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又會有其他人生病，等着我去救命。”洛凌淡淡說道。
實際上，到時候她工作完成，自己乾脆點死一死也行，何必怕這些人呢？
孫公公沒話說了。
洛凌若真能讓皇帝痊癒，多活幾年、十幾年，以她的醫術，再找個“下家”肯定不難。皇上現在支持她“胡鬧”，不就是看中她的醫術，自己怕死嗎？當然，這其中還有幾分利用她敲打自己一干兒女的意思。
洛凌的醫術也的確是了得。明秋顧慮頗多，不能像洛凌這樣隨心所欲地治療皇帝，即使如此，也讓皇帝緩解了病痛，多活了兩三年，給了蔚思賢積蓄力量的時間。洛凌此番出手，三天之內就讓皇帝舒坦下來，能夠正常坐臥行走，精神大好。
“還不能懈怠，按摩和鍼灸不能斷，飲食作息得繼續保持。”洛凌收回給皇上把脈的手。
皇帝跟聖誕老人似的慈愛地笑着，“好，都聽明大夫安排。”又關切地問道：“朕看明大夫這幾日辛苦，如今朕的情況已經平穩，明大夫不如休息幾日？”休息了之後，才能更好爲他治療啊。
洛凌點頭。
她的確是累得慌，晚上給皇帝守夜，三天都沒閤眼過，時不時就要給皇帝按一按穴道。孫公公年紀大了，不能陪着，是太監宮女們輪班伺候的，也將這情況稟告給了皇帝，皇帝對洛凌的態度就更好了。
“安排明大夫在紫曜殿住下吧。”皇上對孫公公說道。
紫曜殿就在皇帝的寢宮後方，但從正門走，需要繞一大圈才能到。那裡是女官們住的地方，正適合洛凌這位女大夫居住。爲了給洛凌行方便——也是爲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皇帝讓人在紫曜殿和自己寢宮之間開了一道門。古代的加急工程顯然比現代更有效率，洛凌剛搬到紫曜殿，小門就開好了。
孫公公給洛凌安排了一位嬤嬤、兩位宮女服侍，都是謹小慎微之人，訓練有素，讓洛凌深刻感受到了封建社會的優越性。她在紫曜殿甚至還有個小廚房，有廚娘專門伺候她吃喝，可以隨便點菜，想吃龍肝鳳膽不行，但熊掌猴腦是絕對沒問題。
“明大夫，這是今年剛送來的茶葉。廚娘做了配茶的點心，您看還合口味嗎？”宮女詢問。
“嗯，很好。”洛凌滿意，“去太醫院找兩本醫書來看看吧。”
宮女應是。
不久後，另一宮女來稟告：“明大夫，蘇太妃求見。”
洛凌吃點心的手一頓，碎屑落在了衣服上。
宮女忙告罪，上前要幫洛凌清理。
“蘇太妃？哪位蘇太妃？”洛凌將點心塞進口中，隨手拂去衣服上的碎渣。
“是安親王的母妃，蘇蓉太妃。”宮女回答。
“哦。她有什麼事情嗎？”洛凌問。
“該是爲了安親王的事情吧。”
“這樣啊。那請她進來吧。”洛凌點點頭。
蘇太妃十六歲進宮，今年才四十許，比皇帝都要年輕一輪。她是先皇末年被選進宮的女人，要說不幸，那是真的不幸，因爲那時候先皇已經老邁，成年皇子好幾個，後宮中激烈的爭鬥已經刷掉了好幾茬的妃嬪，她這個晚入場的小女孩一點兒上位的機會都沒有；要說幸運，那也真是幸運，先皇那把年紀了，皇宮中有十年沒有新生命誕生，她偏偏就懷上了，懷的時間點還剛剛好，先皇駕崩前被診出喜脈，駕崩的時候她五個月身孕，等到皇帝登基，坐穩位置，蔚思賢出生。和皇帝不對付的先皇貴妃被送去給先皇陪葬了；皇帝沒什麼印象的妃嬪們被送去皇家寺廟給先皇唸經去了；好不容易有兒子活下來的兩個妃嬪跟兒子就藩，到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邊疆吃苦去了；唯有這蘇蓉，因爲這一胎懷的好，先皇對她另眼相看，當今聖上也對她格外寬容，讓她留在宮中陪太后，太后去世後，她也沒被送出宮，養尊處優地過了大半輩子。
養尊處優的蘇太妃穿着老氣橫秋，臉上有細紋，兩鬢都有霜色。她眉宇間染着輕愁，不是個絕頂美人，但看得出，年輕的時候必然極有風韻。這一點，從蔚思賢的好相貌上也能推測一二。
“明大夫。”見到洛凌，蘇太妃將姿態擺得很低。
“蘇太妃有何事？”洛凌問道。
蘇太妃見洛凌沒有請她坐下的意思，神色微動，期期艾艾地說道：“我是想同您打聽一下思賢的情況。我那兒子自幼體弱多病，是我這個當孃的害了他。那時候先皇剛駕崩，我爲先皇哭靈，傷了身子，才叫他……唉……明大夫，我在後宮聽說您一手醫術精妙絕倫，前一陣就爲思賢調養好了身體，他可是大好了？”
洛凌擡了擡眼皮，“上次來京城，是給他開了方子。不過這次來，他執意要我救治皇上，不願讓我把脈，我也不知道他情況如何了。”
“先救治皇上是應該的。那之後……”蘇太妃乞求地看向洛凌。
“我可沒有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喜好。”洛凌嗤了一聲。
蘇太妃身體佝僂起來，“我那兒子脾氣倔，人也固執得有點傻，但他一片赤誠之心是做不了假的。明大夫，我會好好說說他，讓他來給您賠禮道歉的，您可否看在他對皇帝的忠心、看在我這一片慈母心上，網開一面，原諒他之前的冒失？”
洛凌沉吟着，沒回答。
蘇太妃又說道：“明大夫放心，此事我斷不會讓您難做的。只要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爲他再調養一下身體就好。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會報答您的恩情的。”
“那就再說吧。”洛凌模棱兩可地說道。
蘇太妃立時就開心笑了起來，一點兒都不介意洛凌平民的身份，給洛凌行了大禮道謝，站在一旁小意奉承兩句，很有分寸地把握好時間，向洛凌告辭，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蘇太妃真是勞碌命。”宮女感慨地說道。
“哦？”洛凌接了一句嘴。
“我聽宮裡的姐姐們說，先皇駕崩的時候，她挺着大肚子給先皇哭靈，好懸沒一屍兩命。爲此她很是內疚，安親王出生後，她抱着不離手，親自將他餵養大。那時候她不光要照顧安親王，服侍太后，還在自己的寢宮內開了小佛堂，爲先皇唸經，整個人累得瘦成皮包骨。太后去了的時候，她又是幫着年輕的皇后忙前忙後，着實辛苦。”宮女嘆了一聲，“安親王的身子不好，她那佛堂燒香至今，不光給先皇燒，還給安親王燒着呢，寒來暑往，****不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