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暗算
蘭婷深悔自己言語過於急躁,說了不該說的話,現下已沒有轉寰的餘地了,只有不再言聲,可是清兒的疑慮終是沒有消除,即便最後不是由自己解釋清楚,卻也是因爲自己露了口風,若是因爲這個惹得人家夫妻失了和氣,總還是自己的過錯。
前邊四爺的事沒有辦好,這邊又要因爲自己的話橫生枝節了,她心裡又悔又急,卻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做,手中託舉着茶盞,面上看着平靜無事,其實心裡卻是焦灼不安的。
清兒看着蘭婷不語,心思卻已然是百轉千回了,她知道蘭婷一向不是個多事的人,剛纔說出這個話頭,一定是被自己的言語迫得急了,也知道她不會再接着說下去了,瞧着她一盞茶喝了五六口卻好象還沒有喝完的樣子,便知道她一定是在爲難了。
她把剛纔蘭婷的話細細的琢磨兩遍,心裡已然明瞭。
“姐姐,辛苦你給妹妹倒杯茶吧。我這會兒口渴得緊。”清兒嬌聲喚醒蘭婷。
“你這還在吃着藥,怎麼可以吃茶,等我喚柔兒來給你倒杯蜜水吧。”蘭婷說着看清兒,清兒面上漾着笑意,眼神清澈無波,她也略略放寬了心神。
“好,多謝姐姐!”清兒面上的笑意加深,泛進眼瞳。
“你呀,總跟我這麼客氣。”蘭婷也笑着嗔怪她,說完轉身向門外走去。
從柔兒的手中接過瓷盞,端起來抿了一口,擡頭不解的問:“這是什麼?”
柔兒不解的回答:“靈芝燉水。”
清兒把瓷盞交回給柔兒:“我知道這是什麼!我要喝水,怎麼給我這個?”
柔兒輕笑着擡頭說:“是爺吩咐的,說是少主渴了給喝這個。”
清兒閉眼嘆氣,再睜開眼時,盯着柔兒問:“我記得我纔是你的少主,是吧!”
柔兒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了。邊笑邊說:“少主,你可不能怪我,九爺可是說了,這靈芝燉水得連喝三個月才見效。還說少主要是一個月內還不能下牀舞劍,就處置我呢。”
清兒揚着柳眉,挑着鳳目,淺淺一笑說:“好啊。我就喝三個月,等我能下牀舞劍了,我就拿你家法處置!”說着搶過瓷盞,大口喝下。
蘭婷瞧着主僕兩人言來語去,弄明白了原來是胤禟要柔兒拿着這靈芝燉水當水給清兒喝,不僅搖頭苦笑。
柔兒接過瓷盞,對清兒說:“敢情九爺自己沒敢和少主說,倒拿我出頭了。嘿,我一個丫頭,自然是主子們怎麼說,咱就怎麼做了。現下,這兩個主子都要打我了,我可躲不躲開呢!”說完自己緊抿着嘴瓣。
清兒拿眼瞥了她一眼,也忍住笑說:“是啊,要跑快跑,免得捱打,可是有一宗,要跑你自己跑,可不許你拐帶着風跟你一起跑。”
柔兒又羞又急,紅着臉說:“還是主子呢,竟拿人家開玩笑。”
清兒扳着笑臉回說:“你這會兒知道我是你主子了?”
柔兒繃着臉說:“八歲的時候柔兒就知道少主你是我主子了,要不是九爺爲少主好,柔兒怎麼會聽他的話!少主還這麼怨怪人家!”
她這邊一抱怨,清兒立馬止不笑,嗔怪道:“知道你們都是爲我好,可這靈芝水怎麼能當水喝?你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吧?”
柔兒點頭說:“柔兒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爺吩咐過了,柔兒只能照辦。”
清兒再一笑,又說道:“再過些日子,就把你和風的喜事辦了吧。”
柔兒聽了臉一紅,低着頭說:“柔兒不急,等少主養好了病再說。”
清兒點頭:“哎,看來我不快點把病養好,就要擔擱你的喜事了,那我可不討人嫌厭了麼!”
柔兒急道:“少主!你要這樣說,可不折殺柔兒了麼?”
清兒笑着輕斥道:“又起急!你的喜事辦了,緊接着就能辦梅她們四個的事了,你們都有了着落了,我也了了一樁心事了。”說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柔兒見此,知道她的心事,也沒敢再言語。
蘭婷卻笑了,說:“可真是一個好主子呢,這般爲她們着想,叫她們怎麼不死心踏地的跟着你呢!”
清兒苦着臉一笑,雙目漸漸悠遠,原來想着,這次回來把梅她們四個安排好,便帶着胤禟回英吉利的,現下,梅她們四個能安排好,自己和胤禟卻是回不去英吉利了,秦爺爺、師傅、大哥蘭姐和自己的兩個幼子還不知道怎麼盼着自己回去呢。
蘭婷瞧着清兒心不在焉的樣子,何況今兒也不適宜再提鳳凰的話了,便不再留,起身告辭了。
清兒自己原也一懷的心事,又加上放心不下寶豔的事,便不強留,掙扎着要起牀相送,被蘭婷按住,方纔眼見着柔兒將蘭婷送了出去。
柔兒送蘭婷回來後直接進屋,扶清兒躺好掖好被子,坐在牀邊陪着她。清兒想了想,問柔兒:“回來這一日,你可聽說這府裡發生了什麼事沒有?”
柔兒搖頭,說道:“沒有啊。咱們昨兒剛回府,今早上,梅她們就伴着小主子去了宮裡見宜妃娘娘,還沒說上話呢。”看着清兒,見她似是知道了什麼的樣子,便說道:“要不,我把梅叫回來問問。”
清兒略一沉吟問道:“不用了,讓她們陪着月兒吧,回來再說。”
柔兒應了聲“是”起身放下牀帳,又拿了個景泰蘭的暖手爐,放在清兒手中,說:“少主,你歇歇神吧,有事我叫你。”
清兒輕輕“嗯”了一聲,緩緩合上眼。
清兒被胤禟叫醒,說是會朋居的掌櫃財叔差人給清兒送來了補品。
清兒問:“財叔沒來麼”
胤禟搖着頭說:“沒來。是夥計來的。說是客多,閒時再來。”
清兒一愣然後又接着問:“送的是什麼?”
胤禟笑說:“和柔兒做的一樣,是燉黃脣魚的魚鰾。清兒,財叔對你還真是好!”
黃脣魚產自沿海地區,視爲上等大補品,尤其是魚膘更爲珍貴,即便在沿海地區也不多見,在北方尤其罕見難覓。胤禟自己的生意做遍大清,又是皇子身份,得到這個尚且不易,更不知道財叔是費了多大的心力,才得了它。
清兒聽後,輕促着柳眉,對胤禟說:“把人叫進來吧。”
胤禟急說:“那怎麼行?你這還在牀上呢?我叫人拿屏風來。”
清兒擺手說:“不用了。”
胤禟看着清兒,清兒又說了句:“叫進來吧!”胤禟不再堅持,扶起清兒,用靠枕給她倚上,然後拍拍手掌,柔兒領着個小廝進來了。
小廝二十多歲的年紀,一身青衣布褂,手上拎了個竹籃,進門直走到距離牀三尺遠的地方停下,放下籃子,麻利的紮了個千,說:“小的給九爺、九福晉請安了。”
胤禟側頭看着清兒,沒有說話。
清兒盯着小廝看了看,說道:“起來吧。這一趟辛苦你了,財叔還好麼?”
小廝站起身,口齒伶俐的回答:“財叔好,就是惦着福晉,說等福晉身體好了,請福晉去會朋居呢。”
清兒笑着說:“好,你回去告訴財叔,等我身體好了,我去看他。”
小廝麻利的應了聲“是”,打開手中竹籃的蓋子,從中托出一個套着保溫套子的瓷盅,說:“這是財叔給福晉燉的補品,要福晉趁熱喝了。”說着轉身遞給柔兒。
柔兒託着瓷盅走近牀前,掀開蓋子給清兒看,清兒看了眼,擡頭對小廝說:“是財叔親自燉的吧,替我謝謝財叔。”
小廝看着清兒說:“是財叔親自燉的,福晉快喝了吧,涼了就不好了。”
清兒側臉對柔兒說:“盛在碗裡吧。”柔兒答應着要去,胤禟站起來說:“還是我去吧!”從柔兒的手中拿過瓷盅,看了清兒一眼,然後就出去了。
清兒看着小廝又問道:“財叔財嬸這一項身體可好啊?財嬸的腿還痛嗎?”
小廝擡頭看着清兒,答道:“財叔財嬸的身體都還好,財嬸的腿有時是痛的。”
清兒輕輕的“啊”了一聲便不再言聲。
胤禟進門直走到牀邊坐下,口中說道:“來,清兒,嚐嚐財叔的手藝如何?”邊說邊將瓷勺送到清兒的脣邊。清兒含着笑嚥下,口中稱讚道:“財叔的手藝還是這麼好。”轉頭對小廝說:“替我多謝財叔,說我吃了,讓他費心了。”
小廝答應着說:“是,小的告退了。”
清兒突然問:“你是怎麼來的?”
小廝答:“小的是騎馬來的。”頓了一下,又接着說:“財叔說了,馬跑得快。”
清兒點頭不再說話了。
胤禟對柔兒說:“勞他跑了這一趟,柔兒帶他去賬房領些銀子吧。”
柔兒應了聲“是。”小廝又謝過了。兩個人出去了。
胤禟放下瓷碗,將清兒冰冷的手放在兩手中攏握着,低柔的說:“清兒,沒事啊,有我在呢。”
清兒擡起頭,雙目微紅,看着胤禟說:“湯裡有毒,是嗎?”
胤禟點頭:“還不知道是什麼毒,只是用銀針試過了。”
清兒伏下頭靠在他懷裡悶聲說:“等柔兒回來,就知道了。胤禟,只怕這會兒,財叔財嬸,都已經不在了。”
胤禟目光清冽如冰,冷冷一笑道:“放心吧,寶貝,楊和柳已經去了財叔的府上,榆和槐盯着他呢,我今兒到要看看是誰敢在我的頭上搗鬼。”說着,將清兒擁進懷裡。
清兒伏在胤禟的懷裡,心裡悲苦,卻沒有流淚。
胤禟拍撫着她,低聲勸慰道:“放心吧,你先休息會。一會有信來了我再告訴你。”
清兒搖頭不語,胤禟也不勉強她,只是將她連人帶被子緊緊的摟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