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上學第一日

年紀不一樣的學生不呆在同一個地方,陸成良帶皎皎去的這裡叫慎思堂,專門教的都是六到十歲的小孩子。

他先把皎皎帶到學堂裡,在最後一排找了個位置給她坐下,然後自己纔去平時處理事務的地方,去給她拿書。

學院裡教書的先生沒有專門的等級之分,大家平時批改作業,休息什麼的都在同在後面的博思居。

一羣男人聚在一起雖然沒有女人那般好打聽,但好事之心人人都有,陸院長帶了個小姑娘來上課的事,早在他還沒進門的時候就傳到了大家的耳中。所以陸成良進來的時候,大家一個個雖然都裝的目不斜視的樣子,但心裡都好奇的不得了。

陸成良的身份在這裡待久了的人,大都知道一些,今朝長公主府的遺孤,又時常受到皇帝這個親舅舅的照顧,身份不可謂不高貴,但是畢竟說到底,他如今也不過是當了一個書院的院長,雖然是全天下最好的書院,可在朝堂上卻是沒有任何實權的,真正的世家大族是不會想和這樣的人結親的,但門第稍低一些的人家又高攀不上這樣的高枝,加上陸院長自己看起來也像是個眼光高的,這一來二去的,這親事便耽誤到了現在,和他一般大的,孩子再過幾年都能成親了,據說皇帝還把他叫進宮裡問了幾次,但人家不鬆口,那也是沒辦法。如今這人身邊出現了個女人,那簡直就是整個書院的一件大事了,尤其是據說這女人已經在院長那裡住了好多天了,這難道潁川最大的單身漢要成親了?

等陸成良拿了出出氣,大家立時就擠眉弄眼的竊竊私語起來。

皎皎來的時候,是一個人來的,陸成良這些日子被她那些花樣百出的小手段也弄得身心俱疲,根本沒想到去澄清她的身份,這一來二去的,兩人盡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湊成了一對,簡直是誤打誤着了。

學堂裡斷斷續續的不斷有小孩子進來,大家第一眼都發現這裡多了個小姐姐。

書院裡是沒有女學生的,這裡除了打掃的僕婦,連母馬都找不出幾批,尤其還是長得好看的小姐姐,一個個瞬間就跟吃了藥似的,熱情的不得了,都紛紛圍了過來。

“姐姐,你在這裡是要跟我們一起讀書嗎?”有小孩立即問道。

“對啊,我和你們一塊唸書,你們這麼多小男子漢可不能欺負我哦。”

“放心吧,姐姐,哥哥說要多照顧女孩子,我們都會照顧你的。”有小孩挺了挺胸膛,拍着胸脯保證到。

“姐姐,你多大了呀,爲什麼還和我們一塊唸書?你不是應該和哥哥他們一起麼?”有小孩好奇道。

說道這個,皎皎就鬱悶,她故意擺了一張苦瓜臉道,“因爲有人非要我過來,不來就要打我。”

“是不是陸院長呀,陸院長最兇了,我們平時都可怕他了。”小孩子說的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沒有啊,陸院長雖然兇了點,可從來不打人的。”有小孩在旁邊嘀咕道。

“也對啊。”

“不是,不是,陸院長多兇啊。”

二十多個小孩子咋咋呼呼的吵成了一片。

陸成良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羣小孩子圍着小姑娘嘰嘰喳喳的場景。

果然小孩子和小孩子比較玩得來嗎?他有些無聊的想到。

他在門口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聽着那羣小調皮鬼在背後和皎皎說着他平時怎麼嚴厲,怎麼兇,也不出聲,直到有人注意到了他,撞了撞同伴的胳膊,然後一個傳一個,大家瞬間安靜了下來。

看着小傢伙們有些心虛的樣子,他也不說話,只是不慌不忙的走到皎皎身邊,把要用的兩本書放下,才繼續走到課堂前在自己椅子上坐下。

先生講課是在最前方的,有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不過爲了講課方便,他通常是不坐的,現在他坐下來了,小傢伙們一下子就有些害怕了,一個個做的筆直筆直的,打開面前的書本要多認真就有多認真。

陸成良看了一眼皎皎,小姑娘還是一臉仰慕的看着他,絲毫沒有害怕的意識,陸成良平時都比較嚴肅,小孩子們都比較怕他,但此時此刻他只希望小姑娘也能跟這些孩子似的,一看到他板着臉就能收斂一些,可惜似乎完全不可能。

他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才恢復了正常的表情說道,“先開始晨間誦讀吧。”

小傢伙們也機靈,知道這是沒事了,一個個便大着嗓門讀了起來,“弟子規聖人訓首孝弟次謹信泛愛衆而親仁 有餘力則學文 ”

自入學開始,每日大家都會在早上把《弟子規》誦讀一遍,小傢伙們一個個讀的搖頭晃腦的,有些都不用看書,可以直接背出來,皎皎看看坐在自己前面的這一羣小傢伙,又看看眼風時不時掃到自己的陸成良,只能認命的攤開書本,也跟着他們讀了起來。

讀完《弟子規》之後休息一刻鐘,然後便算是正式上課了,書院教君子六藝,而這羣小傢伙暫時只用學小藝,也就是書和數,書呢,也就是教他們識字和讀書,識字在啓蒙的時候就教了,如今不用教的太細緻,關鍵還是讀讀經史子集和練字,陸成良就教他們讀經,現在他們剛剛學《爾雅》,皎皎聽着陸成良給他們講釋天·釋地·釋山·釋水什麼的,完全聽不下去,她只能默默地看着陸成良在那邊講,“穹、蒼蒼,天也。春爲蒼天,夏爲……”

陸叔叔長得真好看,講課的樣子也好看,輕聲細語的,不像爹爹他們講話只會用吼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簡直就跟畫上走下來的似的,皎皎心裡想着,下意識的用手抹了抹嘴,她感覺自己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正式上課是不休息的,要連着上一個半時辰,皎皎不知道這些小傢伙們是怎麼撐下來的,反正就算有陸叔叔的盛世美顏任她盡情看,她也快撐不住了,她雙手託着腮看着前方,原本眼睛裡的小星星現在已經變成一個個小圈圈了,頭也一點一點的,幾乎快要睡着了。

陸成良看着小姑娘那個樣子故意咳了兩聲,講課的聲音也放大了些,“泰山爲東嶽,華山爲西嶽……”

皎皎滿腦子都是我好睏,好睏,好睏,哪裡還注意到什麼聲音大不大的,在她聽來陸叔叔的聲音溫溫潤潤的,此時更像催眠的小曲兒,她終於支撐不住,頭“碰”的一聲,磕在了課桌上,這一下磕的實在是有些重,皎皎“噝”了一聲,也立時清醒了過來。

周圍頓時爆發出一片笑聲,被陸成良嚴厲的目光掃了一圈纔算是安靜了下來,但仍然有些小身子在那裡抖啊抖的。

皎皎的臉立刻就紅了,縱使她的臉皮算不上薄,但被這麼一羣小孩子看了笑話,也實在是有些丟人的,她偷偷擡眼看了陸成良一眼,發現他也在看自己頓時就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又擡頭看,發現陸叔叔的眼光已經又落到學生身上了,頓時又有些委屈,明明是他非要自己過來,才還自己出了這麼大的醜,現在居然一點都不關心自己。

這麼想着,自己簡直是委屈死了,看見陸成良的眼光又落了過來,他也沒避開,就這麼委委屈屈的看着他,眼裡滿滿的都是控訴。

陸成良一下子就有些心軟了,小姑娘本來就不愛讀書,因爲自己的私心,才讓她過來,撐了這麼久也實屬不易了,這纔不過第一天,時間久了自然就好了。

這麼想着,他便對堂下的學生說道,“君子知禮立人,男兒在家要多體諒母親,照顧姐妹,這位姐姐雖比你們年長,但你們都是男兒,要懂得照顧女子,知道嗎?以後不許欺負她。”

“知道了。”小孩子也沒什麼壞心眼,剛纔也不過是覺得好笑,一時忍不住而已,現在聽着先生的話,有些人甚至耳朵悄悄的紅了,也有幾個忍不住偷偷去看皎皎。

聽見陸叔叔維護自己,一時覺得心裡甜甜的,一時又覺得更委屈了,簡直想撲倒他懷裡,讓他抱一抱自己了,不過知道孩子是沒錯的,她對偷偷打量自己的孩子做了幾個鬼臉。

於是孩子們也都放下心來,只是心裡還想着自己是男子漢,以後要保護這個班裡唯一的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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