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直白、強烈了,郭明生轉過僵硬的身子問到。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春妮糾結着。
她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說,一個鄉野里長大的平庸丫頭,突然知道了一個她完全沒見過、沒聽說過的人,還能預測生死。
她怕郭明生把她當妖怪抓起來。
“什麼話不知道該不該說的?”房門外傳來老夫人威嚴又有些異樣的聲音,以及侍女請安的動靜。
“奶奶,您怎麼親自過來了。”春妮掙扎着從牀上坐起來,郭明生見她堅持,便扶着她在後腰裡墊了個軟枕。
結果不小心蹭到了她單薄中衣下,脊背上還沒消腫的傷,引得春妮不由皺眉。
“你別動了,昨兒夜裡就聽人說起了,到底上了年歲,夜裡精神頭差的很,就沒有過來,春妮可莫要怪奶奶啊。”
老夫人看着忙前忙後的郭明生,神色不由一斂,看來,明生就吊在春妮這棵樹上了。
“奶奶,我有件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春妮可沒有功夫跟她寒暄。
這古代沒有夜生活也是有好處的,這不,早睡早起身體好嘛。
這會兒估計也就五點多的樣子,老太太已經收拾妥當從她的院子溜達過來了。
不過她可熬不住,昨晚折騰一晚上,這會兒還困的很呢。
“春妮有什麼話儘管開口就是了。”
老夫人說着,臉上的笑意倒是淡了些,就連郭明生,也一臉緊張的看着春妮,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示意她三思而後行。
春妮知道,他們怕是以爲自己以生病爲由拿喬,想求老夫人不再給郭明生提納妾的事情呢。
“奶奶,將軍可還有個兄弟,叫明騫的?”誰知,春妮問出的問題卻讓房裡的兩人不由大驚失色。
“春妮,這是誰告訴你的?”郭明生放下手裡的茶壺,嚴肅的問到。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起來腦子裡就多了些自己不知道的東西,郭明生,郭明騫,我猜會是你兄弟,怎麼,不是嗎?”
“沒。”郭明生剛想說什麼,就被老夫人一個眼神制止了。
“春妮腦子裡多了些什麼,不妨和老婆子說說。”
老夫人遞給郭明生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笑着開口問到,只是,她的笑容看起來格式化了些。
“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很亂,只是那個郭明騫剛好聽起來跟將軍很像,我才留意了一下。”
“哦?那個人怎麼了?”老夫人一副興致昂然的問到。
“那個人好像是在西南邊疆,而且跟將軍一樣,也是個英勇的將士,只是,那裡現在正在發生動亂,那個人的處境並不樂觀。”
“嗯?發生動亂,能具體些嗎?”郭明生已經坐不住了。
“好像是個什麼巫族發生了叛亂,那個人去平定擾亂了,既然不是將軍的兄弟,就不用操心了。”
春妮說完,雙手撐着身子往下滑了些,一副準備入睡的樣子。
反正該說的她都說了,至於相不相信,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而且她相信,郭明生肯定有自己的渠道去調查,事情真僞一查便知。
“既然春妮困了,奶奶就不打擾了,你安心休息着,想要什麼,想吃什麼了你只管吩咐。”
老夫人遞給郭明生一個眼神,才緩緩的動身。
“還請奶奶見諒。”春妮歉疚的說完,又看着郭明生開口。
“將軍,你送送奶奶,我這裡不用管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反正,自己不說他也肯定是要找理由出去的,沒看到他這會兒已經有些魂不守舍了嗎。
“嗯,那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府裡的情況,用膳的時候我來叫你。”郭明生掖了掖被角,纔跟着老夫人一起出去。
等出了房間,兩人的腳步不由的加快,往郭明生以前的書房而去。
而春妮,誠如她所說,安穩的閉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的,已經不是郭明生了,而是一個看起來有些伶俐的小丫頭。
“少夫人您醒了?”說着,手腳麻利的端過來水盆,等着她洗漱。
“將軍呢?”春妮眉頭微皺,不動聲色的問到。
“回少夫人的話,將軍有事出城了,讓奴婢過來伺候少夫人,將軍吩咐了,請少夫人先用膳,天黑之前他一定趕回來。”
“哦,知道了。”春妮說罷,一邊慢騰騰的起身,一邊在心裡盤算,郭明生估計是出去查證,她今天早上說的話的真僞去了。
不過沒關係,反正事實勝於雄辯,到時候他還是要反過來感謝自己的。
而且看早上老夫人跟郭明生的緊張,與一閃而逝的嚴厲,這郭明騫身上還有不小的秘密呢。
春妮跟着那個明眉皓齒、叫海棠的小丫頭,去前廳吃了中飯,纔在大嫂二嫂的熱情陪同下,去了郭家的後花園。
昨天進來的時候,是管家領着的,而且當時她心裡有事,匆匆忙忙的也沒有細看,現在這麼閒逛着,就被她看出了些端倪。
這郭家,現在看着就只是一個空殼子了,你看,花園裡大多都是些普通、上不得檯面的花卉。
而且,春妮發現了一個小細節,郭家所有的長輩,今天穿的都是昨天的衣裳。
這就奇了怪了。
在她曾經的經歷中,古代女人,特別是像郭家這種身份的、大家族裡的女人,一天換幾套衣服的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哪裡會穿前一天穿過的。
而且,雖然她不是很懂這個朝代的流行,但衣服麼,大多都是新的,可她們幾人身上的布料,看起來都是有些年頭了的。
就比如現在走在她身邊的兩位嫂子,兩人都穿着水紅色的羅裙,在一身嫩黃色新衣的自己身邊,那褪了顏色的羅裙,簡直就沒有可比性。
看來,郭明生離家出走的這幾年,缺少戰績的郭家女人,生活的並沒有她想象中的好。
或者說富裕。
因爲她們看起來都很安於現狀,不像是愁眉苦臉,心有不忿的樣子。
“明生也是無奈,剛回家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了解、熟悉,春妮不要怪他纔好。”
郭大嫂說着,領着二人進了一處原木色的涼亭。
雖然這時節已經進了初秋,但這個地方氣候普遍溫熱,比春妮之前住的地方溫度要高,隨便出去坐坐也不會嫌冷。
“大嫂說笑了,將軍是去辦大事了,春妮就是再不懂事,這個道理也是知道的。”
“大嫂就是怕你心裡不舒服,咱們郭家的男人啊,都是一個樣子,永遠都是公事比較重要。”郭二嫂接着感嘆。
“大嫂二嫂不妨跟春妮講講這府裡的事情,春妮也好熟悉熟悉,別出了差錯丟了面子。”
“將軍之前,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他的身份,若非回京,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我嫁了一個多厲害的大英雄。”
“傻孩子,家裡的事情,等明生回來了會慢慢跟你說的,我們就不贅述了,倒是有一件事情,你有必要知道。”
郭大嫂看了一眼郭二嫂,兩人不動聲色的換了個眼神,才笑着說到。
“哦,能讓大嫂這麼說的事情,想來一定很重要吧。”春妮假裝沒有看到她們的小動作,一臉渴求的問到。
“這個,就是關於奶奶昨天說的,明生的未婚妻,平陽郡主的事情。”郭大嫂小心的看着春妮的臉色開口道。
“哦,是嗎?”春妮臉上的笑意不自覺的淺了些。
“那時候將軍正在外征戰,皇上突然下旨,賜婚將軍與長公主府的平陽郡主。”
“雖然大家當時都覺得很突兀,可畢竟是聖旨,郭家已經處在風口浪尖上了,不能被人抓住把柄,所以奶奶就接了旨。”
“畢竟明生也不小了,周圍跟他一般大的公子少爺們,基本上都已經有兩三個孩子了。”
“可誰知,等將軍回來後,卻極其反對這件事情,甚至跟老太太大吵了一架。”
“然後就一個人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這些年,不管是家裡,還是宮裡,都不止一次派人去找,愣是沒找到。”
“其實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將軍府,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鐘鳴鼎食之家了,沒有了男人們的將軍府,外頭說的極其難聽。”
“而被訂了婚的平陽郡主,卻沒有因爲將軍的離開而退婚,反倒是不斷的幫助將軍府。”
“說實在的,這幾年要不是平陽郡主的照拂,我們的日子能過成什麼樣兒還尚未可知呢。”
“大嫂跟你說這些,不是想勸你接受平陽郡主,而是爲了讓你安心,無論平陽郡主做了多少事兒,明生的心始終在你身上。”
“或許這就是天命吧,郭家男人都征戰沙場,郭家的孩子們從一出生,就會玩戰術,可惜,子嗣越來越難求了。”
“老太太也是急壞了,才提出給明生擡平陽郡主的事情,你別往心裡去。”
“從我進了郭家的大門,還真沒發現哪位老爺有侍妾、姨娘的,這個你放心,而且我們都看出來了,明生的眼裡心裡就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