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方海珠負責送何任盼去修車廠取車。
其實安好額外也給何任盼準備了謝禮,只怕何任盼不接受,所以早早的讓人塞在何任盼的車子裡。
包括,那套衣服。
安好想過何任盼要是又還回來,那這套衣服大概就只有扔掉了,她再不會接受任何和秦昊有關的東西。
方海珠去送人了,陸覺晚飯後就回了自己房間,安好也回了房,白天畫的肖像畫還放在窗口。
把畫拿下來,關上窗戶拉上窗簾,時間還早,並無睡意,安好洗漱之後,就躺在牀上看雜誌。
手機響了,手機是陸覺從夏威夷給她帶回來的,她看了一眼號碼,十分陌生,猶豫了一下接起,電話那頭是一個伴隨着哭泣焦急的聲音。
“安好,我是你姑姑,你救救安雅吧。”
握着手機的手一緊,安好沒做聲,對面的哭泣聲更甚。
“安好,安雅是你的親妹妹,你就救救她吧。”
安好手放鬆一些,語氣淡漠的開口:“她怎麼了?”
“安雅媽媽欠了一屁股債,高利貸的人把安雅抓走了,安雅媽媽來我這要房產證,可是安好,那個房子早就抵押給銀行了,你爸爸看病都要籤的啊,你救救安雅吧,姑姑也是走投無路了纔會來找你。”
安好忽而冷笑:“是看我有錢纔來找我的吧?我不會在婗安雅身上花一分錢。”
電話那顯然沒料到安好會如此的“絕情”,頓了頓,又哭起來:“安好,就當姑姑問你借的好不好?”
“一分錢我都不會給你們,你們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掛了電話,安好近乎無情。
但是對婗安雅,她無情也是情有可原,如果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給她一點血緣相連的感覺,哪怕是一點點,一個友好的笑容活着一句怯生生的姐姐,她都不至於如此。
可現在,她不是聖母瑪利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根本不承認和婗安雅身體裡留着一半相同的血,何況,這是江華闖的禍,她願意出錢埋葬她的父親,那是念在曾經也有那麼幾年他對她傾心以待。
至於婗安雅和江華,她和她們之間,除了恨,再沒有別的感情。
“怎麼樣?”電話那頭,出租房內,江華眼睛賊亮的看着已經掛斷的電話,急切問道,就好像電話那頭的人是她的財神爺似的
“那丫頭夠狠心,掛了。”
回答她的是一個四十多歲和她年紀不差上下的中年婦女,濃妝豔抹,左手還夾着一支菸,邊說着邊戲了一口,吞雲吐霧。
“你再打試試,我就不信,她肯出那麼多錢給她爸爸下葬,就說明那小賤人的心還是軟的,安雅是她的親妹妹,她真能見死不救,你說的嚴重點,你就說黑社會的人說了如果不給錢,就殺了安雅。對,就這麼說。”
濃妝豔抹的女人又吞吐了一個眼圈,冷笑着把手機丟回個江華,滿目諷刺:“你這個媽當的可真夠絕的,虎毒還不食子呢,要說你自己說吧,我還有個牌局呢,要遲到了。”
“袁姐,等等嗎,這樣,如果要到錢,咱們一九分,好不好?”
“五五。”
“袁姐,二八行嗎,你這開的狠了點。”
“你把自己女兒都搭進去,我能有你狠,就五五,五五,我保證幫你從那丫頭荷包裡挖出來錢。”
江華思索了片刻,頗爲惱道:“算了五五就五五,反正是白來的錢。”
“哼!”
被稱作袁姐的女人一聲冷嘲,再從江華手裡拿過電話,撥通了安好的號,只是這一次,直接被拒接,再撥打,對方依舊拒接。
她有些惱,不覺咒罵一句:“不接電話,手斷了嗎?”
江華眼巴巴的看着手機,看着袁姐惱了,就怕袁姐不幫忙,忙道:“不然明天,我弄個新號碼來,她估計是看這個號碼所以纔不接。”
“我說江華,你怎麼不去安雅姑姑那騙房產證,這不更簡單?”
江華得意笑道:“房產證當然要去拿,那個簡單,唾手可得,我就想從安好這丫頭身上榨點油水。”
“狐狸,嘖嘖,安雅要是知道,估計得不認你這個媽。”
“她本來就不認我這個媽。”江華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是無所謂的。
袁姐掐滅了菸頭,看了看牆上的鐘,再看了看江華:“明天再說吧,我去牌局了,你家那房子如果賣,考慮下熟人,我表弟結婚還沒房呢。”
江華忙道,語氣有點兒諂媚:“您要肯定給您留着,價錢上也好說。”
“老城區的房子,值不了幾個錢,我先走了,你回頭出去把我門鎖上。”
“行。”
江華目送着袁姐離開,臉上諂媚的笑容頓然布了點陰雲,如果不是她自己不能出面需要個婗家姑姑,她也沒的這個必要來找這個人幫忙。
就這麼一個忙,白白要損她一筆錢,她想着就覺得不划算。
不過誰讓她得靠人家扮演個假姑姑呢。
好在這筆錢不成她也沒損失,成她就算是白拿了一筆錢,這樣一想心就寬了點。
她沒指望能從安好手裡要多少錢,五六十萬就差不多了,她的重頭就是放在房子上了,看看時間,晚上9點,也該去婗家姑姑那要房產證了。
安雅被抓走是整個巷子有目共睹的,想來婗家姑姑那種農村來的婦女也不會起什麼疑心,肯定心急火燎的想着救安雅,房產證要拿到手一點兒都不難。
她算好了,拿到房產證,弄個卡給安雅,裡頭放個8萬,上個大學一年兩萬頂死了,餘下的就都是她的。
雖然在老城區,但是A市的房價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那房子舊歸舊,獨門獨戶帶院子,怎麼也能賣個三五百萬,有了這些錢,下輩子有的她風流瀟灑的。
對婗建剛,起初的愛,早就已經被生活磨滅的只剩下厭惡。
他一場病拖垮了一個家,這個房子,也該是他給她的補償,補償她的青春,補償她這半輩子給人戳的直不起來的脊樑骨。
對方又連續來了兩個電話後,安好只覺煩躁,手機調了靜音,翻身放在被子上,繼續顧自己看書。
婗安雅的事情對她並不是沒有影響,她看書的狀態有些不大投入。
不過卻並非因爲擔心,她腦子裡翻來覆去的只想着婗安雅那些年霸佔了她的地位後對她做出的種種不符合一個孩子該有的惡毒的事情。
她回去要拿東西,她不許她進房間,還把房間裡屬於她的東西用剪刀剪的稀巴爛。
週六她爸爸叫她回去吃飯,婗安雅幫忙端飯,廚房的門口她親眼看見婗安雅往她的飯碗裡吐口水。
她考上大學那一年參加高中同學畢業會,婗安雅非要跟着去,結果在飯桌上大聲的告訴大家她母親是站街女。
這些記憶,就像是毒瘤一樣,隨着時間的流逝並沒有慢慢消去,反倒是越發的腫脹,龐大。
她恨婗安雅,甚至一度巴不得婗安雅出個什麼意外,現在,算是報應來了。
安好不是個惡毒的人,只是對於江華母女,她想來不善。
兩個小時後,夜也深了,安好放好書躺下,看了一眼手機,一封簡訊,一個陌生的號碼。
安好以爲是婗家姑姑發來的,打開一看,簡訊裡簡簡單單的就是幾個字:明天來醫院。
看簡訊的時間,一個多小時前。
醫院,難道是第一醫院的醫生通知她去治療。
她回覆了一個:“好。”
放要放下手機,簡訊又來了。
“我想吃你親手做的紅燒獅子頭。”
紅燒獅子頭幾個字,加上之前醫院的字眼,安好頓時明白了是誰。
“沒空。”簡短兩字發過去。
對面回的很快。
“我是爲你受的傷。”
“我沒讓你擋。”
“做人要有良心。”
“別和我說良心。”
“婗安好,你敢不來試試,我明天就讓我們的結婚證見報。”
這一招,先前是安好用來威脅他的,如今卻被他反過來用。
她威脅他的時候,這一招根本不管用,而等到他威脅她的時候,這一招,顯然就是一顆重磅炸彈。
安好看着屏幕半晌,心裡頭五味翻騰。
他到底要怎樣。
“婗安好,我等你到中午十二點,人民醫院住院部特護病房3號,超過一分鐘,你就等着再紅一把吧。”
他簡直,就像個無賴。
安好握着看着手機的臉,有些發青。
人民醫院,這一次,她很準時,十二點整,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秦昊想,她大約是在門口徘徊猶豫徘徊猶豫,等到實在沒有時間給她徘徊猶豫了她才進來的。
她手裡沒提保溫食盒,不過秦昊想要的,從來也就是她而已。
所謂的紅燒獅子頭,不過是想要勾起她對兩人之間,曾經也甜蜜過的那些瞬間。
紅燒獅子頭,兩人第一次一起完成的菜,他洗菜,她切菜,調味叫板,他笨拙的學着她捏肉丸子,然後下到雞湯燉。
她揭的鍋,因爲滑了手砸了那一盅紅燒獅子頭,沸騰的雞湯濺了兩人一腳。
她哭了,卻不是因爲疼痛,而是因爲燙傷了他,第一時間她蹲在他腳邊替他查看傷口,而他卻是大臂一勾,將她打橫抱起,走進房間。
細心的她洗乾淨傷口,上燙傷藥,他蹲在她腳邊,看着做錯事一樣垂着腦袋掛着眼淚的她,笑着親吻她的額頭,並且和她約定,下次再做一鍋,這一鍋砸了就砸了。
這是關於紅燒獅子頭的回憶。
他記得,安好又豈會忘記。
那個約定,其實再也沒有兌現過,因爲那不久後她就接了到了他讓楊琪琪送來的離婚協議書。
看着躺在病牀上臉色有些蒼白的她,安好站在他的牀頭,冷冷道:“有什麼事快說。”
秦昊從牀上坐起身子來,看着安好:“我就是想你了。”
安好蹙眉。
他要不要臉。
“還有什麼事。”
“沒了,至少因爲想你了。”
“那我走了。”
“等等。”他開口,喊住了安好,笑道,“還有一件事,我想你可能很有興趣知道。”
安好看着他,沒作聲。
秦昊從牀頭的櫃子裡抽出一份文件。
“你父親的房子,在房產交易所掛牌了。”
安好眉心一緊,半信半疑,因爲昨天晚上婗家姑姑還說了房產抵押給了銀行,照理說就是算無力償還,房子也是做拍賣處理,怎麼會到房產交易所掛牌。
“早上7點鐘,永源房產中介,你看看吧。”
安好上前,從秦昊手裡接過文件袋,仔細翻閱,果然就是她家的房子。
“是誰把房子掛過去的?”
“還能有誰?”
安好忽然有些明白昨天晚上那個電話打來的意圖了,顯然,是騙錢,以爲她對會婗安雅存一點血緣之情。
“你怎麼知道的?”
“你想要的東西,我當然會關注。”
他的話,讓安好心底激起了一層漣漪,卻很快道:“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那房子?”
“憑我對你的瞭解。”
他說的輕描淡寫,安好心裡卻是一頓。
瞭解,是這個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一個人像秦昊那麼瞭解她了。
關於她的家世背景,關於她對江華母女的恨。
“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這個——”安好擡了一下手裡的文件,“——謝謝。”
說是謝謝,語氣卻一點兒也不客氣,淡漠的很。
“安好,等等。”
“還有什麼事?”
“我有話要問你。”
他道,語氣裡聽不出是什麼情緒,眼神看着安好的時候,卻有些深沉。
安好依舊站在他牀前。
“說吧。”
秦昊嘴角一勾,笑的幾分無奈:“非要用這種對待階級敵人的態度對待我嗎?”
“你不說我就走了。”
安好不想再和他多耽擱時間,秦昊聞言,倒索性慵懶的倒在了牀上:“那就等着見報吧。”
“你……無恥。”
對她的咒罵,他倒是全無所謂,沒有掛吊瓶的那隻手枕在腦後:“你真的愛他?”
他的問題,讓安好有些猝不及防,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冷笑:“當然,這和你沒有關係吧。”
“我和他呢,你更愛誰?”
“秦昊,你別太自以爲是。”安好有些惱意。
秦昊卻笑了:“安好,不要不承認,你的臉上戴不住面具,如果你對我沒感覺了,我受傷的時候,你就不會害怕到顫抖,你怕我死了是嗎?”
安好閉上眼,是,她怕他死了。
可是她不愛他,不愛他,不愛他,不愛他,不愛他。
她心裡頭的人是陸覺,從簽署離婚協議的那刻開始,她的心裡就只有陸覺一個人。
他的問題,讓她惱怒。
睜開眼,她無比冷酷的看着他:“秦昊,你不過是個過去式。”
“但是我也會變成現在式和將來式。”
“不可能,永遠不可能,等到和你離婚了我就會嫁給陸覺。”
秦昊的臉上,微微有些陰霾。
嘴角的笑意卻帶了幾分嘲諷:“你就這麼確定他願意娶你?”
“對,全世界再沒有人比他更愛我。”
秦昊臉上的顏色,有些陰晴莫辨,房間裡的氣氛,陡然有些冷窒。
安好就那樣倔強又堅定的看着他的,好像在她嚴重,眼前的他就像是個的不自量力的笑話。
秦昊的男性尊嚴,在安好這樣的眼神裡,被極大的挫傷,如今的她,總能輕而易舉的激怒他。
只是她大約還是沒有吃夠教訓,不知道激怒他的代價。
“安好,記住,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擁有你,我說過再也不會放你走了,那你就一步也別想離開我的身邊。你以爲他愛你,我會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能對你用愛字的人,只有我。”
愛,他和她說愛。
安好以爲自己聽錯了,他卻已經不耐煩的揮手:“出去,我要休息了。”
安好怔怔的看着他,握着手裡的文件袋從病房出來,耳畔迴盪的卻還是他那句話——“這個世界上能對你用愛字的人,只有我。”
這是他第一次說愛她,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對已經錯過的人。
安好從醫院出來,心是被擾亂的。
以至於闖了紅綠燈,差點被一輛別克撞飛。
別克司機探出頭,對着安好罵罵咧咧,安好忙道歉,抱着手裡的資料快步躲到了馬路中間隔離欄邊。
忽然又想到自己的車子停在醫院呢,她徒步都走了好幾站地了。
安好即便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秦昊這個人,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總是輕而易舉的能夠打亂她的心。
其實,從他問“我和他你更愛誰的時候”,她的心就亂了。
更愛誰?
她那麼斬釘截鐵的回答是陸覺,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有的愛,都耗給了秦昊,他就像是個吸鐵石一樣吸光了她所有的愛以及她愛一個人的能力。
陸覺的無微不至和溫柔,短暫的讓這塊吸鐵石失去了效應,可是陸覺不絕於耳的我愛你,卻抵不上秦昊一句“這個世界上能對你用愛字的人,只有我”。
當年愛秦昊,似乎是一種本能。
如見愛陸覺,卻是一種自我催眠。
這幾年,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她就是告訴自己,我愛陸覺。
有人說假話說多了,就會漸漸成真,自我催眠的多了,自己也就相信了。
對陸覺,她只是想愛。
而對當年的秦昊,她卻是想被愛。
可那又怎樣?她早就過了想被他愛的年紀了,如今便是自我催眠也罷,她只想去愛,愛那個值得她愛的人。
安好是打算和陸覺走到天長地久去的,可是陸覺那頭,卻出了問題。
BoSS的電話,前所未有的長。
以前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BoSS對他是極器重和信任的,聊聊交代三五句便掛了,最長通話也超不過三分鐘。
可是這一通電話,幾乎是從安好上午出去到現在12點,依舊沒有要掛的趨勢。
手機已經提醒了一次電量不足,陸覺此刻真的恨不得手機沒電了可以自動關機,那他就沒必要聽那一番又一番刺痛他的話。
這個對他來說近乎是煎熬的電話,在電量第二次提醒不足的時候,BoSS終於掛了。
陸覺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臉色一片陰沉。
“叮咚,叮咚。”
有人按門鈴,陸覺出去開門,是方海珠,臉上是焦急的神色:“陸總,怎麼回事,BoSS給我發郵件了,說是安安下一場畫展取消了。”
方海珠說完才發現陸覺臉色不對,說話小心翼翼了起來:“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沒準備好?”
“先別告訴安好。”陸覺只說了這一句就關上了房門,留下方海珠一個人在門口莫名其妙。
不過她想這件事確實還是先別告訴安好的好,最近安好遇見的事情也夠多了。
畫展取消,她心裡頭隱隱有些不安的感覺。
這種不安感,在和陸覺剛纔開門的表情聯繫起來之後就越發的濃烈,說不上哪裡不對,但是總覺得哪裡不對。
正要往回走,電梯門開了,安好從裡頭出來,方海珠忙收斂了臉上的疑惑的神色,面色如常的迎上去:“就回來了?”
“恩,海珠,你看看這個。”
安好把手裡的文件袋送到方海珠手裡,方海珠打開一看,以爲安好是要性質問罪她,忙道:“我最近有在幫你聯繫律師,但是又忙着你的畫展就忘記你爸爸房子事情了。”
“我不不是怪你這個,我是想讓你以買家的身份會一會江華,儘量把價錢開高,拖延住。”
“安安,你要幹嘛?”
安好淡淡一笑:“幫我把房子拖延住,我有點事要做。”
安好的個性方海珠是知道的,有些事情她要是不肯和你說,你也問不出來,於是乎也放棄了追問,道:“行,房子肯定賣不出去,你放心。”
安好一笑,走進了房間。
方海珠看着安好的背影,腦子裡又是BoSS的那封郵件,腦中閃過一個答案,猛然把自己嚇了一跳:“該不會是BoSS要放棄安安了吧,因爲安安的家世,那安安和陸總……不可能不可能,就算是BoSS嫌棄安安,陸總也不會放棄安安,是我多想了,安安是陸總的王牌,也是BoSS的驕傲,怎麼可能因爲這種事情放棄安安,肯定是我多想了,大概是畫展出了什麼問題。”
自我安慰一番,方海珠努力搖頭把腦子裡不好的想法給撇去,路過安好的房間,回了房。
房內,安好坐在椅子上,翻出了手機昨天晚上的通話記錄。
很快找到了“婗家姑姑”打過來的電話號碼。
“喂,安好啊。”
你家姑姑的聲音,帶着幾分興奮,大約是沒想到她會打電話來。
安好言簡意賅:“安雅真被綁架了?”
“那是當然。”對方唯恐她不信,道,“十多個年輕人,開了三兩面包車來的,左鄰右舍都看到了,就昨天中午的事情,安好啊,你真的要救救安雅啊,她是你的親妹妹啊。”
苦口婆心的語氣,帶着幾分急迫。
急着想要她的錢。
安好淡淡一句:“見個面吧姑姑。”
對方聞言,滿口答應:“那好你說在哪裡?”
“京西茶樓。”
“行行,什麼時候?”
“下午3點。”
“行行。”
電話掛了,安好從通訊錄裡翻出幾個號碼,這些號碼都是那次上《故事面對面》時,找老同學老鄰居互留的,安好撥打了幾個鄰居的號碼,得到的結果果然如婗家姑姑說的,婗安雅被綁架了。
鄰居阿姨繪聲繪色的給安好描述了那天的陣仗,包括江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懇求,包括小混混們打婗安雅,包括婗安雅驚恐的尖叫和哭泣。
幾個鄰居,說法如出一轍,安好信了。
所以說,婗安雅被綁架是真,而江華卻是想利用婗安雅被綁架,聯合她姑姑來她這騙錢。
她倒真是低估了這個看上去忠厚老實知恩圖報的姑姑。
下午三點,安好準時到,一進茶樓就聽見有人招呼她。
“安好,安好。”
是個陌生的女人,並不是安好在醫院有過一面之緣的姑姑。
安好以爲是陪同姑姑一起來的,卻見對方几步走向她,身上劣質的香水薰的安好鼻子疼。
“安好,我是你姑姑啊。”
這一句,安好微愣,旋即壓抑心底的嘲諷,道:“原來你就是我姑姑。”
對方沒聽明白她的話中話,以爲她是感慨呢,忙親暱的握住她的手,幾乎是開門見山:“安好,你要救救安雅啊,對方只給了三天時間,三天之後如果不把錢帶去,他們就,他們就……”
“婗家姑姑”說着抹起了淚水,也就只出了幾個哽咽的調調,眼淚一滴都見不着。
看來江華是找了一個不專業的演員。
“先坐下吧,你把事情和我說說。”
安好不動聲色。
婗家姑姑忙拉着安好到了角落的茶座,安好一座下她就帶着哭腔道:“都怪安雅媽,學人炒股欠了高利貸一屁股債,滿世界的躲債,最後還把安雅連累了進去,你說這孩子馬上就要高考了,爸爸纔剛沒有,如果……”
說着,她還抹了一下眼淚,安好純粹當看滑稽戲了。
聽她繼續道:“對方是黑社會的,只給我們三天時間,三天交不出錢來,就給安雅拍那種東西。”
“爸爸的房子什麼時候抵押給銀行的?”
“生病的時候,實在沒有錢了,只有把房子抵押了。”
“我知道了要多少?”
那個本來還在哭的女人,聞言眼前頓時一亮。
“安好,你真的肯救你妹妹。”
就像是怕自己聽錯了似的,實在是安好太過爽快了,讓她不敢相信。
安好卻很清楚點再問了一遍:“要多少?”
“六十……九萬。”
原本是說好了六十萬,可這會兒袁姐也起了心思,沒想到眼前這個小丫頭這麼好騙,一點心計都沒有,說的好聽是好心,說的難聽就是賤,江華母女那種人,她都願意出錢救,還是把她媽媽給逼走了人。
安好卻面色淡然如常,掏出支票。
袁姐眼睛賊亮,盯着支票。
每一個呼吸都隨着安好的筆尖在興奮和顫抖。
只是安好寫了幾筆卻停下了,袁姐只怕事情泡湯,忙小心翼翼問道:“怎麼不寫了?”
“算了我還是直接給你現金吧,明天中午的這個時候,還是這個地方見。”她道。
眼看着到手的肥肉,居然又要推遲到明天才能吃到,不過袁姐知道這事情急不得,她都有些或會怎麼不把安雅被綁架的日期說成2天,這樣安好就不得不現在給她錢。
三天時間,後天纔到,所以她也只能點頭:“行,那明天吧。安好,都靠你了。安雅會感激你的。”
安好淡笑一聲:“她是會感激我的。”
“你現在要回酒店嗎?”
“恩。”
“那個,其實安好,姑姑從鄉下到城裡本來是來投靠你爸爸的,結果你爸爸這樣一走,姑姑在醫院照顧你爸爸,還搭了自己幾萬塊錢進去,我們鄉下賺錢不容易,我和你姑父好多年才存了這麼點錢,你看,你看……”
袁姐是騙上癮了,她純把安好當個傻子。
安好擡眼看了她一眼,袁姐有些怕,怕自己貪得無厭,會不會最後換來安好的惱羞成怒。
沒想到那丫頭好像是善良過了度,居然應了,應的還很爽快。
“行,幾萬你說,明天我一起帶來。”
“不多不多,就九萬多,十萬不到一點點。”
她可以強調一點點三個字。
安好點頭:“那就滿十萬吧。”
袁姐心裡暗爽,這回真是賺到了,她都有些後悔怎麼不說自己買了房子賣了地給她爸爸治病,看這笨丫頭的善良過度,大概她說一百萬她或許都會給。
有錢人嗎,千兒百萬和玩兒似的,可惜價錢都開了,她也沒好意思再問安好要錢,怕安好真的惱羞成怒。
和安好一道下樓,看着安好的豪車她就直羨慕:“安好啊,你現在可有錢了,嘖嘖,開的車都這麼好。”
眼底深處,還有些貪婪。
安好看着她,忽然笑道:“那改天給姑姑也買一臺,雖然我離開村子的時候還小不記得姑姑長什麼樣,但是見到姑姑就親,這世上,我就你一個親姑姑了。”
她逗她玩。
而對方,顯然上鉤了,兩個眼睛發直:“真的?”
“真的,過兩天就帶姑姑去選車,選個最拉風的。”
“拉風,是不是就是帥,那可不用,實實惠惠能開就好,像你這樣一個車,多少錢?”
“不知道,幾百萬吧。”
袁姐眼睛又直了,忙道:“安好你真是出息了,你爸爸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姑姑不要那麼貴的車,就有個能開的就行。”
“行,到時候再說吧,保證讓你坐最拉風的車子,我走了姑姑。”
“安好啊,明天還是這個時候吧?”
“恩。”
“那不見不散啊。”
“好,不見不散。”
一分別,袁姐就對着對面馬路一個窗口猛招手,都沒等安好的車走遠。
安好從後視鏡中,就看到江華躲着車子,步履匆匆的走向了袁姐,安好的嘴角,勾起了一個笑意,無比的嘲諷。
這兩天,陸覺似乎心事重重,終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安好不知道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麼事情,也沒問,總覺得陸覺想告訴他的時候自然會告訴她。
而且,這兩天她也忙着自己的事情。
一方面讓方海珠拖延着房子的出售,一方面她和那個所謂的姑姑周旋着,部署着下一步計劃。
而對方,顯然是讓金錢沖毀了頭腦,以爲安好對婗家親情未了,傻不拉幾的上當受騙了。
翌日下午,約定好的時間,約定好的地點,安好來了,卻沒帶一分錢。
袁姐只以爲安好變卦了,卻聽安好道:“讓安雅媽安排一下,我想見見對方,親自把這筆錢送到對方手裡,我信不過安雅媽,我怕姑姑你要到錢給她騙走,所以姑姑和我親自去送錢,把安雅救出來。”
袁姐還能說什麼,想着這笨丫頭還有點縝密的心思。
她也不能說什麼,畢竟江華又“前科”在,卷着丈夫的救命錢跑了這種事做得出來,捲了女兒的救命錢跑了這種事,她怎麼可能做不出來,她想,安好笨是笨,但是想的還挺多的。
於是乎,道:“行,現在嗎?你等等我給安雅媽電話。”
安好點點頭。
電話通了,袁姐出去打的,回來後就和安好說安排好了,對方現在過來茶樓,帶着安雅。
安好沒說什麼,時間在等待中流逝,半個小時左右,一個光頭紋身的男人進了茶樓,帶着婗安雅。
幾乎是照面的那刻,婗安雅眼底裡就迸出了怨毒,安好並不以爲意,以前的婗安雅能夠讓她氣急敗壞,如今的婗安雅,不過和她媽媽一樣,對安好來說就是個小丑。
“六十九萬是嗎?”安好一改之前安靜的模樣,姿態慵懶甚至有幾分高高在上的看着對方。
那樣的神態和語氣,就像是把婗安雅的尊嚴放在腳底下踐踏一樣,婗安雅是恨的,也是狼狽的。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淪落到等她來救。
那個拽着婗安雅的大漢,對安好的態度卻十分恭敬:“小姐昨天給了,我們老大已經收到了。”
袁姐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好,安好嘴角的笑意漸漸變得諷刺,看着袁姐:“姑姑,我很好奇你這麼疼安雅,安雅看到你怎麼沒叫你?”
“這,這……”
“你真以爲我沒見過我姑姑?”安好面色陡冷,明明是個瘦弱的丫頭,袁姐卻嚇了個哆嗦。
“你早就,識穿了?”
“虎毒不食子,江華可真是夠狠的,六十九萬,婗安雅,我是爲你丟的,讓你知道你媽是個什麼樣的人,給她放放。”
那個大漢從口袋裡掏出一部手機,送到的婗安雅面前。
安好和袁姐的角度是看不到手機裡是放的什麼,可是話卻聽的清清楚楚。
“你們有沒有善待我女兒?”
“放心吧江姐,你交代了,我們不會下重手的,不過嚇唬嚇唬她肯定要的,對她太好了她那麼聰明的孩子肯定也會起疑心的,江姐,三天都到了,你說了只要綁架了你女兒,你那房子就能拿到手,現在我們幫你拿到了房子,你這酬勞什麼時候付給我們,別說要等你房子賣了,兄弟幾個都是業餘的,冒着風險給你做事,你總要先把錢給我們算一算。”
“着急什麼,明天就有人給我來送錢了,到時候該給你們的都會給。”
……
視頻裡大約十多分鐘,袁姐在這段錄音裡已經是臉色慘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好,如果說之前還覺得安好是個笨蛋,那麼現在她眼裡那個笑的戲謔的安好,就是一隻狐狸。
她們被擺了一道,結結實實的一道。
安好並不在意她的表情,目光只落在婗安雅臉上,那臉上的青紅紫白,看得婗安雅內心的痛苦煎熬憤怒和悲哀。
“六十九萬,一段視頻,婗安雅,當時我送給你的考前禮物,祝你考個好大學。”
安好起身,嘲諷的看着婗安雅。
這一刻,狼狽不堪的婗安雅,和高高在上的婗安好,再也不是以一種侵略和被侵略者的姿態站在一起。
於安好而言,眼前這個女孩憤怒惡毒的眼神,她只需要一個淡漠諷刺的笑容,就千刀萬剮盡數換給了她。
“婗安好,我一定會比你有出息,我一定會比你強。”
這最後一份倔強,是婗安雅不想輸給安好的。
安好卻很不屑。
不屑婗安雅的壯志豪言,更不屑婗安雅這個人。
“姑姑,不,我該叫你袁姐,我說過我會送你一輛最拉風的車坐,我不會食言的。”
迴轉身,看着已經嚇傻眼的袁姐,安好輕笑道。
偏是這樣看着溫和的笑容,卻越發的叫人毛骨悚然。
“這件事,和我沒有什麼關係,我也就是……”
“滴嘟滴嘟!”
她的話,被遠處呼嘯而來的警車聲截斷,看着她的樣子有些顫抖,安好冷冷一笑,看向了茶樓對面一扇玻璃窗邊,還興奮的等待着六十九晚入手的某個身影。
接下來,她會讓她江華是生活,墮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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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各位,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