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季然一共也沒說幾句話，也沒有留給他多餘的目光，但他莫名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迫感。
衛澤安自顧自的坐下，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等她醒了我就走。”
像是這句話起了作用，話音剛落，病牀上的小姑娘就緩緩睜開了眼睛。
漆黑的眼睛，帶着一絲迷茫，和她平時的眼神相差太多。
衛澤安見到的牧夏，眼裡永遠是淡漠又透着孤傲的。
牧夏愣了會兒神，這會兒鼻腔裡全是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她又閉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淚。
衛澤安就坐在牀頭，那滴淚他看的真真切切。
平時，不管別人是怎麼欺負、排擠、辱罵她，她總是無所謂的樣子，可現在，衛澤安看到她哭了。
原來她也沒有看上去那麼堅不可摧。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他那顆小小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攥着，揪心的疼。
“還不走。”季然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不得不說，不管在年齡還是身高上，季然都佔據絕對優勢。
“我……”衛澤安當然不願意走，可他話已經說出去了。
牧夏睜開眼，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才慢慢起身，磨磨蹭蹭的往外面走。
病房門被關上。
牧夏躺在牀上轉頭看着窗外：“五哥，幫我個忙。”
季然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是他看着長大的，說不上對她是什麼感情，更多的應該是愧疚吧。
可他不後悔幹了那件事，只是希望，真相能永遠埋藏下去。
“你說。”他擡頭想摸一摸小姑娘毛絨絨的發頂，可最後那張手還是垂在身側。
牧夏剛張了嘴，一陣手機鈴聲不適時的響起，季然只看了一眼，然後掛斷。
可偏打電話的那人不依不撓，剛剛掛斷又打了過來。
季然有些爲難的看着牧夏，他今天下午本來約了一位患者。
電話聲一直響着，牧夏閉上眼，有氣無力的吐出一句話：“你先去忙吧，我的事以後再說。”
“好，我晚上帶你辦出院。”季然說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季然是知道的，牧夏最討厭的就是醫院。
“我自己可以。”牧夏已經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聽話。”季然嘆了一口氣，手機鈴聲不過剛停又響了起來：“我先走了。”
走到門外他接了電話，那頭響起一陣着急慌亂，還帶着一絲哭腔的女聲：“季醫生，顧小姐見不到你正鬧着要跳樓呢，你快回來吧，我們都勸不住她。”
顧小姐就是他今天約的那位患者，季然眼裡閃過一絲不耐，他捏了捏眉心：“我現在過去，你先安撫住她的情緒。”
“我哪裡安撫的住……”小助理話還沒說完，季然就無情的掐斷了電話。
天知道他爲什麼學心理，季父一直希望季然能當一名警察，往上數到他爺爺輩，都是當警察的。
爲了什麼？非要說的話，大概是爲了牧夏吧，他不顧全家人反對，大學毅然決然的報了心理學。
現在想想，心理醫生真不是人能幹的職業。
他感到煩躁，把手伸進懷裡，想抽根菸，又想到現在是在醫院，還是算了吧。
這時他才注意到站在一邊，滿臉緊張看着他的衛澤安。
衛澤安出來後也沒走，就坐在醫院走廊的座椅上等着，看到季然出來，他第一時間就站了起來。
“還沒走？”季然挑了挑眉看他。
“嗯。”衛澤安的視線一直往病房裡瞟。
“叫什麼？”季然掃了一眼手機，微信裡小助理髮了一段視頻，他沒點開看，但明顯能看到是一個女人站在樓頂天台的畫面。
再往上就是好幾個未讀消息。
“衛澤安。”
“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我們家牧牧。”季然也不想理這個小子的，但是眼下他有不得不忙的事情，偏又不放心牧夏一個人。
“我會的！”衛澤安眼睛亮晶晶的，先前的低落一掃而空，他當然願意照顧牧夏，就是不知道牧夏願不願意被他照顧。
“謝謝。”季然看着面前明顯興奮的男孩，淡淡的撂下一句謝謝，然後轉身離開。
衛澤安推門進去，剛好看到正在換衣服的牧夏。
不算長的頭髮被鬆垮垮的綁住，兩條細白的幾乎發光的胳膊架在頭頂。
牧夏的背瘦削，腰從後面看上去更是細的不像話，甚至就連一節一節的脊柱骨都能看的清楚。
她雪白的背脊上，滿是細長的淡粉色凸起的疤痕，縱橫交錯，每一眼都觸目驚心。
像是一張被揉皺又展開的上好白紙，只能說惋惜，原本是那樣好看的背。
衛澤安一驚，連忙轉過身不去看她，僅剛剛那匆匆一瞥，他現在腦子裡都是那些醜陋的傷疤，單單看着就讓人覺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