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出口的時候，太后的瞳孔幾不可見地微微一縮。
幅度很小，幾乎可以忽略。
而同時，她的頭下意識地動了一動，似乎想要回頭，可脖子在轉出去之後，只是下巴在肩膀上蹭了蹭，便又轉了回來。
“啊啊……”她張着嘴哇哇說着，空出一隻手在空中比劃，毫無章法，比劃了半天也沒比劃出個什麼。
雲微瀾摸着下巴，隱隱牙疼。
典型的雞同鴨講。
文璟忽而緩步踱了過來，越過兩人走到角落，彎腰在地上撿起了什麼。
太后枯瘦的手揮舞得更爲起勁。
文璟垂眸打量了一眼指尖掂着的小物件，脣角若有似無地一挑，走了過來。
“太后，這是你的？”他將那物件放在掌心裡，平攤在太后面前，態度溫文和熙。
太后彷彿沒聽見，兀自跟雲微瀾進行着暢快的交流，完全視文璟爲空氣。
雲微瀾的眸光卻落在了那如玉的掌心上——一枚小小的鈴鐺，刻着如意吉祥紋，純銀所制，光澤有些黯淡，可以看出有些年頭了，但那做工卻極爲精細，很是耐看。
如此小的銀鈴，還不如一粒黃豆大，做什麼用途都嫌小，也虧得文璟眼力好，要尋常人，別說是晚上光線不好，便是白天也未必能看到。
文璟極有耐心，穩穩託着那銀鈴，似笑非笑地望着太后。
雲微瀾將視線移向專心比劃的太后，眸中漸起一抹若有所思。
“太后，累了麼？累了就歇會兒，看看這玩意兒是不是你的。”她站起來，按住太后的手，接過文璟掌心裡的銀鈴舉到她面前，與她的眼睛齊平。
這樣的距離與高度，讓再專注於一件事的人都不可忽略。
太后漸漸安靜下來，渾濁的眼睛懵懂地看看雲微瀾，又看看一直被她無視的文璟，最後，眼珠子一轉，看向那枚銀鈴。
她直直地看着，面無表情，臉上的淚痕早就幹了，只是眼睛還紅着，看上去有些可怕。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猛地從柱子上跳下來，兩隻皮包骨頭的手一把合起雲微瀾的手掌，再使勁往她胸口裡塞。
雲微瀾這回明白得很快，“你要把這東西送給我？”
太后點頭如搗蒜。
“可你還沒說，它到底是不是你的。”雲微瀾並不急，撥開她的手，將銀鈴捏在指尖捻動着。
太后眨了眨眼睛，再次點頭。
“但是，無功不受實祿，我沒有爲太后做過什麼，又怎能接受你的東西？”
太后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愣愣地張了張嘴，眼睛裡透出茫然，如同一個不可所措的孩子。
雲微瀾心裡軟了一下。
“你不必把它送給……”
話還未說完，面前出現一隻修長的手，將她指尖的銀鈴又拿了回去，“既然這是太后的一片心意，你不該拒絕，收下吧。”
太后先是呆了一下，似乎沒明白這話的意思，但很快，她便開心地咧開了嘴，歡天喜地地拍起了手掌，“嘎嘎嘎”的笑聲迴盪在陰森的大殿裡，有種毛骨悚然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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