中將師長的尷尬局面。
都是中將,老子憑啥聽你的?
總裁也只能無奈搖頭:“參謀本部擬一下,該發勳章就發,該賞錢就賞,以我的名義通電錶揚。”
陳布雷又小聲提醒:“沈維安好幾次上報,申請物資與兵員.想要擴編。”
“那就給他,再給他2個團的編制,軍餉照發,只要他能打下商丘!”總裁大手一揮,根本不帶猶豫的。
此刻,他的心已經懸在了天上。
60萬大軍有被圍的風險,一個閃失,日寇的滾滾洪流將衝破河南大地,屆時要是從鄭縣延平漢線南下,半個國家都要拱手讓人。
還怎麼打?
如果說1937年的華夏大地是黑暗的,令人感到恐懼的。
那麼現在,就是在萬丈深淵的邊緣行走。
在漢口的汪精衛聽說武漢行營準備搬遷到重慶,便知道戰事不利,第五戰區要敗了。
這個國.要亡了!
他派遣高宗武赴香港,與日寇密使會談。
對汪精衛來說,什麼國際調停,什麼抗戰到底,都是不現實的。
他已經在報紙上看到,英吉利首相張伯倫放棄了對於捷克斯洛伐克的獨立保障,這種綏靖的思想,正在逐漸佔據他的大腦。
特別是高宗武帶回來一個消息:日寇保證對領土沒有要求.
是的,他信了,他心動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華北派遣軍正在進行着更大的變動。
在東京,內閣會議廳內,杉山元憤怒的聲音與他尖尖的腦袋成爲了衆人的焦點。
陸軍參謀本部的大佬們則是看着他一個人表演。
“恥辱!”
“無能!”
“黎城戰敗,蘭封戰敗,臺兒莊戰敗,臨沂戰敗,外面的記者現在已經不相信皇軍無敵的神話了,我們如何與國內的人交代?”
“國內的情況你們都知道,民衆們開始節衣縮食,並不是讓我們去支那打敗仗的。”
“雞蛋的價格已經翻了7倍,繼續下去,恐怕不用打仗,我們就要輸了。”
當他說到這個的時候,不少老頭子垂下的眼簾才微微擡起,旋即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這個慷慨激昂的傢伙,也快下臺了吧?
“第2軍司令官負有重要責任,寺內壽一處理不了,那我就來處理!”
“命令:東久邇宮接替西尾壽造,接任第2軍司令官。”
“第10師團磯谷廉介編入預備役!”
聽到這話,終於有人動容,師團長被編入預備役?
這在戰時與宣佈死亡有什麼區別?
可偏偏沒有人出聲,大家繼續眼觀鼻鼻觀心,除非徐州會戰全殲支那60萬大軍,否則杉山元的下場是註定的。
現在的關鍵,是誰接替他的位置。
至於民衆?
只能再苦一苦大家了,他們已經往支那送了幾萬名慰安人員,希望能夠堅定他們戰鬥的信心。
徐州會戰的結尾,將決定兩國最終的命運。
而這一切的核心,便在商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