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唐臣與雪涯雖然彼此安慰,認爲前方是鋒迴路轉,可是他們心裡都知道,這條路有多麼艱險。
與此時同時,比他們還要焦慮的就是已成爲山寇大當家的沈源。他輾轉反側的一夜沒睡,天剛一亮就出了門,直奔謝唐臣所住的院子而來。
沈源剛一進門時,雪涯正從屋裡往外端洗臉水。她見沈源陰沉着臉腳步匆匆地推門進來,不知他有什麼企圖,嚇得手裡一抖,水盆差點掉在地上。
看到雪涯一臉驚懼地望着自己,沈源完全沒有昨夜那凶神惡煞般的模樣,而是客氣地拱了拱手。這一幕倒讓雪涯恍惚起來,彷彿此時自己不是呆在一個偏僻村落裡,而是站在曾蘭宮前,正與沈源所帶領的皇家侍衛錯身而過……
顧不得一臉錯愕雪涯,沈源一挑門簾走進了裡間。
謝唐臣側臥在牀塌之上,對於沈源的倒來並不顯得意外,而是淡淡的一笑:“沈將軍起得真早啊!”
沈源看了一眼謝唐臣塗着藥粉的雙腳,有些愧疚地說:“昨夜先生的膽識着實讓在下自愧不如,我若身處你昨夜的境地,只怕沒有勇氣登上木板。所以……”
說到這裡,沈源聲音稍稍壓低了一點:“若我們真要起事,我們都願推選你爲主公!”
謝唐臣此時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目光深邃地看着沈源:“沈將軍何必自謙,你身經百戰,武功超羣,若是起事,我願輔佐將軍。”
沈源黯然地搖了搖頭:“我是個直腸子的人,若是以前你這麼說我定不會推辭,但是經歷了這麼多的波折,我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人貴有自知之明,我這前半生,本不應淪落成現在這個樣子,當初因爲盲從了先皇后的派遣,去做了殺人越貨的勾當,後來纔會一步錯步步錯。所謂,天道輪迴,我也終於自食其果。本以爲這一生就將爲當初的失誤而恕罪,卻沒料到能夠遇上先生。”
“你昨天站在大鐵鍋上的氣勢,絕非常人能比。說句實在話,我在漢陽宮當差多年,你昨夜揮斥八極,神氣不變的樣子,除了孝雅再無人可以比肩。可見,你是人中之龍,絕非久居人下之輩。所以思前想後,我等願推舉你爲主公,輔佐你共謀大事!”
謝唐臣臉上還是不見一點喜色,語氣也還是不緊不慢的:“你們這樣信任我,我本不應推辭。但是我們共謀之事非同小可,就算最後成功,也是九死一生,這些你可明白?”
沈源使勁點着頭:“先生所言,在下當然知道。但是若沒有這一番磨礪,只怕我等這一生都將在這深山老林裡消磨了,有家不能回,有親人不能相見,生不是生,死不是死。與其這樣,不如先去地獄裡趟一回,沒準最後反而能殺回人間!”
謝唐臣聽罷讚許地頷首:“將軍豪情令人欽佩,但是有些事不知將軍考慮過沒有?”
沈源雙眼圓睜:“先生所指何事?”
“我們這次要做的事,本就是勝算極小,所以最忌諱的就是人心不齊。將軍雖然有凌雲之志,你手下的人,真的能與你同生同死嗎?若是有人存有二心,那我們這樣的實力,只怕不等孝雅來圍剿,自己就是分崩離析了。”謝唐臣正色道。
沈源此時忽然跪下行了個君臣大禮道:“我手下的人,能力有高有低,性格千差萬別,但卻是一樣的義氣深重,絕不會有出賣兄弟之人。若是真有這樣的人,這些日子在洛陽附近活動,他們大可跑進城中告發我,讓大齊軍隊來捉拿於我,何必跟着我天天吃苦受凍。”
謝唐臣神色肅然地說:“這樣最好。我們若是定了目標,那就要想着如何發展自己的勢力。孝雅是武將出身,管理天下只重開疆拓土,卻不懂如何讓百姓豐衣足食,連年征戰,民間已頗有怨言。這正是我等起事的好時候。”
“正是這樣。只是我們要去哪裡才能培植自己的勢力?”沈源此時目光有些猶疑地看向謝唐臣。
謝唐臣雖然不動聲色,但是心裡卻在冷笑。他明白,雖然沈源剛纔說得好聽,但是不是真的忠心輔佐他,還要看謝唐臣有沒有真的讓他們心服口服的本事。他們之所以歸順他,實在是因爲他們都進一幫武夫,毫無謀略,遇事只會亂闖亂撞。這樣的人雖然好收服,卻也極易感情用事,所以謝唐臣的一言一行都要分外小心,若是刺激到他們,只怕他們翻臉不認人,也是片刻之間的事。
“我們既要起事,不能去北邊。因爲孝雅最重邊疆防守,那裡不但有重兵駐守,還有北疆多個部族時時南下侵擾,實在不利於我們悄無聲息地擁兵自重。南邊與北邊的情況差不多,那裡雖是睿親王的地界,但他與孝雅的治理手段一脈相承,都是重兵佈防,我等想要鑽個空子,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東面的滔滔大海,我等又擅水路,此地肯定不能選。現在看來,能去之處就只有蜀地了。”謝唐臣雖然在說着話,但是以他氣定神閒的樣子來看,好像眼前已經展開了一卷大齊國的地圖。
“益國的邊界與蜀國一向有交叉,兩國來往也頗爲緊密。益國被孝雅收服之後,王族中的多人投奔了蜀王,這些人將益國王族的迷亂頹廢的作派帶到了蜀國王室,令蜀國的國力也是每況愈下。現在孝雅將精力放在北疆,若不是如此,早就派人收了蜀地。這也給了我們機會,我們就往蜀地去!”
沈源聽着謝唐臣寥寥數語就將天下事說的清清楚楚,當下便肅然起敬,規矩地站在一旁,卻也接不上話,只有點頭的份。
謝唐臣似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接着說下去:“選定了地點,我們還需要籌措一些銀兩以備日後所用。我在湖山城中還有一所祖宅,這幾天我就去變賣了它……”
他剛說到這裡,門口忽然傳來了一個怯怯地聲音:“謝公子,將軍,你們如果要用錢,我這裡有。”
謝唐臣與沈源齊刷刷地看門口看去,只見雪涯抱着一個大衣箱站在門口,一臉忐忑地說:“我這個衣箱雖然不大,但是卻放了許多寶貝,能買十所大宅子。不信,你們來看。”
說着,她就將衣箱放在了桌子上,輕輕地打開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