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外面？
他蹙了蹙眉，扔掉手中的摺子踏步走出。
將門推開，雨水打入室內，那道溼透的身影軟軟地倒了下來。
“黎未晞？”
裴蕭然臉色全變，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她一身溼噠噠的，狼狽至極，彷彿在海中過了一遭，僅憑着求生的本能從那兒逃了出來。
她的身子……冰涼與火熱交替，像是兩重的極端。
若不是還能感受到她的輕微呼吸聲，他都快以爲懷中的人……已經涼了。
裴蕭然關上門防止雨打進來，抱着她往牀沿去。水順着她的衣服流下，落了一地的痕跡。
她怎麼會大半夜冒着這麼大雨過來？
他猛地意識到，自己自從將黎未晞帶進府，已經整整三日都沒有看過她一眼了。他讓自己去處理水患，用那些朝堂上的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裝作這個世界上沒有黎未晞這個人。
可……可他根本就做不到！
他做不到忘記黎未晞，做不到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想起十年前那個夜晚，想起她對他說的話，和她內心的掙扎……
她到底還是來了。
讓他，敗得徹徹底底。
***
一夜過，天空恢復晴朗，只有地面上尚未乾涸的水漬證明昨夜曾有一場大雨來過。
黎未晞抵達房門前就已經不省人事了。
裴蕭然命了人幫她洗澡換衣服，又請了太醫爲她診脈。
接着，她開始發燒發熱。
迷糊不醒時，裴蕭然坐在她旁邊批閱奏摺，一個字還沒有看進去，就被她攥住了衣角：
“不要……不要……不要！”
她不知被什麼夢魘困擾，巴掌大的臉嚇得慘白，額頭上盡是冷汗，比那一夜他喝了酒之後還要灼熱上幾分。
她瑟縮着身子，轉而又鬆手，喃喃自語：“我不去……我不去……”
仍然是高燒不退。
這下，裴蕭然是一張奏摺都看不進去了。
他去了膳房，遣退下人，親自動手煎藥。
當他把藥端來之後，黎未晞仍然保持那個睡姿，根本不敢把頭轉過來。
她的身子顫抖得厲害，痙攣不止，淋雨之後整個人都變得糊塗了。
“黎未晞。”裴蕭然叫她的名字。
她沒有反應。
蠱中的藥還保着溫，他將藥往旁邊一放，靜靜凝視着她的側顏。
她是美的，否則怎麼會被二王爺三王爺齊齊看中？
可是，他又是如何對待她，如何在一次次機會裡與她錯過的？
現在想想，他都恨不得抽死當時的自己。可事情已經做出，他真的有機會能挽回她嗎？
她躺在牀上仍然熟睡，不肯睜眼。
裴蕭然開了蠱，用調羹舀了勺藥汁，送到她的嘴邊，細心地餵了下去。
“咳咳——噗！”
事實證明，太子殿下沒有喂藥的經驗。藥剛順着脣瓣流入口中，便已把黎未晞苦的下意識吐了出來。又因爲她現在是躺着的，一些藥汁滑入了她的口中，嗆醒了她。
腦中一片混沌，黎未晞虛弱地睜着眼睛，面前是藥蠱，調羹，順着那隻手看……
一張放大的臉。
是裴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