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秦繁漪早已被桌上的酒食噁心的半死, 若不是胡靈姬暗地裡讓她暫且忍耐片刻,她早已拍案而起,掀翻了桌子。
如今聽胡靈姬這般一說, 便知乃是動手之意, 當下毫不猶豫大喝一聲, 拿起面前酒杯, 劈面便朝吳天德擲去!
那吳氏一門聽聞胡靈姬捅破了窗戶紙, 頓時紛紛跳起身來,那吳天德閃身避過了秦繁漪劈手砸至的酒杯,獰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 地獄無門闖進來。今日你二人既能識破吾之幻術,倒也有幾分本事!”
他一邊說, 一邊自桌下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刀來, 獰笑道“既然你二人不願享受美酒佳餚後再死, 那吳爺爺如今便取了你性命!”,說罷短刀寒芒一閃, 便朝秦繁漪當胸刺下!
那邊廂,老嫗和麗娘當下也飛身朝胡靈姬撲去!只見其十指如鉤,疾如閃電,二人一前一後,竟將胡靈姬圍在了中間!
他三人先發制人, 料想即便眼前這二個女子縱然有些手段, 也必逃不過他三人合力一擊。
可誰知眼前這二個女子竟非凡人, 只見秦繁漪冷哼一聲, 也不知她手上如何動作, 便聽“當”的一聲,吳天德手中短刀竟自折爲兩段!
這短刀貌不驚人, 卻實乃經吳天德妖術煉過,卻比人間尋常寶刃利劍不是要鋒利堅硬多少倍,如今這一擊之下,竟如枯木脆竹一般,應聲而斷,頓時將吳天德唬的心驚膽戰!
當下他扔了手中斷刃,轉身便要逃走,卻聽秦繁漪冷叱道“想走?”,她方纔看到瓦罐中燉泡的胎兒屍身,便知眼前這些男女定是食人的妖魔幻化而成。如此連一個尚未出生的胎兒都拿來做湯羹的行徑,簡直讓她噁心的連頭髮根子都豎了起來。
是以乍一動手,秦繁漪便毫不容情,一手摺斷了吳天德的短刀,另一手當下便掐起一道雷訣,二話不說便要朝其當頭砸落!
而在這火光電石之間,卻見胡靈姬早已出手將老嫗母女制住,一眼撇見秦繁漪引來一道金雷直朝吳天德頭上劈落,慌忙彈出一道紫光,口中連連呼道“繁漪手下留情!”
那道紫光滴溜溜一轉,恰恰將吳天德全身護了起來。而秦繁漪聽胡靈姬這般一喚,揮袍一拂,便將金雷驅散了去,一邊急問道“靈姬,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那胡靈姬抿嘴一笑,又將吳氏幾人施法捆了起來,方道“這幾個孽畜雖是死有餘辜,然畢竟與我同出一族,是以……”,她飛快地撇了一眼秦繁漪,笑道“我竟一時下不去手。”
那吳門老嫗聽胡靈姬這般說來,腦中靈光一閃“古月爲胡,又名靈姬,莫不是當日族中千年未出其一的八尾靈狐?”
一念及此,直把她駭的魂飛魄散,慌忙顫聲問道“老婆子眼拙,敢問姑娘,可是我狐族聖女上尊下諱胡靈姬?”
胡靈姬眼波橫轉,卻是面罩重霜“難爲你竟認得我。”
那老嫗慌忙僕身拜倒於地,忙不迭的磕頭求饒道“聖女容稟,老婆子老眼昏花,實在是到現在方纔知道竟是聖女降臨寒舍。若是早些知道,斷不敢有半分不敬之心!所謂不知者不罪,還望聖女垂憐,饒了老婆子一家罷!”
她這一頭白髮,又兼之身形瘦小,如今仆地求饒,更顯得尤爲可憐。若非已知其乃妖精所化,尋常人見了,必定又會被她哄騙了去。
未等胡靈姬開口,秦繁漪大聲喝道“若不是遇到我們,換了其他尋常女子,豈不是又被你們害了性命!”,她豁然轉頭謂胡靈姬道“她是你狐族之人,我也不便多言。只是你身爲狐族聖女,若放縱族人行這般令人髮指的惡事而不加以責罰,那我跟你……”
胡靈姬見她面目變色,似有翻臉之意,忙柔聲撫慰道“哪個說就這般放過他們了。”,她附耳謂秦繁漪柔聲道“我之所以留着他們的性命,一則固是念着其爲我族之人,但更重要的是,如今我們到了西邙海地界,卻一時半會尋不見三苗族的蹤跡。既然他一門衆人在此多年,必定知曉此地底細,是以我留下他們性命,也好仔細詢問則個,省的你我胡亂尋找而不得,誤了營救巫清竹的時機。”
秦繁漪見她是這般打算,便也緩下了神色。卻聽胡靈姬冷聲對吳氏一門道“你們自然認出了我是誰,倒也省了我一番口舌。我狐族經營多年,可謂根深葉茂,實爲泱泱大族。然宗族子弟散落各地,天高地遠,其中也不乏如你們這般走上歪門邪道的。只是今日你們既然遇見了我,少不得要吃一番苦頭,如今我這裡有一個將功折罪的法子,你們可願行得?”
那老嫗與麗娘連連磕頭道“願得,願得。”,卻見吳天德咬牙切齒跪在一邊,卻是不願低頭。那老嫗低聲喝道“孽障!事到臨頭,識時務方爲俊傑。聖女娘娘既然給了我們一條生路,你又端着這般神色竟是要做什麼!”
吳天德咬牙叫道“她若真是聖女,我自然無話。只是如今只憑她空口白話,又怎地教人心服!”
那老嫗一愣,便猶自疑慮起來“眼前這兩個女子雖說本領高強,卻的確也未見其真身。若是單憑她二人相互的稱呼便判定其中一人是我狐族聖女,倒的確有些莽撞了。”
胡靈姬見狀,不覺笑道“也罷,便教你們心服口服便是。”,說着身形一閃,便自顯出本來法相。只見她蛾眉皓齒,飛閣流丹,顧盼間眼波橫飛,舉止間百媚頓生,桃花如面柳如眉,瑤池仙子愧不如。
那吳氏衆人一見胡靈姬法相,頓時匍匐磕頭,再不敢有半分偷奸耍滑之心。卻見胡靈姬收了法相,目視衆人道“如此可是信了?”
那老嫗連連磕頭道“自然是信了。不知聖女娘娘有何吩咐,老婆子一家即便是赴湯蹈火,亦是不敢推辭。”
胡靈姬道“倒也無需你赴湯蹈火,我只是問你,可知此處三苗族居所位於何處?”
那老嫗聞言,不覺擡起頭道“聖女娘娘可是問對人了。那三苗族居所地處隱蔽,若不是老婆子當日誤打誤撞親眼見過,即便是居於此間多年,怕也是不知道的。”
那麗娘卻遲疑道“三苗族?麗娘在此多年,雖是見過一些三苗人,然細想來,確是未曾見過其居所。”
那老嫗道“你這幾年一直在家裡相夫教子,又何曾在外頭四處轉悠。更何況這三苗族的居所實在是隱蔽不過,你不知曉又有什麼稀奇的。”
胡靈姬道“既然如此,還不快快說來!”
那老嫗磕頭道“聖女有命,老婆子實在不敢不遵。只是……只是……”,她戰戰兢兢,目光卻四下顧盼,似有不敢啓齒之言,卻又似不得不說。
胡靈姬心裡何嘗不知她的心思,不由冷笑道“你可是想以此秘密換取你吳氏一門的性命?”
那老嫗連連磕頭道“聖女娘娘明鑑。老婆子便是有熊心豹膽,也不敢在聖女娘娘跟前耍花招。實在是孫兒孫女尚且年幼,身邊斷不能少了人照應。老婆子自知罪孽深重,若聖女娘娘一定要怪罪,這一切罪孽便由老婆子一身擔起,還望能饒過我女兒女婿,也好教他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那麗娘聽了,不禁嗚咽出聲,連連頓首道“聖女娘娘,可憐我母親老邁,做子女的又怎忍心見老母一人身赴黃泉!求聖女垂憐,麗娘願以身相替,還望聖女娘娘饒過我孃親、孩兒和夫君!”
吳天德的臉色卻是陰晴不定。原來這吳氏一門畢竟是他當家,這許多年來,老嫗固然是將過路行人哄至屋裡,然而這殺人害命的勾當,卻皆是吳天德下的黑手。
而那麗娘,卻與那一衆孩兒一般,吃喝的雖皆是血食,但終究手上卻是沒有人命。是以論起兇性來,這吳天德卻是這吳氏一門中最爲兇殘狡猾之人。
此時他目光閃爍,卻在伺機而動。卻不知他的一舉一動皆落在胡靈姬眼中,卻是無所遁形。吳天德的身子慢慢挪動,漸漸朝秦繁漪身邊靠近。方纔他與秦繁漪猛然交手,雖是落了下風,卻仍不相信眼前這名女子竟有那般本事。
吳天德暗道“那女子說不定有甚麼寶劍神兵在身,故而能一下就砍斷了我之兵刃。如今我趁其不備一口吸了她元氣,看她還有甚麼本事?”
而那胡靈姬卻似笑非笑撇了衆人一眼,謂老嫗道“照這般說來,你便是在跟我談條件了。”
那老嫗連連磕頭,頃刻間額頭頓時磕出血來,悽聲道“求聖女娘娘垂憐!小狐當真知錯了,但求娘娘大發善心,留我一條血脈罷!”
胡靈姬妙目流轉,卻是嘆道“天作孽,尤可爲,自作孽,不可活。”,只見她話音未落,卻聽吳天德一聲狂吼,身形暴起,眨眼已顯出妖狐真身!
只見他身長九尺,毛髮如墨,帶着一身血腥煞氣,猛然朝秦繁漪撲去!更有甚者,其獠牙森森,咽喉嗚咽猶如雷鳴,撲至秦繁漪身側,竟以口鼻相就,顯然便是要吸其元氣,奪人真陽!
胡靈姬見之,不覺搖頭道“自尋死路,怨不得別人。”,而此時,那老嫗和麗娘都來不及出聲阻止和求饒,便見到秦繁漪掌中一道金雷擊下,堪堪便劈在了吳天德印堂之上!
只聽吳天德一聲狂吼,頓時身死當場!那麗娘悽聲而呼,搶上前去,仆地撫屍哀哭不已。那老嫗見此情狀,亦不禁老淚縱橫,痛心疾首。
過得許久,那老嫗方漸漸止住了哭聲,顫抖着跪伏於胡靈姬腳前道“聖女娘娘……”
卻聽胡靈姬截口道“憐你孤兒寡母,今日便饒過了你們。如今你且將三苗族的去向詳細告知於我,便徑自去罷。吳天德之心,實乃惡貫滿盈,自取滅亡,也怨不得別人。你二人若能改邪歸正,從此潛心修道,撫養子女,固然是好事。若是不知悔改,仍存害人之心,他日再見之日,便莫怪我手下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