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樓裡翻天了。
紙醉金迷的地兒,尚有人在不知情地沉溺溫柔鄉,門卻被人一把推開。有冰冷的女子進來,掃了一眼牀上的人,便又退了出去。
屋內之人驚魂未定,門外卻有惱怒的男子聲音響起:“誰讓你進去的!”
涼月瞥了軒轅子離一眼,不理他,繼續找下一個房間。帝王黑了臉,快走幾步拉住她的手腕,怒道:“那些東西不該你看,讓他們去找就是。”
青樓裡靡費不堪,屋子裡面的場景,女子怎能隨意去看。他雖然也着急想找到和安,但是顧涼月這行爲實在是沒法兒忍。
“我在找人。”涼月回過頭來,不耐煩地道:“你同我一路做什麼?不該分頭去找麼?還是你壓根不在意你皇妹?”
“我當然在意。”軒轅子離皺緊了眉,死死抓住涼月的手腕不放。
“那就不要妨礙我。”涼月長劍出鞘從帝王的手背險險劃過,迫使他鬆了手。“有同我磨的功夫,你早該找到了軒轅凌蘭。”
言罷,一腳踢開下一扇門,走了進去。
帝王無可奈何地看着她的背影,搖頭道:“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人的脾氣這樣冷漠不講理呢。”
初遇見涼月的時候,她雖然冰冷,對他卻是恭恭敬敬言聽計從的,同現在的差別實在太大。當初他還不相信涼月只是爲了報恩才爲他做那麼多事情,現在總算是信了。當她忘記了那些的時候,對他可當真是冷漠透了。
看着她又從房間裡退出來,軒轅子離便繼續上前跟着她,邊走邊道:“我還忘記問你,剛剛你說要撤銷對我的追殺任務來換兩個丫頭的命。你會這樣說,是不是其實心裡也有不想殺我的念頭?”
涼月擰眉,停住了步子回頭看着明軒帝,神色微微扭曲地道:“我沒有不想殺你,但是你這人壓根沒有獵物的覺悟,卻好似每一次都在耍我一樣。我武功不如你高,你身在深宮又有暗衛如雲,想來想去我也覺得沒有理由要浪費時間,倒不如撤銷這任務。”
明軒帝雙眸亮亮的,看着涼月笑道:“除了你接的殺我的任務,似乎還有其他人對朕下了追殺令。你不是江湖第一殺手麼?難道甘願自己的任務被別人完成?”
神色一冷,涼月又是一劍橫了過去,微眯了眼看着帝王道:“不要同我說這麼多話,我與你不熟。”
“我與你熟就可以了。”軒轅子離彈了彈涼月的劍,閃身到了她身後,握住她拿着劍的手,低嘆一聲道:“我多想你記起來,記起來你是愛着我的。可是我也總相信緣分,你能愛上我一次,就能愛上我第二次。”
涼月一愣。
軒轅子離的手溫暖而帶有薄薄的繭子,磨在她的手背上,微微有些癢。身後這人的聲音竟然在她的腦海迴響了一會兒,然後纔想起一腳朝這輕浮的人踢去。
“啪。”對面二樓的門被踢開,獨孤臣捏着拳頭站在門口,低喝了一聲:“軒轅凌蘭!”
找到了?涼月一頓,收回了腿,在欄杆上一借力便往對面飛去。明軒帝和其他人自然也便跟着過去看。
房間裡,和安公主正被一個男子抱着,地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三個人。她的身子微微顫抖,抓着抱着她的人的衣袖,死死的不肯鬆手。身上的衣裳好像被人拉扯過,凌亂得不成樣子。
涼月挑眉,看着抱着公主的這男子的背影,好奇地喊了一聲:“二師兄?”
荊良回過頭來,看着涼月,意外地道:“竟在這裡碰上了你。”
獨孤臣本打算過去將軒轅凌蘭扯出來,卻聽見涼月的話而怔在了原地,疑惑不解地看着這青衣男子道:“是涼月的師兄?”
對了,想起來了。顧涼月有兩個師兄,大師兄夏清風已經見識過了。這位,便是他們一直在找的二師兄罷。
軒轅子離臉色微沉,看着裡面這情景,也大概猜得到發生了什麼。
“先放開她。”帝王示意摘星攬月進去將公主接過來,和安的身子卻抖得更厲害了。頭埋在荊良的胸前,不說話,只是搖頭。
獨孤臣惱了,大步走過去將軒轅凌蘭拉了過來,狠狠地抱在自己懷裡,怒聲道:“公主受驚了,也不必抱着陌生人。”
懷裡的身子輕輕一震,接着便想推開他。
獨孤臣悶哼一聲,直接將軒轅凌蘭抱起來往外走:“皇上,臣先告退,臣會好生照顧公主以贖罪的。”
言罷,也沒等帝王迴應,徑直就走出了萬花樓,往自己的府邸而去。
衆人一片靜默,涼月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這樣看來,和安的單相思,也未必沒有結果。
“這些年,你到哪兒去了?”荊良走過來,曬得有些黑的皮膚襯得他的五官更加精緻,眼裡的寵溺還是絲毫未減,看着涼月,低聲問了一句。
“不是該我問你麼?”涼月聳聳肩:“我一直在天啓,大師兄說,你去了其他地方。現在怎麼才捨得回來?”
荊良瞥了一眼一旁的軒轅子離,笑道:“外面自然有外面的好,不過大師兄說,我再不回來,你可能就忘記我了。於是我便連夜趕路從邊塞回來。只是跟着你們到這裡,看了不少的好戲。”
竟然是大師兄將二師兄找回來的?涼月疑惑地看着荊良,總覺得哪兒怪怪的。
“他是誰?”荊良好死不死地指着明軒帝,好奇地問涼月。
“我要殺的人。”涼月面無表情地道。
任務?荊良上下打量了軒轅子離一圈兒,剛剛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有人叫他皇上?
軒轅子離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麼平白又把涼月的二師兄招出來了。他這一路已經夠坎坷了,希望面前這位不是什麼劫數纔好。
“你要殺的人,什麼時候能讓他活這樣久了。而且,就這麼站在你旁邊。”荊良摸着下巴,微眯了眼繼續打量帝王。
這男人氣度很足,眉目也是萬分好看,一身玄衣隱隱繡了祥雲的暗紋,看起來跟涼月一樣冷漠。然而目光落在涼月身上的時候,總是會不經意地溫柔幾分。
他喜歡他這小師妹?
唔,師妹也不小了,是嫁人的年紀了。再作爲殺手天天奔波,以後嫁不出去可怎麼好?荊良看着帝王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涼月嘆一口氣,拉了荊良就往外走,道:“你不要理會他,既然回來了,我們等了封尋便去喝酒好了。”
軒轅子離微微抿脣,在涼月錯過他走過去的時候,還是拉住了她的手,將她扯過來,順帶打開荊良的手。
“就算是師兄妹,也不用這樣親近。我還有話要說,顧涼月,你怎能就這樣跑了。”帝王捏着涼月的肩膀,沉聲道。
旁邊的布曜等人都乾咳一聲,裝作看不見一樣地四處散開。荊良愣愣地看着軒轅子離,就差沒給他鼓掌了。師妹他也敢亂拉亂抱,這樣的人可是少極了。
“放開。”涼月冷冷地掃了帝王一眼,沉聲道:“你不要憑着今日我不想殺你,便可以這樣隨便。”
軒轅子離挑眉,看着涼月問:“爲何今日不想殺我?不是說…”
“只是今日沒心情殺你而已。”涼月打斷他的話,甩開了帝王的手,皺眉道:“離我越遠越好。”
荊良呆愣地看着,卻又被自家師妹拖着往樓下走。身後的男子頓了頓,大步追了上來,前面的師妹也是半步不停,直接走回了下面的大廳。
好奇怪的兩個人啊…荊良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這兩人會是什麼關係?
“涼月。”封尋從廂房出來,眉目間全是寒冰,身後跟着那黃衣女子,低着頭不說話。
“嗯,二師兄來了,我正說找你一起去喝酒呢。”涼月對封尋道:“你有空麼?”
封尋看了荊良一眼,好像一點也不意外。只是神色不太好,猶豫了一會兒低聲道:“我有急事,可能需要回永元一趟。你是跟着我走,還是留在這裡等我回來?”
涼月一愣,隨即也明白能讓封尋頭疼的必然不是小事。遂揮手道:“你有事便先走罷,我在這裡等你回來就好。”
“嗯。”封尋走到涼月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道:“有任何事情,找逍遙宮就可以。”
涼月撇嘴,她能有什麼事情,而且要靠別人,一向不是她的作風。
不過看着封尋這擔心的樣子,她也還是應了。
封尋又看了帝王一眼,帶着那黃衣女子慢慢從他身邊經過。若有若無地低喃了一聲:“若最後的機會你也無法,那我便只能帶她回永元,終身不再踏足天啓半步。”
軒轅子離身子一僵,看着封尋慢慢在門口消失,眉頭皺得死緊。
他是真的不喜歡這個男人,總是讓人好生火大。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樣,輕飄飄的不將人放在眼裡。
不過,封尋這一生,也是極不完美的罷,就算他掌控了一切,卻還是得不到面前這女子的心。而自己,至少也曾經得到過。
目送完封尋,涼月拉着荊良便往一旁的酒廳走,荊良看着站在原地的那沉默的男子,哭笑不得地道:“師妹,你這到底是想殺他,想躲他,還是不小心喜歡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