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二哥在家麼?”
房中的一位黃衣漢子聽得呼聲,疾忙站起身子,快步走出大‘門’來。黃衣漢子向了呼叫者看了過去,卻是一位文士裝束之人。他見了此人,心中一愕,旋又拱手道:“請問足下貴姓高名,何事要賜教黃巢?”
文士還了一禮,笑道:“哈哈,真是巧得緊了!原來尊駕便是黃二哥?小弟尚君長,久慕仁德子黃二哥大名,今日特來拜訪。”
“哎啊,原來是‘冰雪秀士’大駕光臨!稀客,稀客!尚兄請客廳用茶。”黃巢大笑一聲,舉手肅客。
二人客廳坐定,吃過幾盅茶,便聽黃巢笑道:“尚兄,無事不登三寶殿。尚兄今日不辭辛勞,移駕寒舍,除了爲了弟兄們親近親近外,只怕還是有些見教的吧?”
“哈哈,人道‘仁德子’不唯仁義過人,且是智謀超羣、‘性’情爽快,今日一見,果然名下無虛!”尚君長不答黃巢的話,只是笑問道:“黃二兄不是去考勞什子進士去了麼,怎的考期未過,便先行返了回來了呢?”
“唉,尚兄,此事不提也罷!”一聲長嘆由黃巢口中發出。
“二哥,難道考進士還考出事來不成?”尚君長口中發出大笑聲。
“尚兄,可不真出事了不是?”黃巢站起身子,關好房‘門’,低聲道:“唉,尚兄,此事一言難盡!”
“黃二哥,小弟願聞其詳。”
黃巢又嘆一口氣,澀聲道:“尚兄,那日,小弟才入長安,便聽前面傳來一片喝罵、爭吵、哭叫、哀求之聲,中間夾了‘劈里啪啦’的似是毆人之聲。小弟聽得前面如此熱鬧非凡,識得定是出了事兒,便飛奔過去,擠進人羣,向了裡面瞧將過去。小弟一瞧之下,不禁義憤填膺,但見一羣宦官裝束者在搶奪幾個西域商人手中的珍寶,雖是西域商人苦苦哭訴、哀求,但衆宦官不禁不肯放手,反以手中之兵對他們死命‘抽’打。小弟既然遇上此事,又焉能袖手旁觀?便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西域商人扯於一旁,又對了衆宦官喝道:‘衆位公公乃宮中之人,自是識得朝廷法度的,如此明明世界,朗朗乾坤,公開強奪豪取,便不怕王法、不怕遭報應了麼?’
“小弟話音才落,便聽一個尖尖的聲音叫道:‘哈哈,王法?報應?好新鮮!小子,在長安,敢與咱家談王法、論報應的,你小子還是第一人!你小子夠可以的,啊,有種,有種!’小弟看時,發話者卻是一個身着紫衣的獨目宦官。
“小弟聽得獨目宦官如此說話,心中更氣,當下冷笑道:‘天下的牛皮都讓公公吹破了!怪不得公公眇了一目,原來是吹牛皮用力過猛,將眼珠子努出來一隻!哼哼,帝王之都,天子腳下,難道便沒有人敢管你了麼?’
“獨目宦官怒極,口中發出怪叫聲:‘小子,你缺了八輩子德了,淨往咱家傷口上撒鹽、心頭上捅刀子!咱家不給你小子點厲害嚐嚐,你小子便不識得馬王爺有三隻眼了!’他‘陰’‘陰’一笑,又道:‘小子,時至今日,敢管咱家之人,只怕還未出世哩!’
“小弟見獨目宦官如此不可一世,更是怒不可遏,切齒道:‘哼哼,‘奸’賊,別人不敢管你,但黃某既然碰上了這不平之事,自然便要管上一管了!’
“‘小子,看來你是吃了八斤燒刀子,讓酒老爺‘迷’昏了頭了!好,小子,既然你願意三個鼻孔喘氣——多出一股子氣,咱家便讓你一股子氣也出不得了!’獨目宦官大叫一聲:‘小的們,與咱家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識天高地厚的東西!’
“獨目宦官‘西’字纔出口,小弟便覺得背後勁風襲來,識得有敵偷襲,疾忙移形換位,避了開來。小弟回頭看時,卻見一位大內武士的鋼鞭高高舉着,尚未收回。小弟乃赴考應試之人,哪願多事,原想只要宦官能放過西域商人,且不再向小弟出手,此事也便了結了。豈知小弟身子才避開,方‘欲’分說,卻見又一大內武士手中大刀一揮,對了小弟劈頭剁了下來。與此同時,其他大內武士亦‘呼哨’一聲,各以手中之兵,向小弟招呼過來。此時,小弟便是不想動手,卻也身不由己了,只得擺開雙掌,招架起來。
“當時,小弟不想將事情鬧大,只想儘快救人脫身,是以小弟不僅未使兵刃,且是隻守不攻;大內武士中自是不乏頂兒尖兒的高手,且是死命猛攻,是以小弟雖是盡全力招架,卻也與此些人堪堪扯了個平手。
“獨目宦官見衆武士戰小弟不下,獨目之中‘射’出一股兇光來,口中微‘咦’了聲,冷笑道:‘怪不得你小子充光棍耍橫兒,原來倒還真有兩手硬功夫!好,小子,你倒試試咱家的功夫如何!’猝然出手,一掌向了小弟背心拍了過來。
“此時,小弟雖是識得背後有敵偷襲,雖‘欲’躲避,但身子被衆武士團團圍困住了,又怎能移動得半分?無奈之下,只得氣運於背,硬接了一招。料不得那獨目宦官看似病病歪歪的,功力卻甚是高強,這一掌竟擊得小弟吐出一口血來。小弟識得今日再不放手一搏,斷難全身而退了,卻也不再顧忌,取背後的金刀於手,一招‘泰山壓頂’施出,向獨目宦官當頭劈下。獨目宦官似是未料到小弟敢以兵刃出手,心中一驚,雖‘欲’躲避,卻已不及,他也當真了得,身子一旋,順手抓過一個大內武士,高舉過頂,對了金刀疾迎而上。聽得一聲慘叫,見得獨目宦官手中的武士身子斷爲兩截了。獨目宦官將兩段殘屍向小弟猛力一擲,身子退後一步,取過一柄拂塵來,手中一甩,向小弟紮了過來。
“小弟聽得兩段死屍發出呼嘯之聲,疾飛而來,卻也不敢硬接,疾忙閃身避了過去。此時,小弟以負傷之身,奮力出手,卻已牽動內傷,便覺臟腑疼痛不已,又見紫衣宦官拂塵揮動,其上馬尾根根直豎,竟似鋼針一般,刺將過來,識得他內力渾厚,哪裡還願與他糾纏?對他虛晃一刀,身子一閃,向了衆武士衝殺過來。小弟志在儘快脫身,當下運刀如風,連連出手,傷了幾個大內高手,身子一縱,掠出圈外。好在市場上一片‘混’‘亂’,雖是有官兵攔截,卻也未擋得小弟住,只用得片刻功夫,小弟便已然衝出京師來了。
“小弟殺出長安,腹中又覺疼痛,識得內傷又發,疾忙尋一僻靜之處,蹲坐於地,調息起來。小弟運氣一時,便也有些好轉。當時,小弟尋思:‘長安鬧出了人命,官府哪裡能放得我過?不如返回冤句的爲是。’當下便折而東行。小弟一路行來,邊走邊運功療傷,回到家中時,已無大礙了。”
尚君長聽得黃巢之言,關切的道:“二哥眼下可痊癒了麼?怪不得二哥面‘色’有些憔悴,原來是在傷後。”
“尚兄,小弟返回家中已然一月有餘,內傷盡愈,修養幾日,便會康復如昔了。”黃巢輕笑道。
“黃二哥,小弟記得黃二哥這可是第六次入京應試了吧,黃二哥還想去考第七次麼?”
“尚兄,小弟還敢再去長安麼?況且如此世道,小弟便是考中了那勞什子進士,又有何用?”黃巢面現苦笑之‘色’,且是有些鄙夷。
“好,說得好!二弟,朝廷昏庸,吏治腐敗,天災人禍,‘交’加而起,如此‘亂’世,還當得什麼官兒?”‘門’外有人喝彩道。
尚君長見自己與黃巢二人說話之聲甚低,‘門’外之人卻隔‘門’聽了去,識得此人功力甚高,心中不免吃了一驚,疾忙站起身子來,蓄勢以待。
黃巢見尚君長如此小心謹慎,大笑道:“尚兄莫怕,是家兄來了。”當下啓開‘門’來。
‘門’纔開,便見一位紅面大漢走了進來。紅面大漢向了尚君長拱了拱手,笑道:“在下驚了尊兄大駕,唐突之處,請尊兄擔待則個!請教足下的萬兒?”
“小弟尚君長見過黃大哥!”尚君長還一禮,口中大笑道:“‘謹誠子’大哥如此客氣,倒令小弟愧不敢當了!”
“謹誠子”轉過身子,笑對黃巢道:“二弟,尚兄可賜教來意了麼?”
“黃大哥,人道黃家八子個個豪爽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但你、我弟兄,還用得‘賜教’二字麼?”尚君長爽朗一笑,又道:“黃大哥,小弟光顧聽黃二哥講述應試之事,幾乎將肩負的使命都忘記了!”
“使命?尚兄,什麼使命,尚兄說得如此莊重?”“謹誠子”愕然道。
“黃大哥,小弟是受王仙芝大哥所託,來聯絡賢昆仲共同舉義的!”尚君長開‘門’見山地道。
“舉義?尚兄之言何意?”“謹誠子”愕然道。
“哈哈,黃大哥還曉不得麼,王大哥已於渭洲之匡城長垣舉起反唐的大旗了!”
“什麼?仙芝大哥已經率衆起義了?怎的如此之速?”“謹誠子”口中發出驚疑之聲。
“黃大哥,世道如此,還有百姓的活路麼?與其受凍餓、欺凌而死,倒不如揭竿而起,或許能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尚君長語聲慷慨‘激’昂。
“尚兄,實不相瞞,在下弟兄雖是對官府心存不滿,但舉兵造反,與朝廷公然作對,昔日卻是實實未敢想過!我們黃家與王家乃世誼之‘交’,情同一家,仙芝大哥既然已經舉旗造反,我們也該考慮考慮何去何從了。”“謹誠子”說話不急不緩,但語聲莊重。
便在此時,卻聽‘門’外有人高聲道:“大哥,還考慮什麼?如此的鳥皇帝,如此的狗官府,咱們還盡得什麼忠,守得什麼法?仙芝大哥既然已向唐妖開了刀,咱們便也索‘性’殺它個痛快便了!”話音才落,一個黑麪漢子已然衝進‘門’來。
尚君長見得黑麪漢子一陣風似的旋了進來,吃了一驚,站起身來,笑問道:“敢問這位兄臺是……”
“老三,如此年紀,怎的還如此孟‘浪’、如此放肆,也不怕客人笑話麼?”黑麪漢子尚未開口,“謹誠子”便呵斥道。
“想來這位便是‘鐵錚子’黃三兄了?小弟卻是最是喜歡黃三兄這種‘性’情了!”
“黃鄴失禮了,請尚兄見諒!”“鐵錚子”識得自己魯莽了些,鍋底似的黑麪一亮,想是紅臉了。他雙手一拱,對了尚君長行了一禮。
黃巢見大哥在房中踱來踱去,又忽的停住身子,識得他心意已決,當下笑問道:“大哥以爲尚兄與三弟之意如何?”
“二弟,仙芝大哥既然已經率先舉起了義旗,咱們豈能不起兵響應,助他一臂之力?”“謹誠子”語聲鏗鏘地道。
黃巢聽得大哥之言,心中一陣猛跳,身子由座上“呼”的聲站起,大聲道:“四弟,取文房四寶來!”
他“來”字才落地,便聽‘門’外有人答應一聲,旋見一人手中託了文房四寶,跑過‘門’來。此人放物事於案,對了尚君長拱手道:“小弟黃揆拜見尚兄!”
“哈哈,原來‘扶搖子’四兄亦在家!幸會幸會!”尚君長亦還一禮。
黃巢鋪紙於案,讓四弟黃揆研好墨,他取筆在手,略一沉思,便飽蘸濃墨,奮筆疾書起來。頓時,數行狂草便現於案端。
尚君長注目瞧時,卻是一首《菊‘花’詩》,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他咀嚼數遍,連叫了數聲“好”,笑道:“黃二哥氣吞山河,包藏天地,如此氣概,如此氣勢,古今何人能及?!”
黃巢放狼毫於案,豪氣沖天地道:“尚兄,既然大哥已決定起兵,便請尚兄回去轉告仙芝大哥,便說黃家弟兄亦不做後人!”
“冰雪秀土”點頭應了聲,拱了拱手,便‘欲’轉身離去,才舉步,忽又停住身子,笑道:“黃大哥,讓小弟會見了五兄‘霹靂子’、六兄‘太和子’、七兄‘安逸子’、八兄‘火星子’再去向仙芝大哥覆命吧!”
“謹誠子”大笑道:“尚兄,不巧得很,今日,便只黃存弟兄四人在家,欽兒、秉兒、萬通、思厚四人有事外出,至今未返,想來尚兄今日是見不到他們的了。”
“冰雪秀士”笑道:“黃大哥、黃二哥,小弟原想與賢昆仲八人今日都親近親近,料不得竟無緣得見其他四兄,反正來日方長,便以後再相見便了。”
大胖子皇上聽張耿道罷黃巢興兵造反之事,沉思片刻,圓圓的胖臉上由多雲轉晴,又現出了歡愉之‘色’,傳旨道:“張耿,王仙芝與黃巢原是區區草賊,雖是遙相呼應,但哪裡能識得用兵之道?實不足爲慮。朕便命你爲欽差大臣,賜尚方寶劍,調集魯、豫二地之兵,剿滅此二股流寇,不得有誤!”
張耿領旨謝恩,卻也不敢怠慢,於京師率二萬兵馬,直奔曹州而來。他到了曹州,又調集了八、九萬人馬。當下他帶了這十餘萬大軍,氣勢洶洶地殺奔冤句而來。張耿滿以爲十餘萬兵馬突然襲擊,定可一舉剿滅義軍,生擒活捉黃巢。豈料他帶兵馬撲至冤句時,竟連黃巢弟兄的影子也未見到一個。
卻說黃氏弟兄送走尚君長,返回客廳,商議舉旗起兵之事。便聽黃存笑道:“二弟,三弟、四弟,明日五弟四人便可返回,咱們明日便招集人手,舉義便了。”
“大哥所言極是。”黃巢笑了笑,又道:“大哥、三弟、四弟,咱們明日舉起了義旗,便去投奔仙芝大哥去吧。”
“二哥,咱們在此處好好的,去長垣作甚?”黃巢話音才落,一人便大叫道。
“三弟,一隻巴掌能拍得響麼?”黃巢笑了笑,伸出一隻手掌來,在“三弟”面前晃了晃。他面容一肅,又道:“三弟想過麼,咱們明日舉義,手下弟兄雖是個個武功不弱,畢竟是人數少了些,如此孤軍奮戰,又未有作戰經驗,若是朝廷以大軍鎮壓,只怕義軍不敵,甚而有被吃掉的危險了。與其讓官兵將咱們與仙芝大哥各個擊破,倒不如兩股義軍兵合一處,協同作戰,如此,料來官兵的進攻,是足可抵擋的了。三弟忘了‘一雙筷子易折斷,十雙筷子折不斷’之言了麼?”
黃巢“麼”字未落地,卻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叫聲由‘門’外傳了過來:“二哥,一山難存二虎,咱們去投奔王大哥,這第一把‘交’椅,又該由誰來坐?”話音未落,便有一人闖進‘門’來。
黃巢看時,卻是一位黃面大漢。黃巢見了此人,笑道:“靖老弟身體有恙,我等弟兄商議舉義之事,便未敢驚動老弟的大駕。請老弟休得介意!”又拱了拱手。
黃面漢子大笑道:“小弟怎敢怪二哥?只是小弟身子已然康復,哪裡還有甚麼鳥病?小弟是不在乎得失的,只是怕二哥去投奔仙芝大哥日後受了委屈!”
“靖老弟都不計較個人榮辱與得失,難道二哥便將名利、地位看得如此之重麼?”黃巢笑了笑,又大聲道:“靖老弟,咱們起兵,原爲百姓,可不是爲了自己享樂與舒適的。咱們去投奔仙芝大哥,便遵他爲首,咱們爲他作個助手,那便又有何不可?”
黃存笑道:“二弟言之有理,咱們明日便去投仙芝大哥去,兩股繩擰於一起,不是更結實了麼?咱們同心同德,勁往一處使,何愁大業不成!”
卻說張耿冤句撲空,心中尋思道:“也好,賊人兵合一處,雖是力量大了些,畢是烏合之衆,正好一網打盡!”便又帶了人馬,向匡城撲了過來。張耿大軍到了渭州,又糾集了六、七萬人馬。當下張耿率此近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直奔長垣而來。哪料得朝廷兵馬趕至長垣時,卻與在冤句遇到的遭遇一般無二,亦未尋到一兵一卒。
原是黃巢率冤句子弟兵與王仙芝義軍會合後,聽得張耿大軍尾隨追來,識得以義軍目前的實力,尚不足與唐朝大軍正面‘交’鋒,於是便勸說王仙芝道:“大哥,義軍初起,雖是經過數次戰鬥,畢竟是小打小鬧,卻是未經過大戰陣的,且是張耿乃久經沙場之人,手下近二十萬大軍又訓練有素,咱們實不可與之死拼硬鬥。”
“依二弟之意,那便如何?”
“大哥,黃巢之意,便是要撤出長垣,退出魯地,轉入豫境。”
“什麼?退出魯地?那不是逃跑麼?”王仙芝驚叫了一聲。他放緩了一下語氣,又道:“二弟,咱們轉入豫境,異地作戰,人地兩疏,又哪裡能運動自如?且是拋家舍業,便不顧家鄉父老鄉親了麼?”
“王大哥錯解黃巢之意了。”黃巢笑了笑,道:“大哥,以咱們目前的實力,若是與張耿正面‘交’鋒,何異於以卵擊石?咱們撤出山東,並非逃跑,而是在運動之中,將敵軍拖疲、拖垮,使之喪失戰鬥力,爾後,咱們再回過頭來,將它分割包圍,一口一口地吃掉。咱們消滅了敵人,不是又可以返回家鄉了麼?只是要家鄉的父老鄉親暫時受些委屈了。”
“好,好,二弟說得好!”王仙芝連叫了數聲“好”,又面帶愧‘色’地道:“二弟,大哥誤解二弟了,請二弟擔待則個!如此看來,二弟之見識遠勝於愚兄了。”
“大哥過獎了!你、我弟兄,還用客氣麼?”
義軍撤出魯境,轉入外地,一路牽着張耿大軍的鼻子,游來轉去,自乾符二年夏,至乾符三年秋,已轉戰豫、皖、鄂等地。張耿大軍雖是訓練有素,但平日裡訓練的內容,卻均是些攻城破寨、兩軍對壘之技,又哪裡有並點長途行軍、跋山涉水之術?裝備且是笨重,又哪裡及得以行走爲長的義軍?一年多的時光,不僅被義軍拖得疲憊不堪,而且人馬也在急劇減少;義軍隊伍力量卻在不斷壯大,且是積累了不少戰鬥經驗。便在此時,義軍突然折而反攻,將張耿大軍分割包圍。唐軍人心惶惶,哪裡還能再戰?且是哪裡還願再戰,不待義軍進攻,便降了大半了,餘者雖是負隅頑抗,終是不及,瞬時之間,便被收拾乾乾淨淨。張耿孤身一人,狼狽地逃回京師去了。
其後,義軍又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取了一些土地。朝廷雖是屢以重兵鎮壓,卻均被義軍擊潰。
此時,那大胖子皇帝才真正慌了龍手龍足了,在嚴令各藩朕征剿的同時,又採取了招降的手法,授王仙芝爲左神策護衛兼監察御史之職,企圖分化義軍力量。左神策護衛與監察御史均爲朝廷要職,既有權,又有勢,王仙芝在朝廷高官厚祿的收買下,不禁心動,準備接受朝廷招安,也虧得黃巢拼命反對,才制止了王仙芝投降,打破了朝廷的招降計劃。經此一事,黃巢識得不便再與王仙芝爲伍,便率二千冤句子弟離開鄂地,重返豫、魯二境。唐僖宗五年二月,王仙芝戰死於黃梅,五萬義軍將士壯烈犧牲,只有數千人馬突圍出來,北上去投黃巢。(以上內容前文已有‘交’代。)
黃巢聽得王仙芝遇害的噩耗,悲傷了一回,指天發誓道:“仙芝大哥在天有靈,小弟若不爲你復仇,誓不爲人!”取刀在手,刺破左手中指,滴血於酒,端起酒碗,高舉過頂,又潑灑於地。
此時,唐朝境內各地,處處難民成災。黃巢將四方難民中的青壯者招于軍中,使義軍隊伍不斷壯大。黃巢又採取“流動作戰,避實擊虛”的方針,不以攻州佔縣爲目的,只以殲滅敵人有生力量爲宗旨,各個擊破敵軍。他如此施爲,短短一年功夫,至唐僖宗乾符六年時,義軍隊伍已發展至百萬之衆了。
便在乾符六年十月,黃巢率義軍將士南征。義軍一路之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直搗廣州。廣州既下,黃巢見得唐王朝的統治已近土崩瓦解之勢,識得北上反攻之機已至,便於廣州誓師北伐。他親率百萬大軍,由廣州直入桂州,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桂州。義軍於桂州火速造筏,萬排齊發,順湘江而下,直駛湘地,奪取潭州。潭州攻下,亦不歇馬,又揮師鄂地,攻佔了江陵。繼爾,又轉戰於贛、皖、浙等地。所至之處,州縣立下,直似破竹。
唐僖宗廣明元年七月,百萬義軍萬舟齊發,由採石橫渡長江。爾後,義軍馳聘江淮間,如入無人之境,痛擊唐軍。旋又越淮水,牧馬中原。稍作修整,便克洛陽,破潼關,直趨長安。
一路之上,義軍猶如江河‘波’濤,洶涌直下,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唐朝境內一切敢於抵抗的力量。
義軍威‘逼’長安,長安外圍之敵望風而逃。黃巢見長安外圍之敵已清,識得攻取長安之機已至,便要發起總攻之令。黃巢手才揮起,卻聽一聲大呼聲傳了過來:“沖天大將軍,休要攻城,我等投誠來了!”呼聲才止,便見京城城‘門’大開,走出數十位峨冠博帶之人來,一直步行至灞上,見得黃巢及義軍諸首領,納頭便拜。
黃巢瞧時,卻見諸人均着了唐朝士大夫裝束,心中不免有些生氣,於是沉聲問道:“爾等何人,至此何干?”
見得一位紫衣人擡起頭來,望了黃巢一眼,口中發出清亮而又恭敬之聲:“請問將軍可是沖天大將軍麼?”他見黃巢點了點頭,又恭聲道:“罪官張直方拜見沖天大將軍!罪官等特來恭迎沖天大將軍大駕入京。”
黃巢見張直方眉目清秀、齒白‘脣’紅的,又聽他語聲清晰而恭敬,心中卻也有了幾分喜歡,於是笑問道:“張直方,難得你有如此之心。你原爲何職?”
“回大將軍,罪官原覥爲金吾大將軍。”
“張直方,你既然身爲唐朝金吾大將軍,爲何僅帥此數人來見本將軍,卻不帶兵馬來降?”黃巢斂了笑容,面沉似水,高聲問道。
“回沖天大將軍的話,城中已無兵馬了。”張直方瞧了瞧黃巢的臉‘色’,小心地道。
“什麼?你說什麼?”黃巢驚叫道:“城中的兵馬都到哪裡去了?”
“在沖天大將軍才破潼關之時,便隨了皇上……哦,李儇西逃去了。”
“呸,那唐僖宗老兒身爲一朝人王帝主,竟然如此膽小如鼠,本大將軍才入潼關,距長安尚有三百里之途,他便夾着尾巴逃之夭夭了,真不識得羞恥!”黃巢冷笑道。他使勁頓了頓足,又恨聲道:“本大將軍未能將僖宗老兒生擒活捉,倒也是件天大的憾事了!”
“二弟何須如此懊悔,那李儇躲得過了初一,還能躲得過十五麼?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咱們早晚是要將這個狗皇帝捉拿到手的!”
“唉,大哥,這唐僖宗一跑,只怕事情便要有些麻煩了。”清脆聲中帶着嘆惋聲。
“茹妹,事已至此,急亦無益,還是從長計議吧。”“大哥”語聲緩緩的道。
“大哥、二哥,怎的婆婆媽媽的?咱們快點進城吧。”一人急促地道。
“哈哈,八弟‘火星子’脾氣又犯了!思厚,咱們便如此進京師麼?”
“二弟之言何意?”“大哥”驚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