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夫人不會直接說洛凌對連夫人和她們說了什麼，只是詢問洛凌最近的情況。
周盈盈只當是尚書夫人正常關心孫女，平日裡尚書夫人也會將她叫去問問。雖然這次突然了一些，但也不算大事。
她說起來，那當然洛凌千好萬好，琴棋書畫都學得又好又快，吟詩作對也不是難事。
這種學生，周盈盈教導起來是既輕鬆，又便利。單純從工作角度來說，周盈盈對洛凌很滿意。
然而，十年下來，周盈盈和洛凌也有了感情。即使這感情單方面的程度更深一些，她也是希望洛凌能更加優秀出色的同時，也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
從第一眼見到洛凌開始，周盈盈就覺得洛凌不像是個小孩子。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早些讓她和同齡人接觸比較好。”周盈盈將洛凌的表現歸結於孤獨。洛凌日常接觸的人的確都是年長的女性。齊家人丁並不算興旺，嫡出的女孩，除了齊雲璟，就只有齊雲珊了。要說起來，齊雲珊也是個早熟的性格，從小就很穩當，沒有活潑開朗的時候。
換做齊雲珊當初的女先生，反倒是會對此誇讚不已。周盈盈則是有些另類，覺得不管是孩子還是成年人，都該有情緒外露的時候纔對。
這個時代沒有“青春期”、“叛逆期”的說法，但對這兩個詞仍然有些體會。
尚書夫人沉吟着。
齊少夫人有些坐不住，直接問道：“她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
周盈盈疑惑，“少夫人是指什麼？”
“任何的事情，不太……不太正常的事情。”齊少夫人不能說洛凌離經叛道的想法，只能含糊詢問。
周盈盈這下意識到有些她不知道的情況發生了。她仔細考慮了良久，才斟酌着說道：“她沒對我說過什麼。不過，這十年……她好像有些急了。”
“急？”尚書夫人和齊少夫人都驚訝於這個形容詞。
“就是有些坐不住，上課的時候也心不在焉。照理來說，則應該是年紀小的孩子纔會有的表現。”周盈盈苦笑道，“我本以爲是因爲她學得太容易了的關係，還想要給她增加一些難度。”
這是個正常的推論。
學習過於輕鬆，孩子的確會變得輕浮。
然而，周盈盈看尚書夫人和齊少夫人的表現，已經隱約猜測到，事情和她想的不同。洛凌肯定是做了什麼。
尚書夫人也是個明白人，更清楚周盈盈在洛凌這件事上，和尚書府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知道，她可是洛凌自小到大的先生，洛凌犯了什麼錯，她難辭其咎，不被懲罰，那些夫人們也要在心中記一筆，將來請女先生，會考慮是否要請周盈盈，除此之外，對周盈盈本身的人品性情，也會有人質疑起來。
尚書夫人看周盈盈已經猜出了一二，就坦然告訴了周盈盈事情的真相。
周盈盈聽後就呆住了，“她要去邊關？可是，她從來沒提過這個事情。”
這是實話。
洛凌當然不會對周盈盈提這個。
周盈盈絞盡腦汁，最終只是搖頭，“她之前都沒這種傾向，這恐怕是臨時起意。但是，她不是那種輕率的孩子，怎麼會……”
周盈盈並非京城本地的人，而是外鄉人，也體驗過這個時代糟糕的交通運輸網絡。養在深閨的女子真的很難去適應長途趕路的痛苦。
爲什麼遠嫁的女兒會那麼痛苦？正是因爲路途遙遠，這一去就可能是永不相見。
這是時代的問題。
這一點，周盈盈也對洛凌說過，洛凌當時什麼都沒說。
她當然清楚這個年代趕路的痛苦。
可是，她也很有自信，自己能承受這種程度的勞累。
從周盈盈這裡，尚書夫人和齊少夫人沒能問出想要的答案。
桃芳被尚書夫人和齊少夫人審問時，周盈盈被尚書夫人留了下來，算是旁聽。
尚書夫人和齊少夫人對待桃芳當然沒那麼溫柔客氣，一開口就是厲聲呵斥。
桃芳一個激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珊兒在連夫人面前說了什麼，你想必已經知道了吧？”尚書夫人冷冷質問。
桃芳一時不解。
當時屋子內只有尚書夫人、連夫人和洛凌三人，伺候的下人都被支了出去。桃芳也是在屋外候着，根本沒聽見三人說了什麼。倒是洛凌出來的時候，告訴她待會兒被尚書夫人問詢的時候，不用緊張，有什麼說什麼就行。
尚書夫人盯着桃芳，看出她不是演戲，冷笑一聲，接着發問。
桃芳腦袋有些懵，但記得洛凌的囑咐，有一說一，將洛凌吩咐她做的事情給說了。
齊少夫人一聽，就氣得發抖，“好你個大膽賤婢！居然敢帶壞小姐！”
桃芳嚇得磕頭，“奴婢不敢！”
尚書夫人擡手，阻止了齊少夫人，嚴肅問道：“她讓你查邊關的事情？”
“是。小姐突然讓奴婢去打聽邊關的情況。奴婢的男人在府外做事，認識一些人，就幫着小姐打聽消息。小姐還拿了銀錢出來，找人到邊關跑一趟，想知道那裡具體如何。”桃芳一五一十地說道，連洛凌什麼時候下了命令、給了多少錢、他們探聽到了多少消息，都說了。
尚書夫人心中咯噔一下。
周盈盈也是暗自心驚。
洛凌這舉動就意味着她不是在連夫人面前衝動了一把，是真的早就對邊關感興趣了。
她們兩個，一個是洛凌的長輩，一個是洛凌的先生，都是看着洛凌長大，居然一點兒都沒發現洛凌的異常。
洛凌到底藏得多深？她又在想些什麼？
齊少夫人這些年不是忙尚書府的中饋瑣事，就是教導兒子，給庶出子女立規矩，還要關心外放的齊少爺。對洛凌，她多有忽視，也是相信尚書夫人。
這時候齊少夫人反倒是沒有尚書夫人和周盈盈感觸那麼深。
她現在是遷怒桃芳了，氣得有些發抖。
尚書夫人卻是沒了聲。
洛凌的聰慧她知道，既然這件事洛凌早就有意要做的，那就肯定有她的目的。
尚書夫人想半天，卻是想不通洛凌的目的是什麼。
“去將珊兒叫來。”尚書夫人決定單刀直入，還是直接詢問洛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