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利維坦,隕落!
日本,東京。
天空中那濃厚的烏雲坍塌了,清寂的月光灑在海面上,波光細碎,海面如一塊表面有着細密紋路的銀錠。
風暴的中央,海面的溫度極低,跳蕩的銀色波光凝固,變成藍白色的冰層,而冰層之上,銀髮赤瞳的女人安靜站立。
而她的懷裡,擁着一個嬌小的女孩,兩人姿勢親密緊緊相擁,彷彿世上最親近的人,就好像什麼都不能將她們分開。
源稚女低頭打量着懷裡的利維塔,女孩那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此時已經白到透明,發白的脣瓣被她嘴裡涌出的鮮血染紅。
那雙漂亮的,充滿了冷傲威嚴的眼睛瞳孔渙散,璀璨的金芒褪去,露出原本的海藍色,眼角掛着兩行血淚。
她的神情時而迷茫,時而痛苦,可她卻無法動彈分毫,因爲那看似親密的懷抱,實則是世上最堅不可摧的桎梏。
因爲過分用力掙扎,被緊緊環住的腰部脊椎已然碎裂,但她卻彷彿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依舊在徒勞的掙扎着,就像走投無路的幼獸,發出痛苦瀕死的哀鳴。
曾經高高在上的龍王,此刻已經變成了任人宰割的階下囚,在更高級的存在面前,龍王也不過是提供基因的食物。
源稚女心裡微微感慨,眼底卻沒有絲毫動容,龍族的歷史向來如此殘忍,因爲自相殘殺是刻在骨子裡的基因。
如果換成她被利維坦俘虜,只怕下場會更慘,成王敗寇罷了。
而這隻待宰的羔羊,正在被她榨乾最後一點價值。
源稚女內心毫無波動的開口,語氣沒有絲毫起伏:“告訴我所有,你知道的東西。”
聲音裹挾着無法抵抗的命令,刻入了利維坦的腦海,她呆呆愣愣的張開了嘴。
“奧丁告訴我,只需拖延你7日,7日之後,他自有辦法對付你。”
“我能看出他沒有說謊,但我並不知道他的計劃到底是什麼,我只知道,等他計劃完成,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奧丁是所有龍王中,最精於算計的,如果還有誰能殺死你,就只有他,這一次,你必敗無疑。”
源稚女挑眉,雖然利維坦一問三不知,倒也不算是完全沒收穫,至少知道了時限。
七天麼。
算上利維坦逃亡的這些日子,直到今日,已經過了五天,怪不得利維坦敢直接來日本,除了她確實毫無可逃的原因,還有就是已經過了五天多了,剩下的一天多,她們怎麼也來不及尋找奧丁了。
也就是說,奧丁交給利維坦的任務,其實她已經完成了。
龍王都是驕傲的生物,在明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的情況下,還要苟延殘喘,被老鼠一樣的混血種圍殺,是利維坦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的事情。
所以她痛痛快快的來到了日本,其實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能帶走多少人類算多少人類,最好是連着整個日本一起淹沒,這樣她纔會覺得自己死的還算暢快,至少讓源稚女也體會到了失去至親的滋味。
但她心裡也清楚,自己面對已成白王的源稚女毫無勝算,最大概率就是剛到日本,就已經被截到,根本來不及將整個日本淹沒。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她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洇滅日本只是順帶,做不到也無所謂,至少比死在螻蟻手上好。
龍王似乎總是如此驕傲,就像曾經的諾頓,也無法接受自己被螻蟻硬生生磨死的結局,於是選擇了被路明非殺死。
利維坦也差不多,只不過她選擇的人,是源稚女。
源稚女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差不多猜到了奧丁的謀劃。
她已經是白王了,想要對付她,起碼冠位得相當。
完整體的天空與風之王是不夠的,更何況李霧月早就被她吃了,奧丁也沒有兄弟可以吞噬,那麼就只剩下一條路,成爲僞黑王。
就像原著中的赫爾佐格,最終竊取了白王的力量,成爲了僞白王。
原著中的僞白王赫爾佐格,明明只是空有其表的冒牌貨,卻依舊打的小魔鬼節節敗退,最終還是被將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加圖索家族回收了,不然還真叫他無敵了。
現在的奧丁就是要走這條路,而且僞白王已經不夠格了,因爲現在的源稚女遠比原著中的赫爾佐格強大,她已是真正的白王,而不是那種徒有其表的冒牌貨。
但真正的白王能幹得掉僞黑王嗎?
源稚女心裡並沒有答案。
“還真是狡猾啊,局面都糟糕成這樣了,還有辦法能翻盤。”源稚女嘆息一聲,算是認可了奧丁的智謀。
“不過,這大概也就是他最後的底牌了吧。”
沒有人回答她,利維坦依舊被困在森羅地獄裡,那是針對精神靈魂方面的折磨,她一遍又一遍的慘死,受刑,同時看着自己的孿生兄弟貝希摩斯反覆被殺死,而她永遠無能爲力。
女孩眼角的血淚不止,她神色哀慼,滿臉痛苦,徹底被困其中。
森羅地獄可以讓人看見自己內心最害怕最痛苦的東西,並不停的重複,直到被困者的精神徹底崩潰。
源稚女看着她的模樣,輕輕的嘆了口氣,她伸手撫摸女孩淡金色的長髮,手按在她的頭頂。
“下輩子,別當棋子了。”她輕聲說着,同時手部用力。
熾熱的火焰從女孩頭頂灌入,將她的大腦心臟脊椎以及一切臟器燒燬殆盡,女孩臉上的痛苦神色一頓,緩緩閉上了眼睛。
源稚女鬆開手,眼睜睜的看着火焰熊熊燃燒,從內而外,將利維坦的一切燒成灰燼,最後只剩下一具,暗金色的,充滿了威嚴的骨骼身軀,在火焰裡巍然不動,彷彿安靜的僧徒於火焰中圓寂。
那是龍骨十字。
源稚女端詳着那具滿是威嚴的古銅色骨架,目光平靜,沒有絲毫意外。
而這一切,和她多日前預知的未來中的景象,完全一致。
這一刻,伴隨着女孩的死亡骨骼的出現,以往的所有恩怨全都消散,一切的一切都隨着火焰的熄滅,煙消雲散了。
至此,海洋與水之王,利維坦,隕落。
世上再無海洋與水之王。
遠遠的,夏彌見大戰落幕,這纔敢靠近了些許,沒辦法,她是重傷之軀,而且她主動違背了契約,利維坦殺她是不需要受反噬的。
爲了防止利維坦在必死無疑的情況下狗急跳牆,夏彌自始至終沒有靠近戰場,反正也不需要她的幫忙,來了反而添亂。
現在見一切都塵埃落定,她纔敢放心的靠上來,看着那具古銅色的骸骨,總是充滿了跳脫的眼睛裡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
那種情緒很難形容,有悲傷有釋然,更多的還是兔死狐悲的無奈。
四大君主無論關係再怎麼差勁,無論背地裡怎麼針鋒相對盼着對方趕緊死,但血脈上的連接是假不了的,真到了這一刻,還是免不了兔死狐悲。
昔日的七個兄弟姐妹,現在已經快死完了,如今只剩下一個,雖然活着但也應該快死了的奧丁,和一個雖然死了但也還算活着的康斯坦丁。
回想起當初八人的交鋒,宴會,盟約,簡直彷彿恍若隔世。
而這一切一切的感慨,最終都只會成了一句:
“走好,安息。”
說完,她看向了源稚女,輕聲詢問:“你要現在消化龍骨,還是帶回去?”
“現在吧。”源稚女說:“以我如今的實力,應該要不了多久,你先帶着她們回去吧。”
這個“她們”,指的是還在不遠處徘徊的酒德麻衣和零,兩姑娘雖然沒有靠近,但還在眼巴巴的看着這邊,等待下一步指示。
夏彌乖巧的點了點頭:“好,那你早點回來。”
聽着就像個懂事乖巧的小媳婦,讓外出工作的丈夫早點回家,源稚女表情變得古怪,視線對上,夏彌笑出了聲。
她瞬間破功,又變回了那個古靈精怪的姑娘,她朝着源稚女眨眼睛,笑容燦爛:“好了,不逗你了。”
“本來想說你注意安全的,後來想想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威脅到你?我還是管好自己吧,放心,我會把那些海水通過地裂排出去,幫你收拾亂局的。”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脯:“我可是很有用的,你要保護我知道嗎?沒了我這樣的賢內助,你就算活過了諸神的黃昏也沒用。”
源稚女知道她在暗示什麼,這姑娘大概剛剛聽到了利維坦的話,龍王的聽力自然不會太差,只是她的驕傲讓她不會把擔心寫在臉上,只會這樣委婉的試探。
源稚女想了想,說:“別擔心,不會有事。”
“我看到了利維坦的結局,也看到了奧丁的結局,他不能對我怎麼樣。”
夏彌頓時鬆了口氣,眼裡藏着的緊張消失的無影無蹤,笑容也愈發明媚。
“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你,那你吞噬吧,我先回去了。”
源稚女點頭,目送着女孩蹦蹦跳跳的離開。
等她徹底離開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源稚女伸手出現了那暗金色的骨骸。
……
東京灣,海潮漸漸褪去,伴隨而來的是騎着摩托的男孩們,他們每一個看着年紀都不大,穿着統一的衣服,腰上掛着棒球棍。
他們是野田組,東京無數個黑道幫派裡的其中一個,並不起眼,也不是什麼大勢力,和其他衆多黑幫一同參與救災。
在蛇岐八家徹底掌控日本後,就經常發生這種事情,黑幫總是衝在救災的第一線,甚至比警察來的還要迅速。
野田壽跟在兄弟們身後,落後了不小距離,看着衆人都散開去尋找傷員了,他也找了個方向去,但他卻沒有拎起棒球棍,倒不是因爲救災中棒球棍沒什麼用,單純他的手還有別的用。
“說了讓你不要跟來,你還偷偷跟來,這種事情當然要讓男子漢大丈夫來幹,女子就應該好好的待在家裡!”
野田壽板着臉,訓斥着她身後的人,那是一個看着年紀不大的女孩,頭上還彆着可愛的小發卡。
真並不害怕野田壽的色厲內荏,小聲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來,聽說這一次的海潮很大,毀了不少建築,現在纔剛退潮,萬一等一下又下雨刮風,海嘯捲土重來怎麼辦。”
“那你跟着我只會更加危險。”野田壽說:“爲了家族而死,我並不遺憾,你在我身邊,我會分心!”
他依舊是那副大男子主義的腔調,真忍無可忍,一個爆慄敲過去,低聲罵道:“不許再說這樣的話,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可惡!”野田壽低罵了一聲,但終究沒敢造次,放柔了聲調,小聲說:“悄悄告訴你,其實沒事,我堂哥有內部消息,他說了,少主已經回日本了。”
真眼睛一亮,小聲說:“怪不得海嘯退了。”
作爲知曉部分內情的人,兩人雖然沒有血統,但卻是清楚混血種內幕的人,並知道源稚女的強大之處。
在他們眼裡……不,是在整個日本黑幫眼裡,少主源稚女已經被神化了,無論知不知道內情,所有人心裡都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隻要源稚女在,日本就絕不會有事。
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這信仰簡直盲目。
但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黑幫本就是非常崇尚信仰的,至於信仰什麼,那不重要。
至少在野田壽和真眼裡,源稚女比神話裡的神仙還要無所不能。
“嗯嗯。”野田壽說:“有少主在,日本不會有事的,我們也不會有事的,你跟着我出來熬夜,明天上學怎麼辦?”
“沒事沒事,這麼大的災難,學校肯定要放假。”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在黑暗中走遠,自始至終,他們的手都牢牢牽在一起。
而兩人沒有注意到的是,不遠處,黑暗寂靜的海岸旁,一道消瘦單薄的身影靜靜的坐着,海風吹起她的銀髮,暗紅色的眼眸安靜的凝視着黑暗中那逐漸平息下去的大海。
那對小情侶的話,源稚女聽得清清楚楚,她沒有發出動靜,只是在黑暗中無聲的扯了扯嘴角。
“羨慕麼?”黑暗裡傳來女子的聲音,嫵媚中帶着溫柔。
源稚女沒有回頭,也不意外,任由女人坐在了自己身旁。
櫻井小暮看着源稚女的側臉,輕聲解釋:“看到你沒回來,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嗯。”源稚女說。
以往在猛鬼衆的時候,每一次源稚女心情不好或者遇到棘手的事的時候都會來到這裡,安靜的聽着海潮聲,一坐就是很久很久。
櫻井小暮沉默了很久,忽然問:“很棘手嗎?”
“嗯。”
得到了迴應,她便不再問,女孩只是安靜的坐在源稚女身旁,陪着她靜靜看着海潮洶涌,一如多年前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