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這邊的冬天總是來得要早一些的, 不過是深秋,風颳在臉上便有一種被打疼了的感覺了。眼看着離立冬還有幾日,這邊卻早早的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關宏的心裡剛有些鬆動, 皎皎和陸成良卻是出事了。
兩人來這邊的時候因爲匆忙, 行李什麼的都沒怎麼收拾, 現在天一冷, 衣服便有些不夠穿了, 皎皎還好,這裡本來就是她的家,她房間裡面的衣服多的都能堆起來, 可陸成良就不行了,他最厚的衣服也不過是一件棉袍, 還沒有換洗的, 這天一下雪, 天氣立馬就冷了下來,這樣的衣服明顯是不行的, 於是皎皎便想着帶他去集市上買幾件衣服。
皎皎對這裡是極熟的的,而且城裡的人大都認識這個被將軍從小就帶過來的小姑娘,所以她出門也不太帶隨從,這次依然是,不過就帶了兩個人。
柔然那邊因爲是皇室內部鬥爭, 自從仗打輸了之後就顯得極爲安靜, 大家也就放鬆了警惕, 沒想到就是這麼一放鬆居然就出了事。
當一支箭破空而來的時候, 在皎皎還沒反應過來之前, 陸叔叔就倒在了她的面前。
“陸叔叔!”皎皎有些不敢置信的扶住了倒下的陸叔叔,聲音着急道, “你怎麼樣了?”
陸成良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下意識的就把皎皎護進了自己的懷裡,現在這支箭穿着他後邊的肋骨而過,可想而知,當時這箭是對着皎皎的心口的。這一箭雖然對陸成良的傷害也不小,但他卻是慶幸的,幸好他一覺得不對勁自己就做出了反應,不然現在就變成皎皎躺在他的懷裡了。
“沒事。”陸成良忍着身上的痛,對皎皎說道,“這裡不安全,我們先回去。”
跟着他們的兩個隨從一個去追剛纔的那個人了,一個留在他們身邊保護他們。
那人立刻跪了下來,“末將保護姑娘不利,還請姑娘責罰。”
能被挑出來跟着皎皎的,都是功夫還不錯的,不然關宏也不會放心讓皎皎出去,只是今天這件事事出突然,對方又是在暗處射箭,難免有些防不勝防。
“這事不怪你們。”皎皎沒有責怪的意思,擡擡手讓對方起來,“先幫我把陸叔叔扶回去。”
其實這樣一箭射下來雖然傷的不輕,但也不至於完全不能走,只是皎皎不放心纔會讓人扶着。
但是走到門口陸成良就覺得非常不對勁了,他的力氣在漸漸消失,現在已經差不多使不上勁了,就剩幾步路,怕小姑娘更擔心,他沒有跟皎皎說,只是一把他扶回客房,皎皎擡頭看見陸叔叔的臉色,眼眶都要紅了。
“陸叔叔,你中毒了?”
陸成良臉色蒼白,嘴脣卻有些烏青,這絕不僅僅是因爲失血過多,皎皎一下子心都揪了起來,“大夫呢,大夫什麼時候過來!”
“皎皎怎麼了?”大夫沒過來,關宏先拄着根柺杖過來了。
他是聽說皎皎和陸成良出去買衣服的時候出了事,就立即趕過來了,一進門看見站在牀邊好好的皎皎放下了些心,等注意到牀上躺着的人後,眉頭又皺了起來,有些擔心的問道,“成良怎麼了。”
“爹,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出門不帶人的。”皎皎就那麼站在那裡,看着已經陷入昏迷的人,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關宏一看見皎皎哭的這麼傷心,就心疼的不行,他對着旁邊站着的人大吼道,“到底怎麼回事?”
那個人就把剛纔的情況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後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末將護主不利,還請將軍責罰!”
一向脾氣火爆的關宏這時卻罕見的沉默了,他既沒有罵跪着的人,也沒有說什麼話,似乎是過了許久,他才又問了一句,“人呢?”
“□□已經去追了。”
關宏點了點頭,讓人下去,隨後又補充了一句,“多派幾個人去追,只要人還在這個城裡,就一定不能讓人跑了。”
“是!”
關宏看着人下去,才撐着柺棍,往前移了幾步,把皎皎摟進懷裡,安慰道,“不會有事的,不要擔心了。”
皎皎在他懷裡點了點頭,但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
過了一會兒,大夫終於氣喘吁吁的趕來了,他坐下替陸成良把了脈,眉頭卻一直皺着沒有鬆下來。
皎皎立即就緊張的問道,“怎麼樣?陸叔叔有沒有事?”
大夫看了皎皎一眼,又看看關宏,猶豫着要怎麼開口。
關宏立即就知道事情恐怕不是中了一箭那麼簡單了,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大夫有些沉重的說道,“這位公子中的毒和將軍上次的是一樣的,只是這次的毒性似乎更強一些,而且這位公子的體質也比不上將軍。”他嘆了一口氣,“恐怕兇險哪!”
皎皎剛止住的眼淚立即又流了下來,她聲音有些哽咽道,“大夫,你儘管治,一定要把人治好,不管什麼代價我們都願意。”
關宏臉色也有些凝重,對大夫說道,“先生儘管用藥,既然先生可以把我治好,我相信這個也是沒問題的。”
大夫搖了搖頭,“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只能盡力而爲。”他說完便要替陸成良拔箭。
箭入的有些深,他先把衣服剪了,又把皮肉割開,才一用力把箭整支拔了出來,這期間陸成良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也可見這毒確實是有些霸道。
替他把傷口包紮好,大夫又拿出了針包,要替陸成良施針,先把毒排出來一部分。
這期間,皎皎就一直站在旁邊看着,眼眶又紅了幾次,但到底還是把眼淚忍住了,怕影響到大夫,更是一點聲音都沒敢發。等施完針,陸成良突然吐出一口鮮血的時候,皎皎才幹淨上前,替他把嘴角都擦乾淨了。
大夫收了針包,囑咐道,“這只是先把毒性排了出來,能不能救回來就看他這三日能不能醒過來了,若是能醒過來,我再替他施針把餘毒都清了,若是不能……”大夫沒有再說下去,皎皎和關宏卻都明白了後面的意思,若是醒不過來就是沒救了。
皎皎也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別人,對着大夫笑了笑道,“陸叔叔肯定會醒的,您先開藥吧。”
大夫嘆了口氣,坐在桌前把藥方寫了下來,又說道,“你們這些日子多和他說說話,興許他聽着你們都在擔心他更容易醒過來。”
“好,謝謝大夫。”皎皎接過藥方,把人送了出去。
關宏看着短短几刻鐘便好像長大了不少的女兒卻是無比心疼,他看了牀上毫無所覺的人一眼,有些妥協般說道,“沒想到你小時候收服了我,現在又收服了我女兒。”
皎皎進來時關宏還站在陸成良的牀前,她抹了抹臉上已經幹了的眼淚,聲音有些堅定的說道,“爹,陸叔叔是爲了救我才變成這樣的,不管他能不能好我都會嫁給他。”
“什麼叫不管他能不能好都要嫁給他?難道他死了你要嫁給一個死人嗎?”關宏剛纔還有些傷感的心情一下子就被皎皎這句話沖淡了,剩下的只有怒氣。
“爹,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陸叔叔在一起,可這些日子陸叔叔對你怎麼樣,對我怎麼樣你也看見了,不管怎麼樣,我都認定了這個人。”看着她爹瞪大了眼睛,怒氣衝衝的樣子,皎皎又聲音帶着些軟弱的說道,“就像當初,您要是知道我娘會早逝,難道就不會娶她了嗎?”
“無論如何,我不會同意的。”關宏的聲音依舊強硬,但還是妥協道,“他若是治好了,我便同意把你嫁給他,若是治不好就不用再說了。”
“他一定會好的。”皎皎看着陸成良自囈道。
一個是最好的兄弟,一個是最愛的女兒,關宏其實是有些看不得這樣的場面的,他終於還是軟了語氣說道,“大夫都是他中的毒和我一樣,你看你爹我,現在還不是生龍活虎的,會沒事的,你這段時間就好好照顧他吧。”
“嗯。”皎皎點了點頭,看關宏從來到現在一直站着,終於想起來給他端了椅子過來,“爹,你還是先坐着吧,你腿剛好一點點,還是要多注意的。”
關宏終於露出了到這裡來的第一個笑容,聲音有些豪放的調侃道,“你還能想起來我這個爹啊,我以爲你的心思都在牀上那個人的身上了呢。”
關宏說這個話本來是見不得女兒一直苦着臉,想要逗逗她,讓她調節調節心情的,沒想到皎皎聽了她的話,反而低着頭認真道,“對不起,爹,我一直都不太聽話,現在還總是氣您,讓您擔心。”
關宏愣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然後才說道,“我們父女兩個說這麼些見外的話幹什麼,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顧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