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諾頓,隕落!
密集的裂縫佈滿了這整座完全由青銅鑄造的宮殿。
這座已經有數千年曆史的偉大建築已經在坍塌的邊緣,每個窗口都向外噴吐着漆黑的火焰,好像裡面藏着一擺頭吃硫磺的赤龍。
江水在瞬間被高溫蒸發,但又有源源不斷的江水涌來,密集的氣泡遍佈在整個空間,整個江底幾乎都要被氣泡覆蓋。
而且如果仔細看的話,就發現那巨大的青銅城在顫動,每一次顫動青銅牆壁上的裂縫就會更多一些,直到最後,密密麻麻遍佈整座宮殿。
就好像裡面有什麼恐怖的力量造成了它的崩塌,終於,伴隨着又一次劇烈的顫動,巨大的“咔嚓”聲中,這山嶽一般的龐然大物徹底崩塌了。
巨大的青銅磚塊脫離了原本的位置,被水流裹挾着翻滾、碰撞,發出沉悶的巨響,每一次撞擊,都震得周圍的水體泛起渾濁的漣漪。
佈滿了裂紋的牆壁傾倒,那些詭異的蛇臉雕像在這場災難中紛紛倒下,它們的身軀在崩塌的建築間被砸得粉碎,只留下一些殘肢斷臂在水中飄蕩。
隨着更多的建築崩塌,水底揚起大片的泥沙和青銅碎屑,使得原本就昏暗的水下世界變得更加渾濁不堪。
這座輝煌了幾千年的古在這一片混亂中逐漸破滅,直至被無盡的黑暗徹底吞噬,只留下一片死寂的廢墟,沉入地面那因爲水下地震而裂開的巨大縫隙中,再也消失不見。
而在裂縫徹底消失之前,幾道身影猛地衝了出來,與此同時刀光劍影也隨之而來。
尖厲的吼叫聲和金屬撞擊的巨響聲響徹在江底,沒有言靈的干預,這是純粹肉體的碰撞,他們在江底裡飛射,每一次相撞就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他們互相追逐,動作快到幾乎分不清彼此的身影,路明非已經徹底呆住了,這是人類絕對不可能做到的程度,他終於意識到了,諾頓是怪物,那個名叫源稚生的男人又何嘗是正常人?
“刀不錯。”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在他耳邊,路明非猛的回頭,就發現是有段時間沒見的楚子航了。
不,不只是楚子航,還有零,芬格爾,隨着青銅城倒塌,這些被困在不同地方的人也終於逃脫了出來,此刻彙集在一起。
“噢噢,是源師兄給我的。”路明非舉了舉蜘蛛切,說,源稚生也曾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他叫一聲師兄倒也不奇怪。
“打的真激烈啊,這還是人能做到的地步嗎?”芬格爾看着那激烈的戰鬥連連感慨:“跟龍王打的不相上下,真不愧是那個傢伙的哥哥。”
零雖然沒有說話,但凝重的表情也說明了她此時的心情並不平靜,無論是誰,只要還是混血種,看到如此輝煌的決戰,大概都會震驚的吧。
源稚生的能力絕不算弱,甚至在混血中裡都算數一數二,但他之前太過低調,又有源稚女的鋒芒遮掩,以至於顯得並不突出。
直到現在,他纔算是展現出了完整的實力,那遠超本部曾經的王牌楚子航和愷撒,甚至楚子航三度暴血都不一定能和他勝負五五分,他已經完全凌駕於人類之上了,也許比起人他更像是龍族。
這是皇的天賦與特權,他生來就是高高在上的!
只不過這一次他遇見的對手也不是普通的人類,而是同樣高傲的偉大存在,甚至被稱之爲……神!
人無法對神造成威脅,但皇可以。
蜘蛛切和童子切雖然比不上七宗罪,但也是頂級的鍊金武器了,可以破開龍王那堅硬的防禦。
在諾頓被禁用言靈,所有火焰權能都被源稚女用江水壓制後,這位尊貴的青銅與火之王也算是被大削了一波,是源稚生可以勉強過兩招的存在了。
不過也只是勉強過招,他能堅持到現在,完全是因爲他的場外支援。
因爲血契的緣故,源稚女不方便直接對諾頓動手,但契約可沒規定不能幫助別人打他,每當諾頓將要傷到源稚生時,源稚女就會用各種手段幫忙化解。
要麼是用江水分開兩人達到一個安全距離,要麼直接給源稚生瞬間恢復傷勢和體力,時不時還給諾頓搞幾個幻境看,簡直就是集增傷,回血,減抗於一體的超級輔助。
有她在,源稚生想受傷想落敗,還真沒那麼簡單,於是兩個人就這麼打的有來有回,倒也像模像樣。
又是一次激烈的碰撞,兩人分開的瞬間同時上浮,連帶着整片江水都被攪動,這是完全不遜於之前水下地震的波動,摩尼亞赫號甚至亮起了警告的紅燈,提示水下可能再次有地震發生。
而就在這一片混亂中,路鳴澤,他抱着那束白色的玫瑰站在青銅城的盡頭,帶着說不清是憐憫還是嘲諷的微笑,仰頭看着那兩個糾纏在一起的影子。
翻騰的江水衝散了玫瑰,白色的花瓣紛紛揚揚。
路明非呆呆的看着這一幕,有花瓣從他的眼前翻卷而過,最後又被水流衝向更遠的遠方。
但如同之前每一次的一樣,除了他,完全沒有人看到魔鬼和他的花。
“哥哥,你不去幫忙嗎?”魔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會爲你加油的,我可是一直相信你,你是最棒的。”
路明非假裝沒聽到這話,他無視了找存在感的魔鬼,心說這麼多大佬雲集,哪裡還需要他動手,他這種小廢柴在這種情況下最該做的事情,難道不是躲得遠遠的,免得被殃及池魚嗎?
如果不是大家都沒上浮,他一個人偷偷上浮會顯得很尷尬,這會兒他說不定已經在摩尼亞赫號上喝薑茶驅寒了,他對屠龍沒有一點興趣,而且心底始終不願對諾頓動手。
哪怕明知道他不是老唐,哪怕諾頓就在不久前的剛剛還想要他的命,但他就是下不去手。
“我上去幫忙。”耳邊再次響起楚子航的聲音,這位殺胚師兄和以往無數次一樣,說完就乾脆利落的衝了上去,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村雨拔出的瞬間,凌厲的寒光在水底一閃而過,這同樣是一把頂級的鍊金武器,可以對龍王造成傷害。
只可惜他們面對的是鍊金術的王者,這點傷害被降到了最低,但總好過普通刀劍以及炮彈,那些玩意兒甚至破不了防。
隨着楚子航的衝上,自始至終都很沉默的零也掏出了兩把短刃,毫不猶豫的加入了戰場,且迅速打成一團。
很快看熱鬧的就只剩下路明非和芬格爾這兩位廢柴,路明非這一刻無比的感激還有個廢柴師兄陪自己一起,不然只有他一個人什麼忙也幫不上的話,就太丟人了。
“這還是圍攻龍王嗎?”芬格爾看着面前的激烈戰鬥,忍不住有些感慨:“我倒覺得像是在圍獵大型猛獸。”
草原上有很多大型猛獸,它們的皮下脂肪很厚,子彈都不一定能穿透這層防禦,刀劍更難施展,偏偏還力量驚人,可謂是相當難纏。
但這難不住聰明的人類,他們會先用武器擊傷這種猛獸,然後一點一點慢慢耗死它,等到它精疲力盡,就是人類滿載而歸的時候。
眼前這一幕何嘗不是如此?
諾頓失去了他引以爲傲的青銅城,權柄被禁,實力被削弱到了一種非常可悲的地步,被他曾經最看不上的螻蟻圍殺,這何嘗不是一種可悲?
夏彌甚至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她最後的善良就是帶着繪梨衣離開,她知道這一幕對繪梨衣身體裡的康斯坦丁是何等的殘忍。
但值得慶幸的是,兩小隻都睡得深沉,對外界的一切並不知曉,不過這本來就是成年人的鬥爭,他們也不該成爲這場鬥爭的犧牲品。
目送着夏彌帶着繪梨衣離開,直到身影再也看不見,源稚女才展開了龐大的領域,徹底將這片區域籠罩。
言靈·娑婆世界,憑空製造出席捲衆人的幻夢,令他們經受無盡的折磨或者無盡的歡愉,甚至可以讓一個人在幻境中經歷生死。
那是白王的至高權能之一,不在號稱能夠抗衡黑王的“神諭”之下。真實和虛幻在它的領域之內是模糊的,沉浸其中的人無可自拔。
源稚女是這場夢的主人,而諾頓是唯一的敵人。
沒有人知道諾頓看到什麼了,男人佈滿了黑色鱗片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猛地雙手抱頭,嘴裡發出嘶啞的吼叫,像是痛苦到了極致。
源稚生和楚子航瞬間抓住機會,默契的揮刀,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封死了他所有逃走的路線,而零嬌小的身軀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男人的背後,眼睛裡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彷彿一架冷血的戰鬥機器。
諾頓咆哮一聲,尖銳的利爪狠狠抓向了空處,彷彿那裡存在着一個讓他感受到了威脅的敵人,而對於源稚生他們的進攻完全視而不見,彷彿根本沒有察覺到。
他也確實沒有察覺到。
無盡的幻境包圍了他,眼前的真實與虛幻交替,他根本看不到敵人在哪,眼前似乎只有三個敵人,又似乎有無數的敵人,他被包圍了,他無處可去,無路可走。
童子切和村雨在堅硬的鱗片上砸出刺眼的火花,最後切開鱗片卡進了堅硬的骨縫裡,血腥味在江底蔓延,諾頓憤怒揮手,可源稚生和楚子航早已避開,兩人此刻是那樣的有默契,一觸即走,毫不戀戰。
零的雙刀差了點,但也淺淺的扎進了鱗片裡,在諾頓回頭之前,女孩靈巧的就像一尾魚,迅速遊遠了。
諾頓眼裡,那因爲憤怒而燃燒起的火焰愈發旺盛,他是尊貴的王者,是高高在上的青銅與火之王,可此刻他在被一羣老鼠圍攻戲弄!
這個認知讓他瘋狂,可是那無盡的幻境卻將他層層包圍,他甚至連那羣老鼠的影子都看不見。
江水不知何時變成了冰水,他彷彿置身於巨大的冰海里。
冰海上漂浮着巨大的維京木船,黃金包裹它的艦艏,白銀裝飾它的船舷,巨大的衝角直指正北方,通體籠罩在淡淡的光輝中。
船上站滿了人,他們都穿着古風的長袍,男人們手握青銅爲刃黃金爲柄的權劍,女人們帶着金環和瓔珞,風吹她們的長裙露出矯健的長腿,她們卻沒有任何寒冷的感覺,瘋狂的跳着瘋癲的舞,彷彿在進行一場盛大的狂歡。
慶祝舊王的隕落,新王的登基。
而那位新王,此時就站在那黃金包裹的船頭上。
源稚女居高臨下的看着垂死掙扎的男人,目露憐憫,彷彿神在可憐步入絕境而渾不自知的愚蠢之人。
“我可以原諒你這次的背叛。”源稚女緩緩開口,聲音很遠,又好像很近,彷彿從天邊降下,迴盪在男人的耳邊,那麼神聖那麼……高不可攀。
“只要你願意臣服於我,我們還可以繼續當朋友。”
“哈哈哈哈哈!”諾頓忍着劇痛狂笑出聲,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那雙璀璨的黃金瞳已經徹底變成了赤紅色,裡面閃爍着憤怒的瘋狂:“你是什麼東西,你也配讓我臣服?”
源稚女輕輕嘆了口氣,像是慈祥的神女對執迷不悟之人的悲嘆,她搖了搖頭,輕聲說:“這是必死之局,你又是何苦?”
“竊取神明王位的卑劣之徒罷了,你也配憐憫我?”
諾頓大笑,他周身再次燃起恐怖的火焰,這一次超過以往任何一次,哪怕源稚女打斷的及時,源稚生等人還是感受到了溫度,下意識的後退。
也就是這一刻,諾頓猛的衝出,而看他衝向的方向……是一臉呆滯的路明非!
“我靠!這是死也要拖個陪死鬼嗎?”芬格爾大驚失色,“師弟你快走,我幫你攔一下!”
可幾乎就在他吼叫出聲的同時,諾頓鬼魅般繞開了他,毫不猶豫的衝向了他身後的路明非。
路明非看着那張猙獰扭曲中還帶着點點熟悉的臉,在剎那間根本來不及思考任何東西,下意識的舉起了手中的蜘蛛切。
他這完全就是聊勝於無的防禦,誰都看得出來這個衰仔沒有一點力氣,蜘蛛切在他手上都委屈了。
可誰都沒想到的是,就這樣毫無章法到幾乎有些兒戲的一刀,正中龍王心口。
路明非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黃金瞳漸漸暗淡下去,龍王那雙無神的鉛灰色眼睛和路明非默默的對視,墨色的血在水中瀰漫開來。
“老唐……”路明非聲音發澀:“對不起……我是說……不是故意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
龍化現象漸漸解除,他又變回了那張路明非熟悉的臉,只是臉色漸漸灰白了下去。
路明非忽然覺得難過的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