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日
山西，克難坡
春日的暖風沒有吹到這裡，被稱爲“小太原”的黃土臺塬看不到半點生機，茫目的行人，膽怯的部隊，還有憂心忡忡的趙戴文與楚溪春。
兩人一人拿着一份文件，來到閻錫山的窯洞。
警衛沒有開口，衝着趙戴文使了個眼色，那意思裡面那位心情很不好。
參謀長楚溪春立馬後退一步，將趙戴文掩護至身前。
趙戴文眼角一抽，硬着頭皮敲門而入。
才一進門，趙戴文頓時感覺窯洞內氣壓低得可怕，一盞昏暗的煤油燈只是照亮房屋一角，厚重的雲朵遮住了太陽，窗外同樣陰暗一片。
內裡的紅木書桌後面，主人的臉隱藏在陰影之下，讓他看不真切。
“我的大炮呢？”
幽幽地聲音突然傳來，讓趙戴文渾身一震，嚥了咽口水，他向一旁平行移動，讓出身位給身後的楚溪春。
後者心中將趙戴文來回翻了十八個姿勢，咬着牙上前：“重慶方面回覆，那批暫借於第31集團軍的大炮在對日作戰中遺失了.”
趙戴文的頭低得更深了，自己這邊的特種鋼剛交付，但大炮卻被告知已經送到了第31集團軍那裡。
王署令還特地給了一份文件：
【第五戰區/第十戰區徵調仿德制75毫米野戰炮12門.】
雖然沒有委員長的簽字，但德公是親手簽了的。
前日閻錫山雷霆震怒，直接將官司打到了委員長的案前。
但這批炮火不光是到了第五戰區，還是直接進了第31集團軍湯恩伯的口袋。
何應欽的電報送到湯恩伯的指揮部，對方直接來了個矢口三連：
不知道！
不清楚！
沒見過！
兵荒馬亂，損失太大，還請補充24門野戰炮。
何應欽與委員長彙報後，更是原話送了回去。
楚溪春說完之後，早已做好了接受處分的準備，自己多年來勞苦功高，想來最多辭了這參謀長一職。
兩人都沒想到的是，閻錫山竟然沒有追究，反而自己岔開話題：“【洪爐訓練】怎麼樣了？”
趙戴文悄然上前一步：“啓稟會長，首批學員已經能夠熟練歌唱【洪爐歌】，對於【存在即是真理，需要即是合法】的理解也更加深入，【實幹堂】、【樂幹堂】、【萬能洞】的建設也基本完成。”
“目前首批學員已經加入同志會，開會必呼“會長萬歲”，都是自發的。”
“這是首批學員總結出來的思想綱要，還請您過目。”
他小步上前，將文件輕輕放在桌上，然後快步退回原位。
閻錫山點了點頭：“你們呢？對我提出的【擁蔣拒蔣，恐日抗日，反G聯G】是怎麼理解的？”
楚溪春這邊還在絞盡腦汁思考如何回答，那邊趙戴文一個站定：“自然是以會長爲核心，忠於會長，存在即是真理，需要即是合法，嚴格執行，在執行中領悟。”
楚溪春：
但閻錫山聽到這話，臉上突然有了笑容，他緩緩起身，從黑暗中走出來：“次隴啊，看來你這【洪爐訓練】組織的不錯，後面的工作繼續交給你，整個晉綏軍連一級以上軍官都需要進修，最好.排一級也要拉進來。”
趙戴文再次站定：“是！”
說完這些，閻錫山斜眼看了看楚溪春：“給重慶回覆，委員長的意思我已經瞭解，然山西情況複雜，那些部隊久居山中，如果沒有足夠的山炮、迫擊炮等作戰器械，難以攻克。”
後者剛想學趙戴文一般“認錯”，卻聽閻錫山繼續說道：“如今山西軍費亦不足，望委員長提供500萬銀洋以資軍用。”
“是！”等閻錫山說完，楚溪春立馬站定，態度良好！
不過閻錫山也只是淡淡一笑，很快就有新的人進來，他一揮手，讓兩人出去。
來人正是趙承綬，第7集團軍司令。
“會長！”
閻錫山擺了擺手：“坐，情況怎麼樣？”
趙承綬拿出文件：“根據您的【亞洲同盟，共同防共，外交一致，內政自理】原則，日方代表山西派遣軍參謀長楠山秀吉同意爲我們武裝30個團的兵力，並出讓部分城鎮給我們，允許我們在太原、汾陽、臨汾等地設立辦事處，互相溝通有無。”
“很好！這就很合理麼！”閻錫山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鬍，對自己的政治哲學感到很滿意。
但他還是高興得太早了，趙承綬補充了一句：“但對方要求我們通電全國，脫離重慶政府.這樣，他們纔會將山西政權全部交還給我們，只在幾個主要城鎮駐軍，並聯合開發礦產。”閻錫山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好半晌，竟然擠出一句話：“可以，你繼續去談，只要裝備到位，就立馬通電全國！”
“會長！”趙承綬瞪大了眼睛，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是要當漢奸？
“存在即是合理，一切爲了存在嘛，這不是還沒有通電全國，一步一步來”閻錫山打着哈哈。
但趙承綬卻認爲，這又是【雞蛋上跳舞】的策略。
三天後
沈復興看着軍統鄭縣站送來的手抄情報，整個人陷入沉思。
【臨汾會談】
他有些懷疑是不是因爲那批火炮的原因讓閻錫山倒戈，現在的形勢比歷史上要略好一些，至少糧食與局面沒有太差。
正在拉開序幕的上高會戰，王耀武的74軍將會給世界一個大大的驚喜。
可爲什麼他閻錫山還要準備當漢奸？
沈復興想不明白！
王博在這個時候拿着文件進來：“各地的鴨苗、魚苗採購已經完成三分之一，百姓們一聽是是沈公的想法，就沒有不配合的，開渠的民夫已經準備就緒。”
“華西壩與西南聯大那邊，已經派出考察隊，到時候決出最優方案，王參謀長的懸賞方案我看了，沒什麼問題，第一名10萬斤糧食，第二名5萬斤糧食，倒也不至於讓敗者太過失望。”
他還要再說，卻看到沈復興案頭的【臨汾會談】，心頭一驚：“可是閻老西又要搞什麼兩面三刀了？”
誒？
沈復興猛然擡起頭：“兩面三刀？對啊，兩面三刀！”
王博看到原本愁眉苦臉的沈復興突然站起身，來到地圖前：“中條山、運城、臨汾盆地.日寇拉攏閻錫山也很正常，運城、太原、大同.日寇只需要一個乙種師團就可以源源不斷從山西攫取利益.”
“既然如此，要不要電告委員長？走軍統的渠道就行。”王博隨口建議。
沈復興搖頭：“什麼都不要做，我們可以假裝不知道.小滿！給我找王參謀長！”
很快，老王風塵僕僕地進門：“怎麼了？多田駿那畜生打過來了？”
沈復興搖頭，直接將【臨汾會談】的報告交給老王：“閻錫山存在叛國的可能！”
老王接過文件，只是看到“通電全國”就樂了：“不可能！他但凡有這個膽氣，當年太原城早就付之一炬了，怎麼會留給我們機會？”
“再不濟，縱兵與日寇決一死戰都比現在強！”
老王言語中全是對閻錫山的不屑：“什麼【洪爐**】，這不就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嗎？說明他老小子要臉，遺臭萬年的事情，給他10個膽子都”
可說着說着，老王眼神一凝：“還是要提防他被手下裹挾”
沈復興很滿意老王的分析，特別是對於閻錫山的色厲內荏評價極爲精準。
但凡是個有魄力的，至少炸了太原兵工廠
說起這個，就不得不提東北故人了，那工業體系要是留給沈復興，他還是很喜歡在北海道清空垃圾後，多建一些度假村的。
沈復興來到地圖前：“種種跡象表明，日寇南下在即，對於中條山的友軍與閻錫山，我們要儘快拿出個章程出來。”
老王眼咕嚕一轉：“可是已經有了定計？”
王博那邊還在迷茫，沈復興卻來了興致：“與楊家行一樣？”
“可！”
旋即，在王博奇怪的目光中，兩人各自拿起一支筆在手中寫着什麼。
然後兩人對面而立，各自伸出左手緩緩攤開。
下一秒
王博目瞪口呆地看着兩人的手心，竟然同時寫着：
【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