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集體沉默
克里姆林宮。
端着菸斗的男人正在抱着肩膀看一副地圖，這不是哈拉哈河的地圖，而是山西的地圖。
“報告。”
“山西戰報。”
“這是山西第二次會戰的全線戰報，一位叫‘許朝陽’的將軍率領着‘十八集團軍’從忻州的忻口出兵，連戰連捷，直至剿滅第五師團的整個過程都由延安邊區政府發給了我們。”
端着菸斗的男人頭髮有些凌亂，卻扭頭回望了一眼送文件的人：“他們……就沒說點兒別的？”
“沒有……”
“對了，他們提醒我們一定要注意日寇，說這些人手裡有毒氣彈，並且正在大規模的運用在戰場上，于山西、武漢的戰爭中，他們多次使用了這個被國際上禁止使用的武器。”
端着菸斗的男人彷彿在期待着什麼似的，再次問了一句：“還有別的麼？”
“沒了。”
他莫名的有些不甘心，直接提問道：“就沒有主動提出需要我們給與一些援助？比如索要一些錢、武器、成熟士兵教導等等？”
“醫療呢？他們應該很缺合格的醫生吧？”
他面前穿着軍裝的男人在接連搖頭之後，這個端着菸斗的大鬍子終於向門外揮了揮手，讓士兵離開了。
這個許朝陽，他是知道的，一段時間內還成爲了國府的招牌，國府多次尋求援助時，拿出的都是這個人的戰例，以此來證明自己有牽制日寇的能力。
他甚至都已經習慣了國府的搖尾乞憐……
儘管他還不知道此人爲什麼要改換門庭，可對十八集團軍的態度，他還是感到十分意外。
那可是自己連正眼瞧一眼都懶得瞧的部隊，他怎麼……
這位慈父當然沒興趣知道許朝陽的事，對於他來說，許朝陽只是這世間萬千螻蟻當中的一隻；他更沒心思知道十八集團軍的事，那纔是一支什麼樣的部隊？
蘇方軍隊向機械化部隊發展的時候，一出手就是給每個軍團搭配足足五百輛坦克，他們呢？全集團軍有十輛坦克麼？
可就是這樣的一支部隊，竟然沒有尋求自己的援助，還是在打了勝仗之後！
他們在蘇區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寬大的桌面另一側，一張武漢的地圖鋪在那裡，那張地圖的旁邊還有這一份戰報，戰報內，一個叫薛老虎的人於萬家嶺同樣打了一次大捷，可最終日寇還是拿下了武漢……兩份地圖擺放在同一張桌面上時，與窗口射入的光線，剛好照亮了山西那張，在對比之下，武漢那張因缺少光線的緣故，反而暗淡了不少。
他明白，這是兩場完全不同量級的戰鬥，武漢抵擋的是日寇全軍，而山西對戰的只是第五師團殘軀，可從地理位置上看，只要十八集團軍能夠進兵大同，那就可以威脅整個華北！
這是對己方最有利的情況。
屆時，這隻沒完沒了在自己眼前蹦躂的跳蚤，或許就不會這麼煩人了。
“來人！”
“向十八集團軍發去賀電，加強與他們的聯繫，嗯……按照他們的規矩，將消息發往蘭州。”
……
蘭州，是當時我黨與蘇方聯繫的中轉地，我國當時的外交家‘伍休權’曾多次轉運前往蘇方人員，及蘇方援助過來的物資，培養了大量我黨優秀地下工作人員。
……
武漢。
岡村寧次率軍進入武漢之後，礙於金陵之後的國際輿論，並沒有進行大規模的屠殺，可這並不代表着他們沒有殺人和沒有施暴。
他們縱容手下的士兵在武漢進行大規模的搶劫，且直闖民居毫不避諱，連‘太平洋、揚子江、漩官’等大飯店內的陳設器具都給搬上了軍艦，就差將掛在晾衣繩上褲衩子了也拿走了，幾乎是看見什麼就要搶什麼。
日寇還大量焚燬房屋，光漢口就有3.46萬餘戶、近12.4萬人無處容身，往日的商業街王家巷被焚燒爲焦土；在武昌徐家棚，鬼子用鋼絲繩拴住房屋，利用汽車和坦克將房屋拉倒，共毀房屋809棟，將木料、瓦塊搬運一空。
你泄憤、搶劫，這些還能讓正常人理解，可四美塘附近的貧民草屋你燒它幹嘛？
那的老百姓窮的恨不得家裡就剩一口鍋了，這不純純禍害人麼？
哎！
鬼子還真就這麼幹了！
許朝陽在看這段歷史的時候，瞧過一張關於當地百姓的老照片，幾乎衣不蔽體的百姓站在焚燒的茅草屋旁，以極爲無奈的目光看向了鬼子，滿臉都是一種‘你們燒吧，隨便’的表情。
他們還能怎麼樣？
打又打不過，對付活着吧。
或許對於國府來說，武漢大撤退是一種勝利，起碼他們沒有遭受太大的損失，可對於百姓……
勝，百姓苦；敗，百姓苦；興，百姓苦；衰，百姓亦苦。
能讓百姓堅持下來的，其實就是這句‘對付活着吧’，這種看似十分消極的話語，卻能在絕境之中，以最溫柔的姿態給予內心‘強硬態度’根本給不了的力量，那力量會保證內心不會破碎成殘渣。
“報告！”
岡村寧次辦公室內，一名鬼子兵走了進去。
“報告，第五師團，沒了。”
“什麼！”
岡村寧次在連續的快速眨眼之後，依然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你、你、你，再說一次。”
“第五師團被全殲于山西團城口，師團長板垣徵四郎閣下——隕落！”
鬼子很喜歡三國，所以他們形容某個高級將領陣亡時，會用‘將星隕落’這樣的詞彙形容。
“有司令部的消息麼？”
“寺內壽一閣下正在與陸軍本部進行交流，目前還沒有任何消息傳到我們這兒，是否需要持續關注？”
“你說呢！”
岡村寧次惡狠狠的瞪着這名士兵，扭頭，看向了武漢天空之外的夕陽。
第五師團，就這麼沒了？
這可是從1931年至今，唯一一個連指揮官都被幹掉了的師團……
這怎麼可能呢？
……
與此同時，日國內媒體對第五師團被殲滅于山西一事，進行了大規模的報道：
《被虛構戰力的‘鋼軍’實乃弟國之恥》——昭和日報。
《懈怠就一定會被偷襲，再不努力，第五師團將成爲所有日軍的榜樣》——東京日報。
直到此時，陸軍本部的那些大臣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們根本無法想象擁有一個旅團兵力的第五師團怎麼突然間就沒了，更沒辦法想去年差一點就被調到陸軍本部成爲陸軍大臣的板垣徵四郎，會死在山西戰場。
那一雙雙小眼睛在長條桌旁相互看着，誰也沒有先出聲……集體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