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掌事聽了允央的話,慢慢擡起頭來:“娘娘是從什麼時候懷疑的奴婢?還是有人在您面前告了密?”
允央秀目微睜,眼光如電般掃過鄭掌事的臉:“還有人會有這種能力嗎?有這種能力的人不是都被你貽害殆盡了嗎?”
劉福全有些緊張地說:“不知娘娘提前知道些什麼?老奴聽着十分糊塗,難道說這裡面還有人命官司嗎?”
允央擡手輕輕指着鄭掌事說:“事到如今,衆目睽睽之下,你還不把自己以前做過的樁樁件件惡事都說出來嗎?”
鄭掌事低頭不語。
“明明說是要保全親戚族人,這會卻是怎麼都不開口?難道你真想讓他們陪你同赴刑場嗎?”允央語氣裡帶有少有的苛責意味。
鄭掌事忽然啜泣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奴婢……奴婢罪孽深重,那些事真的……真的說不了來啊!”
“死到臨頭,你還這樣大膽!來人,掌嘴!打落她幾顆牙齒,看她說不說!”劉福全一臉怒氣地說。
“慢着。”允央制止了他:“本宮這裡不要用刑。她現在已經認了罪,只是不想再回憶罷了。既然如此,本宮就替你說。”
“你本是鴛娘身邊的宮女,因爲其貌不揚,再加上年紀小一直不受重視,所以幾乎沒人注意到你。但是你卻有一門別人都沒有的長處,便精通江湖上的易容之術。只是不知這門本事是你進宮前就有,還是鴛娘找人教的你?”
“奴婢一家人以前就是江湖賣藝出身,後來有了幾畝薄田纔有了安身之所。奴婢自小耳濡目染,早就會這種易容之術,入宮之事只當是用不上了。沒想到有一天,奴婢與其他宮人夜時玩耍,化妝成管事的嬤嬤嚇唬她,要巧被鴛娘看到,她自此便留心了奴婢。”鄭掌事聲音低沉地說。
允央見她態度很配合,語氣也和緩了起來:“只是這個秘道非一日之功可以建好,難道說這個秘道原本就有嗎?”
“這個說起來還是鴛娘很有手段。當時她已感覺到先皇后對她頗爲忌恨,自知舒服的日子快到頭了,心裡已開始盤算下一步該怎麼辦。可巧當時,皇上對她還很迷戀,有一日悄悄透些口風說‘若是有一天你不在這裡住了,浣洗局與御繡坊你願意去哪裡?’鴛娘一聽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馬上對先帝說她願去浣洗局,只是想在去之前找些能工巧匠將她的所住之處好好整理一番。先帝當時與她正是情熱,想想這也不是什麼無理要求,便一口答應了,還特意囑咐了下面,一切要求都聽鴛孃的安排便宜行事,不用再回。”鄭掌事道。
“這麼說,這條秘道就是那個時候建造好的?”允央若有所思:“這個鴛娘頗不簡單,她自知會被髮往浣洗局不屯金攢銀,倒是先急急地修了一條秘道,這種想法讓人好生奇怪。”
鄭掌事緩緩擡起頭說:“貴妃娘娘奇怪只是因爲您不瞭解鴛娘。若論心機,她是個十成的人才,只是可惜根基太淺,出身太低,縱是心眼耍到天上,也是敵不過皇后的。”
允央神情微微一滯:“鴛娘在入浣洗局之前就想好了要在這裡對付皇后?”
“可以這麼說吧。”鄭掌事低着頭說。
“真是不智之舉。”允央嘆了口氣:“先帝既然能答應鴛孃的諸多要求,必定是對她有情,她又何必從後宮鬥到這裡?她可曾想過,她在浣洗局裡與皇后角力,先帝知道這一切後,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貴妃娘娘所說的,鴛娘是不會考慮的。”鄭掌事道:“奴婢在鴛娘身邊服侍多年,深知她的脾氣。她是信不過先帝的,她總是說先帝薄情寡義,貪戀美色,最是靠不住,想要在宮裡爬得高,全都要儀仗各種手段。”
聽到這裡,允央就先啞然失笑了:“鴛娘說先帝薄情,可是她自己又對先帝有幾份真心?她本是先帝的妃嬪,一切仰仗先帝,卻要靠自己的手段,如此本末倒置,也難怪會落得如此下場了。”
“鴛娘入宮時本是個舞姬,誰成想皇上對她一見鍾情,她短短几年內就從宮女升至嬪位已是少見。她得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東西,自然是害怕有朝一日會失去,竹籃打水一場空。在她心裡後宮的地位是比她生命都重要的東西。所以在她知道被髮往浣洗局已難改變時,她就開始謀劃到了浣洗局後如何翻身了。”鄭掌事說起鴛娘來聲音不知爲何有些微微發顫。
允央發現了這一點,對身旁的宮人說:“給她取一件夾衣來,入夜天氣涼了,她還有好多話要說呢。”
“不必了,娘娘。”鄭掌事道:“奴婢心是冷的,什麼東西也暖不過來了。鴛娘一邊建秘道,一邊讓人給奴婢的家裡人送了些錢財,算是買奴婢的忠心。她專門找奴婢單獨談過話,讓奴婢先以新宮人的身份混入浣洗局。奴婢本就是不起眼,加上鴛娘前面打點好了一切,奴婢很快就入了浣洗局成了一名最低級的小宮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沒過多久,鴛娘最怕發生的事情還是來了,她被皇后派進了浣洗局。剛來時,她身邊來帶了一個身形也奴婢相似的一個宮女。只是這個宮女入了浣洗局後的第一夜就被奴婢與鴛娘連手推進了天淵池裡,由於當夜正是天淵池換水之時,這個宮女的屍首不知隨着開閘的洪水流到了哪裡……那是奴婢第一次殺人。”
周圍人見鄭掌事這麼痛快就承認了殺人的事實,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輕易就承認的,一定不是最關鍵的,她在這之後一定做了更多惡行。
允央對此倒是並不意外:“殺了這個宮女後,鴛娘就要求你按她的吩咐辦事。讓你利用秘道與你的易容術扮演起了兩個宮女,一個是你自己,一個是早就死去的鴛娘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