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安靜的孩子,很多時候並不是他願意安靜,而是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他不懂地要如何去跟人相處。
他總是一個人,一個人坐着發呆,一個人看着孟婆婆給過往的鬼魂送去孟婆湯,一個人看着花叢裡的精靈成羣結隊。
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不知道自己這一輩子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
很少人會有耐性理睬他,因爲他太悶了。
直到曼珠羅華來了,她不厭其煩地跟他說話,她爲他翩然起舞,哼唱歌謠,即便他不怎麼理睬她,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
她陪着他做在三生石上,一坐就是一整日,哪怕是他一句話都沒有回答她,她也可以聒噪地像只麻雀,不停地對他說話。
她教會了他很多世俗的東西,包括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什麼是夫妻,什麼是疼惜,什麼是恨,什麼是責任。
如果沒有曼珠羅華,或許,他現在還是那個有些自閉的孩子,每天只做一件事,坐在三生石上,看一個個有情有義的人忘記過往的情與義。
他站在修羅大殿之上,修羅的最高點,專注地看着手中的那厚厚的書卷,俊朗的眉宇間盡是認真,似乎達到了忘我的境界,根本不顧周遭的一切。
而周遭,血流成河……
他所作的這大殿之下,鮮血到處都是,幾乎沒有一處可以不見到血跡,烈火也隨處可見,燃燒在一具具屍骸上。
誰都想象不出這裡究竟經歷了一場怎樣的浩劫才留下了如此煉獄一般的慘況。
修羅族人的屍骸一旦燃燒起來,這火焰比起純正的紅蓮烈火更加的炙熱,若是修爲沒有達到一定的境界,怕是沒有人敢挨近吧。
漸漸地,火越燒越大,黑夜都被照亮成了白晝,整個修羅界沐浴在烈火之中,猶如一個巨大的火場。
而他,一抹妖紅就在這烈火中心,妖紅比這烈火還要詭異,頎長的身軀,猶如一尊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他認真地翻看着手中的天地史書,每回到修羅來,總是看一點點,而這一回,史書終於落到他手中了。
琉璃離開修羅不久後,他就潛到凌王身旁,成了其得力臂膀,今日的一切,他亦是費了不少心思。
滅族對他來說不難,難的是不走漏絲毫風聲,他只漏了一個人,隱離,只是,他可以肯定,他走到界碑前,必亡。
他緩緩地擡起頭來,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袍袖一揮,狂風驟起,竟是將所有的燃燒着的屍骸吹到了烈火大道上去。
“欺負丫頭,誰都別想超生。”他喃喃自語,手一落下,整個修羅便瞬間寂靜。
只有那兩條烈火大道是不安靜的,兩邊的火舌幾乎吐到了大道中央,這火,全是修羅族人骸骨燃燒出來的火,怕是從此烈火大道要被封了。
他卻看都不多看一眼,徑自在大殿上坐了下來,低着頭,專注地翻看着天地史書。
然而,他預料錯了。
隱離一路逃到了烈火大道之前的界碑,他早已經長大成人,個頭很高,就是有些清瘦,五官立體,十分清俊,如同小時候一樣,氣質乾淨,尤其是那一雙眸中,彷彿一泓清澈見底的泉水,那麼透澈。
只是,此時他一身是血,甚至連四肢都殘了,他不停地跑啊跑啊,血一路蔓延而來。
他髮絲帶着血,緊緊貼在他臉上,他的衣衫殘破不堪,一身上下幾乎是體無完膚,很難想象得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會傷得如此。
他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而這具殘破的軀體,似乎連他這最後一口氣都承受不住。
他無力地癱在界碑下,直挺挺的界碑都被染成了鮮紅色。
站在這裡,放眼望去,修羅界是一片炙熱的大火。
連同這裡,都被大火映得連空氣都發紅了。
而就在這時候,炙熱之中,突然憑空出現了一抹白影,漸漸清晰,竟是個白衣男子。
他身姿頎長,身材高大的勻稱,一襲雪一樣白的白衣,五官如雕,一身清華之氣自然流露,像似九天落下的謫仙,只是,他的那深邃的雙眸裡卻是藏着萬年都融不了的冷,如同寒冰一樣的冷。
他離幾修羅界碑,不到十步的距離,站了許久,似乎感受着這炙熱的氣息。
不一會兒,他那俊朗的眉頭便緩緩攏起了,他早就看到了癱躺在地上的隱離,卻是無情地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他正要邁步上前,突然,他身旁憑空出現了一道白影,是個鶴髮童顏的老頭。老頭急急拉住了他的手,道:“聖君,這火有異樣,不可入。”
“總之前不太一樣,難不成是出事了?”他開了口,這聲音如此清冷,令人聽都忍不住想遠離。
“修羅界本就神秘而與世不爭,界內的事情從來不會有人知曉,應該是內亂吧,這世上還沒幾個人能攙和得了修羅的事情。”老頭說道。
“你確定天地史書就在修羅界裡?”男子冷冷問道。
“這絕對可以肯定,主子,要不先救了那個人回去,審問個清楚。”老頭說道,指了指界碑旁的早已昏迷了的隱離。
“救不活的人,帶回去何用?”男子反問道,方纔一眼他就看出這個人沒救了。
“主子,你瞧瞧他身上的流光,是紅蓮烈火,看樣子純得很,怕是王室的人吧!”老頭急急說道,上前了幾步,都還沒挨近隱離呢,便不得不退回來,這裡太熱了,越靠近界碑就越熱。
他們是魔,生活在冰天雪地裡的魔,最忌諱的便是炎熱。
聽了老頭的話,男子這才正眼看向隱離,清冷的眸中掠過一抹狐疑,遲疑了須臾便上前去將他攙了起來。
老頭這纔看得清楚,連忙道:“主子,這護體流光,是修羅王室的人,錯不了,想辦法救救他吧,日後一定有大用處。”
男子很冷,任由老頭勸說着,看都不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一把揪着隱離的衣領,轉身就走、
隨着他步步往前,隱離竟是漸漸被冰封。
不一會兒,整個人便完全被冰封成了一個大冰雕。
“主子,你的意思?”老頭追了來,不解地問道。
“他傷得太重了,得先冰封幾千年,才能救,這件事誰都不許說。”男子交待道。
“是是是,只是,主子,冰封后,要救他,可不容易啊!”老頭又說道。
“這個軀體承受不了他多少靈魂,只有一種辦法,抽離了他的七情六慾,只留一種情緒。”男子淡淡說道。
“是是是,主子,那到時候在帶到魔界去吧,先藏着,修羅的事情,屬下想辦法再察察。”老頭恭敬地說道。
……
給讀者的話:報告,三十號全部會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