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洛凌問道,“它是誰?”
“我會給你獻上靈魂的。我會給你獻上靈魂的,我會的……”伊內斯不再看洛凌,瞪着教堂穹頂,不斷重複着相同的話。他的聲音慢慢變得輕微,眼皮耷拉下來,昏了過去。
洛凌蹙眉,踢了伊內斯兩下,伊內斯都沒反應。她擡頭看向聖臺邊的小門,又環視了教堂一圈。
昏暗的教堂看起來十分恐怖。彩繪玻璃透着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光,居然還有光影變幻的時候,好像外頭是真實世界,浮光掠影。周圍一圈蠟燭在靜謐的空間內燃燒,蠟油滾落,在燭臺上結了厚厚一層,還會落到地上,留下一塊塊硬殼。
洛凌伸手拽住了伊內斯的衣領,拖着他往小門走。
小門破舊,但似乎有極好的隔音效果,關着的時候那喘息聲就沒了,一打開,就聽到了盡頭鐵牢傳出來的聲音。
伊內斯的身體與石頭地面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與之相比,洛凌的腳步聲猶如貓一樣安靜。
到了鐵門前,洛凌扯下了伊內斯脖子上的鑰匙。鑰匙串上一共有五把銅製或鐵製的鑰匙。鑰匙叮鈴哐啷地響,鐵牢內的喘息聲就消失了。洛凌試了兩把,大鐵鎖才發出了“咔噠”聲響。洛凌拿下了鐵鎖頭,抽掉了鐵鏈,那種鐵器碰撞的聲音在狹窄幽靜的空間內顯得過於響亮,好像敲在人的心頭,一下又一下。
洛凌提溜起伊內斯,很沒同情心地用他的背撞開了沉重的鐵門。伊內斯一聲不吭,兩聲重響後,鐵門開了,伊內斯也摔地上。鐵門因爲慣性而重新要關起來,就敲在伊內斯的腦袋上,又是一聲響。
洛凌眯眼看了看,就見鐵牢內堆放了東西,有三個躺地上的人影。四面密不透風的牆壁讓鐵牢內黑漆漆的,只有走廊裡微弱的燭光照亮了門口一點位置。洛凌退後兩步,警惕地盯着鐵牢,伸手從旁邊的壁龕拿過蠟燭,謹慎地靠近了鐵牢。
光芒隨着洛凌的腳步移動,先照亮了伊內斯的臉。
“伊內斯!”乾澀的男聲有些慌張地叫了起來。
“你是誰?”另一個年長沉穩的聲音問道。
隨着聲音,是鐵鏈摩擦石頭地面的聲響。
洛凌從伊內斯旁邊走過,蠟燭的光照亮了這間不足五平米的鐵牢。鐵牢內滿滿當當,周圍堆了木箱子,中間趴着三個人,兩男一女。兩個男人身上被鐵鏈綁着,捆得嚴嚴實實,腦袋可以動,但身體除了翻身和像毛蟲一樣蠕動,不能做出其他動作。那個女人頭上纏了厚厚的繃帶,遮住了整張臉,身上穿着病號服,身邊倒着一個輪椅,和兩個人男人是截然不同的打扮。
洛凌有些詫異,手臂一動,用燭光照亮了女人。看身形,這或許還只是個女孩,身上的病號服和洛凌一模一樣。洛凌上前,將輪椅扶起來,在椅背上看到了“北育大學附屬泰一醫院”的字樣。這樣就可以確定對方的來歷了。甚至,洛凌可以猜出對方的身份:毀容又癱瘓的梅雁文。
洛凌說不出是輕鬆還是沉重。沉重是因爲梅雁文一個小姑娘遭遇這接連的無妄之災,要說輕鬆,那倒不是惡意的“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這種想法,而是梅雁文出現在這兒,進一步證實了她的猜想:每次進入這個異空間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事件中的倖存者。
洛凌無聲地嘆了口氣,將梅雁文抱了起來,放到輪椅上。
“你是誰?”年輕的男人問道。
“你和這個女孩是一起的?”年長的問出了更深刻的問題。
兩個問題其實都沒什麼意義。
洛凌將蠟燭對向這兩人,目光在兩人頭上的髮髻微微停頓。
“你打倒了伊內斯?太好了!能救救我們嗎?我們被他關在這兒了!你救救我們吧!”年輕人哀求,眼中有喜色。
洛凌繼續晃着蠟燭,就看到兩人身下暗紅色的痕跡。
“你們到臨界點了?”洛凌問道。
一老一少兩人同時沉默,眼神閃爍地盯着洛凌。
“到了臨界點還能說話?”洛凌上前,翻動兩人的身體,找了半天,才找到了槍傷,傷口腐爛,結痂。位置都有點兒偏,應該不致命。“看來是沒到臨界點。”她又檢查了兩人其他的情況。
“你要做什麼?”年輕的很驚恐地扭動身體。
年長的沒反抗。
“你們是和伊內斯一起進來的那兩個盜墓的?”洛凌問道。
兩人身體一僵。
這兩人手上有勞作留下的繭子,還都在相同的位置,穿着同樣款式的短打,梳着一樣的髮髻,身上有土腥味,說話的時候時不時眼神交流一下。眼神交流還能說是在這鬼地方呆久了,養出了默契,但前面四點都相同,要說兩人是來這兒之後才認識的,那可就說不通了。
看兩人在她出現後的種種表現,還是有警惕心的。
伊內斯那種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廢柴,即使有槍在手,要制服成年男子怕也困難。他一共就開了三槍,兩枚子彈洛凌在這兩人身上找到,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兩人對伊內斯全無防備。在這種鬼地方還能沒防備,只可能是面對相熟的人。
答案呼之欲出。
“自我介紹一下吧。”洛凌退開一步。
年輕的垂下眼,眼珠子在眼皮下亂轉,沒急着說話。
年長的嘆了一聲:“別人都叫我老徐頭,如你所說,是個盜墓的,祖上傳下來的手藝,到我這一輩,就剩下我這根獨苗了。我結交了一些道上的人,也收養了幾個小子,拉起一支隊伍,一直掘人家的墳,現在這是遭了報應啊。”說着,他老淚縱橫。
年輕的那個也悶悶地哭了起來。
“少說那些有的沒的!”洛凌粗暴地往老徐頭身上踹了一腳。
老徐頭的眼淚戛然而止。
“你做什麼!”年輕的悲憤地叫道。
“說你怎麼進來的,進來之後發生了什麼。”洛凌沒理他,聲音森寒地說道,“我現在可沒那麼好的耐心和脾氣聽你扯胡話。”
老徐頭咳嗽了幾聲,喘息着,“我也不知道是怎麼進來的。我們最後一筆買賣出了差錯,死了五個兄弟。我跟順子,還有伊內斯回到教堂,把東西放好,就說了散夥的事情。完了後,我去了茅坑,一開門,就到了一家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