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窗戶漸漸的透出了一些亮光, 陸成良看着懷裡的小姑娘仍舊閉着眼,沒有絲毫要醒來的跡象,他終於也慢慢地合上了眼。
也許是一個時辰, 又或者是更短, 陸成良便覺得有溫熱的呼吸打到了他的臉上, 他睜看眼看見的就是小姑娘在他面前放大的臉。
她的鼻尖幾乎貼上了他的, 似乎是在看他究竟有沒有醒來。這樣近的距離反而讓兩人都有些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陸成良的身子移了移,想稍稍往後退一點,可是他這一動才發現自己側着的那半邊肩膀完全都麻了, 連知覺都沒有了,倒是昨晚就有些隱隱作痛的右肩, 這時候倒彷彿一點事都沒有了。
既然動不了, 陸成良也就只能這樣睜着眼看着皎皎。
小姑娘的睫毛很長, 又密,陸成良幾乎有種錯覺, 好像她的睫毛全都落進了他的眼睛裡,讓他不住的想眨眼睛,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沒有眨。
過了一會兒,皎皎纔像是終於確定了似的,把頭往後移了移, 說道, “陸叔叔, 你醒了呀。”
難道自己這半天睜着眼睛都是假的嗎?陸成良沒有就這個問題和小姑娘爭論, 他“嗯”了一聲算是肯定。
看着小姑娘經過幾個時辰的休息, 又彷彿恢復了朝氣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的問道, “身體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皎皎下意識的想回沒有,不過看到陸叔叔明顯落到她腰腹處的眼神,她立刻就回憶起了昨晚的事,臉一下子就變得紅了,而後才認真的感受了一下,低聲道,“有點酸。”又在牀上動了動,似乎是有些驚訝的說道,“嗯,沒有了。”
陸成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不知道一般女子事後是什麼樣的,但看皎皎確實沒什麼大礙的樣子,他也放下了一些心,想伸手替她揉揉有些酸的腰,但手剛一動就發現一陣一陣的麻,別說按腰了,擡起來都困難。他又側了側身,在儘量不壓到傷口的情況下,稍微活動了一下肩膀,等胳膊終於有些感覺了,他才坐起了身,對皎皎說道,“還要再睡一下嗎,還是就起身了。”
他們這是在女方家,所以並沒有要早起給公婆敬茶的習慣,更何況就連關宏這個岳父昨晚喝了那麼多,現在也應該沒有起,所以兩人並不着急起牀。
皎皎昨晚洗過澡後已經換下了那身大紅色的褻衣,轉而穿了一套粉色的,她其實已經清醒了,但還是懶懶的躺在牀上,聽到陸成良的話,她在牀上又滾了兩圈,最後才頂着一頭早就被弄亂的頭髮坐了起來,說道,“還是起牀吧。”
兩個人就穿了衣服起牀,皎皎腳剛踏實了地,剛要站起來,卻覺得腿一軟,幸虧抓住了旁邊人的胳膊纔沒有栽下去,她這時候才發現身體並不是只有一點酸而已,兩條腿也是有點使不上勁,只是剛纔是躺着的,沒有什麼感覺。
皎皎就算生病都沒有這麼不能走路的時候,她頓時就用有些指控的眼神看着陸成良,道,“都怪你太用力了。”
陸成良扶住了皎皎,有些尷尬,他昨晚其實是很剋制的,第一次因爲有些快,他便試了第二次,但後來便沒有繼續,即使是這樣,小姑娘小小的身子,又是第一次,還是有些受不了。
“我們待會找個大夫看看吧。”他其實是有些不放心的。
關家沒有女眷照顧,皎皎對這些事其實也不太懂,她見陸叔叔說的認真,而自己又確實有些難受,便乖乖的點了點頭,還補充了一句,“不要喝藥。”
“好,讓他給你吃藥丸。”
“嗯。”出於女孩子的本能,她覺得這樣是有些奇怪的,但身體難受要看大夫的常識還是讓她接受了這件事。
然而新婚第二天早上就把大夫請進了新房的事卻把整個將軍府的人都驚動了,有人帶着佩服的眼神看着陸成良,也有人帶着同情的眼光看着皎皎,但到底皎皎是他們看着長大的,管家還是拉下臉皮,眼神不太聚焦的悄悄對陸成良道,“我們姑娘年紀還小,還請姑爺體諒一些。”
這就是府裡連個嬤嬤都沒有的壞處了,不僅沒人教導皎皎一些女子該懂的事,就連這樣夫妻私房的事都需要他這個老管家來說,管家覺得自己一輩子的臉面大概都用在這一刻了。
大夫被請來的時候也是膽顫心驚的,他這段時間實在是跑將軍府太頻繁了,先是將軍,又是陸成良,現在連府裡的姑娘都在新婚第二天都出了事,他來的時候幾乎是苦着一張臉,就怕情況又是萬分嚴重的。
然而等他氣喘吁吁的趕到,又把了脈之後,卻發現並沒有什麼大礙,他不放心的又把了一遍,最後看着大家都有些擔心的眼神,只能無奈的告訴他們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很正常的有些氣血不足,多補補,甚至不用補也沒什麼大事。這下大家都舒了一口氣,卻又集體用奇異的眼光看着他們夫妻倆。
陸成良有些尷尬,但他那副一緊張就面無表情的樣子也是挺能唬人的,而皎皎卻是從小就是他們看着長大的,在他們面前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最後反而是剩下屋裡那些人覺得不好意思了,最後還是管家領着那些人又回到了各自該待的地方。
這麼一場烏龍鬧下來,兩人是真的一點睏意都沒有了,廚房送來了熬得糯糯的蓮子粥,還有一碟紅棗糕,配着其他的一些小食,兩人就相對無言的用了一頓早飯。
關宏果然還是躺着,皎皎讓人煮了醒酒湯給他送去,雖然她爹一直都不喝這東西,但今天這種日子還是儘早醒來會比較好。
關宏喝了醒酒湯之後,還是過了好一會兒才醒過來,等他揉着有些疼的頭出門時,外面的太陽已經斜斜的升到了半空。
原先定的規矩是陸成良在女方這邊娶親,他自己又沒有雙親,所以他雖然不算入贅,但一切程序還是按正常的來,就是第二天夫妻雙方向兩邊唯一的長輩,也就是關宏敬茶,只是這道程序也並不算太正式,所以今天大家才都沒有早早的起來,但這種事也不好拖到下午。
關宏用冷水衝了衝臉,等整個人都清醒了,纔去了正廳在堂前那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皎皎和陸成良就站在旁邊,等下人把茶盞端了過來,兩人才接過茶盞,在蒲團前跪下。
看着昔日好友在自己面前叫着自己岳父,關宏的心情有點複雜,一方面還是不滿意有個這麼老的女婿,另一方面又爲自己居然成了他的長輩而有些暗自得意。理不清自己的心思,關宏仍是給了他紅包,還故意特有長輩風範的說了一聲,“乖!”看着陸成良有些抽搐的臉色,關宏一下子又覺得心裡還是高興居多了。
他還不知道兩人一大早就請大夫的事,不然肯定又是大發雷霆,然後陸成良又好長一段時間不給他好臉色了,不過府裡的人都知道將軍的脾氣,所以就算要和他說這件事,也必然會說的清清楚楚的,還要特意強調姑娘確實沒事這個結論,不然大家都會被將軍的大嗓門所折磨。
見了禮之後這場婚事便算是徹底落下帷幕了,從此皎皎就變成陸關氏了,至於三日回門,他們就住在這裡,這件事自然是沒有了,只是成親的事因爲事出突然,也沒有跟成康帝說過,雖然成康帝只是陸成良的舅舅,但這種事還是得通知人家的,於是陸成良便寫了長長的一封信送去了穎都,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略去了自己是爲了救皎皎而中毒的事,只說自己是被潛進城的柔然人所傷,又解釋了一切都是因爲皎皎以爲自己不久於人世,纔會沒有徵求他的意見就匆匆辦了婚事,言辭懇切,總之就是不希望他因此而生出什麼不高興。畢竟他作爲一國之君,要是有什麼不滿意的,他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皎皎知道陸叔叔給成康帝寫信的事,也寫了一封給嘉寧,說了自己成親的事和一些這邊的風土人情也順便讓信差帶去了穎都。
之前成康帝的態度就表明了雖然沒說讓他們在西北呆多久,但肯定還是要回去的,所以兩人雖然在這裡成了親,但也都知道最長一年,甚至應該不會那麼久,他們還是會回穎都,所以穎都的一切也還是需要打點。只是出於皎皎的私心,她還是希望能在西北多呆一陣的,畢竟這是她長大的地方,她的親人,她所有認識的人都在這裡。以前去穎都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思,這次卻是真的要在那裡安家了,雖然是和她最喜歡的陸叔叔,皎皎還是有些捨不得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