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知弦點開樑德發到她郵箱的怒潮事件記錄,一邊喝着手裡的拳擊貓鳳梨淡啤,一邊瀏覽着記錄裡的圖片和文字。
樑德從星球記錄裡得到的原始信息非常繁雜,光是視角就有好幾千個,這還是他盡力控制檢索範圍後的結果。
這種數量級的信息要想全部轉錄出來太耗時間,也沒有必要,所以他只是把怒潮事件的幾個關鍵點列了出來,附了幾張帶字幕的動圖,連聲音都沒有。
但這已經足夠了。
如果一個事件本身就極有力量,那麼它不需要濃墨重彩的描述也可以觸動人心。
而且樑德知道,戰士和戰士之間是可以互相理解的。
雖然不在同一個世界,但爲了守護他人而戰的信念是相通的。
她一定可以明白。
癱在沙發上的慄知弦喝酒的速度越來越慢,看到末尾時,她放下手裡的酒挺直腰背,端端正正地坐着,沉默地向記錄裡那些前仆後繼、死不旋踵的身影致以敬意。
向被留到最後,揹負着所有犧牲者的鮮血活下去的那兩個人致以敬意。
過了好一會兒,她纔給樑德發去新的消息。
“我看完了。
文仲素在怒潮事件裡表現得很率直,是那種簡單直接的性格,但是已經過了二十二年,她在秘務部主官的位置上坐了這麼久,今非昔比,老樑你還是多點戒心比較好。”
“我的判斷和她的性格無關,和她的選擇有關。”
樑德回覆道:
“她是不是真的相信藍星末日不重要,對文仲素來說,這個國家的末日和這顆星球的末日沒區別。
我已經展示了自己毀城滅國級的破壞力,你不要看她現在說話還算硬氣,在她有信心控制住我之前,一定會盡量滿足我的要求。
然後,弦哥你應該也清楚,只要我想跑路,這個世界沒有人可以控制住我。”
“放屁,你上次在南條山古墓不就被人家關起來了?”
“那都過去多久了,今非昔比你明不明白,我的武學境界突飛猛進,一日千里,狡兔也就三窟,我現在比狡兔還多一窟,別說兩個界內白級,就是二十個界內白級也碰不到我一根頭髮。”
“老樑你就吹吧。”
慄知弦嘁了一聲,正要繼續安靜圍觀,突然又想到了什麼。
“老樑你已經查了星球記錄,對怒潮封印的位置一清二楚,完全可以自己去看怒潮之源吧,還說什麼要人家幫忙驗證,浪費時間等人向上請示,不對勁,你有問題。”
樑德馬上回道:“我能有什麼問題,遠來是客,客隨主便,我做一個尊德守禮的東國人也有問題?
最瞭解怒潮的還是她和何共濟,有這兩個人陪着一起去看更加穩妥。
我還不至於多看了點資料就覺得沒有人比我更懂怒潮,貿貿然衝過去,誰知道會怎麼樣,別到時候真的是我引發了末日,那也太蠢了。
而且,讓他們通知上級多做點準備也好,末日一來,一個半徑十五公里的無人區能管什麼用。”
“解釋這麼多,你絕對有問題。”
慄知弦道:“你該不會是想要從守護公園裡的普通人快進到提前星際移民拯救全人類吧。”
“弦哥你這格局也太大了。”
樑德笑了笑回道:
“這不是我應該考慮的事情。
我只不過是一個路過的界原行者罷了。”
……
半個多小時後,文仲素傳送回了灰鷺公園。
所謂的向上級彙報只是一個說辭,自從她上任後,超自然事件一向由秘務部全權處理,特別是和怒潮有關的事項,一直是由她和何共濟掌握最高決策權。
離開公園的半個多小時裡,她親自面見知會了十幾位擔任重要職務的同志,盡力做了一些聊勝於無的安排部署。
也只能是聊勝於無。
藍星末日的消息來得太突然了,這整件事甚至有些荒誕的意味,如果能早一些……早一些又能做什麼呢。
面對一個星球的末日,不管是什麼形式的末日,一個普通人佔絕大多數的國家不可能不遭受慘痛的損失。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與那個叫樑德的界外來客合作,調查出末日的根源。
文仲素拂去腦海中的雜念,走到樑德面前,讓何共濟打開了一扇穿衣鏡大小的白色光門。
“請吧,樑先生,我帶你去怒潮封鎖區。”
樑德散出武者靈覺往白色光門後掃了一掃,確認安全後便和文仲素一起走了進去。
光門後是一條四面都是鉛板的方形通道,
“文部長,你和何主任都曾經與怒潮之源短暫融合過,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它的人,我想請教一下,魂蘚這種生物有沒有可能讓怒潮復甦呢?”
文仲素還沒回答,她腦後的髮夾上閃過一道亮光,一個大腹便便的虛胖中年出現在樑德身旁。
“文部長要主持秘務部,這些年主要是我在看守封鎖區,算是和怒潮之源接觸得最多的人,我來說吧。
魂蘚這東西非虛非實,銅牆鐵壁也攔不住,這二十多年裡早就有魂蘚碰到過怒潮,但是沒有發生任何異常。
我們被怒潮直接憑依過,知道它是靠什麼壯大自身,怒潮的食糧是字裡行間的怒意,和魂蘚沒有關係。
你說藍星末日和魂蘚有關,我也想不明白,也許末日中心在怒潮的附近只是一個巧合,說不定……。”
“到了。”文仲素停下腳步,伸手指向前方。
樑德沿着文仲素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除了一面黑牆什麼也沒看到。
“稍等,我再開個門。”
何共濟搓了搓手指,在黑牆上開出一個巴掌大的白色空隙。
白色空隙的中間漂浮着一個深鉛色的楷體“怒”字,這個字框架工整,法度森嚴,但每個筆畫的邊緣都有些微殘缺,留着極爲細小的不規則鋸齒。
樑德武者靈覺觸及那個殘破“怒”字的瞬間,眼前倏地多了一副細邊眼鏡,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武道元神深處的另外四分之一枚萬卷書籤也忽然浮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