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裡多諾夫揚起的鞭子向克里科夫抽過去,旁邊一個戰士挺身而出爲克里科夫捱了,鞭子甩在他臉上起了一條長長的血印。
中國人喝叫道:“停下!”皮裡多諾夫只好悻悻地收住了鞭子,獻媚地說道:“這幫狗雜種,不打不老實,竟敢跟長官套關係…他們是欠抽…”
這兩個中國人其實只是中士軍銜,在軍中擔任的是翻譯和文書的角色。皮裡多諾夫作爲一箇中尉,卻總是長官、老爺的叫,讓人覺得非常肉麻,但是這兩個中國人好像習慣了似的,一點也不彆扭。
“先弄好你自己的事吧!”中國人看看天色,覺得天已經差不多晚了,好像外面有美女等着他約會似的,臉上露出着急的神色,起身指着克里科夫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克里科夫中尉,是這支部隊的連長,中國同志!”
“你們可以提供一份人員名單嗎?”中國人問道。
“完全可以!”克里科夫說道,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給他們一張紙和一支筆,把名單交上來,快點,天要黑了,在天黑之前要搞定這些事。”中國人對皮裡多諾夫說道。“交待他們,要註明是不是黨員!”
“這個小的明白!”皮裡多諾夫討好地笑着說道的,“長官是不是看上這個雜貨店的老闆娘了,我看她不過三十歲,看她的身材可能還沒有生過孩子,還得很呢…”
中國人笑罵道:“三十歲還?也只有你們哥薩克這些粗坯才這樣認爲。老子超過十八歲的女人都不感興趣。何況她已超過三十歲。你要喜歡,自己拿去,別來問我!”
皮裡多諾夫笑嘻嘻地說道:“是是是…長官品味真高…”他稱讚了一下這個中國老爺,迴轉身來,對克里科夫又重新拾回了信心一般,把一張信紙和筆塞到克里科夫手中,趾高氣揚地對克里科夫說道:“中國老爺叫你們將姓名寫在這張紙上,要註明是不是布爾什維克黨員。”
“爲什麼要註明。你們有什麼企圖?”克里科夫不安地問道。
“叫你寫就寫。”皮裡多諾夫喝叫道。
皮裡多諾夫又回到桌子邊上討好中國老爺,順便給克里科夫這些該死的布爾什維克說些壞話。中國老爺對他說道:“你接回來的那些哥薩克,你認爲靠得住嗎?皮裡多諾夫中尉!”
“絕對靠得住,咱們哥薩克人一條心,跟布爾什維克不同!”皮裡多諾夫信誓旦旦地說道。
“那好吧,趕快把名單補上,一個個地過來報名…”
哥薩克一個接一個在桌子前面走過,說了自己的名字,家庭住址等簡單的信息,兩個中國人很快記錄下來。然後其中的一箇中國人拿出一張紙條,在上面寫了一行俄文和中文的字:同意將波爾科喬夫、安德烈等四十三人編入哥薩克第一騎兵團第九騎兵連…下面的落款是:中國國防軍北方集團軍第121騎兵師。並在上面蓋上一個紅色的大印章。然後遞給皮裡多諾夫。說道:“好好幹吧!皮裡多諾夫中尉,你的連隊很快就滿員了。”
皮裡多諾夫大喜地接過,滿臉興奮之色,要不是中國人的臉蛋太漂亮,他早就上去親吻了。
這邊克里科夫早就將名單寫好,連裡的每一個人他的名字都記得,他只要在衆人面前走一遍就知道了。
中國人將名單看了一遍,皺着眉頭說道:“怎麼沒有一個布爾什維克黨員呢?不好交代呀!”
皮裡多諾夫關切地問道:“這其中有什妙別呢?”
中國人說道:“黨員當然是要特別照顧的啦!”
皮裡多諾夫覺得不太公平,他覺得應該拿他們全部去槍斃,憑什麼要照顧呢,不過中國老爺的話是不能懷疑的,於是走到克里科夫面前說道:”中國老爺說:黨員要特別照顧,你們當中誰是黨的,別錯過這個機會了…“
”我是黨員!“有人舉手了。
”我也是!“
”我是預備黨員,也算是黨員吧!“
”我們全部都是黨員…“克里科夫舉手說道,他以爲中國同志說的話是真的,畢竟中團在法國是搞過革命運動的,對黨員特別照顧也是有可能的。
“你可以證明嗎?你們全部都是黨員!克里科夫中尉。“其中一箇中國人站起來,指着克里科夫問道。
”我完全可以證明!“克里科夫說道。
”好的,上來按一個手印。”
克里科夫走上前來,在剛纔的名冊上按下手印,中國人點點頭,旁邊那個同伴用中文說道:“這恐怕不妥當吧,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不可能整個連隊這麼多黨員的!”
“這有什麼關係呢,他們要認,我們只能當真。”另外一個不緊不慢地說道。
“那最好多一個證明的人。“
”這還不簡單!“
這人又招手讓皮裡多諾夫過來,說道:”皮裡多諾夫中尉,你可以在這上面證明一下,證明他們都是布爾什維克黨員嗎?“
”當然可以,如果您有需要的話。“
”當然有需要!我們中隊是一下嚴謹的部隊!“
皮裡多諾夫在上面按下了手印,皮裡多諾夫又叫來了波爾科喬夫,也按下手印。
其中一箇中國人拿着這張紙匆忙地走了,很急似的,克里科夫的心隨着這人的離開而失落了不少,心裡也慢慢忐忑起來,不知道剛纔的那個一時衝動做下的決定,會不會給自己和兄弟帶來麻煩。
克里科夫看了一眼遠處,夕陽已經落下地平線下面,在一百多米遠的地方,有一些中國士兵正在警戒,他們的槍口對準這邊,還有一挺輕機槍。這讓克里科夫暗暗生出不安。
鄰近的一所房子裡,這裡佈置成一個法庭的模樣,坐在上面做審判長的是一個少校軍官,下首坐着一個上尉,左邊還有十幾個穿着軍裝的陪審員。他們當中大都是哥薩克,也幾個是中國現役軍官,但是沒有被告和公訴人。
少校軍官接過中士替過來的名冊,看了一下,問道:“中士,你確定他們都是布爾什維克嗎?”
“我確定,起碼錶面證據是這樣,這裡有他們的主官的確認,還有旁證。”中士說道。
少校粗眉大眼,相貌威嚴,他是北方集團軍憲兵指揮官,現在抽調過來臨時擔任軍事法庭的庭長,他坐在用毛巾遮上的鏡子下面的桌子旁邊,兩隻胳膊肘隔得很遠,撐在桌面上,制帽推到扁平的後腦勺上。他那明亮的、憨厚而又嚴厲的眼睛不住地在中士——他也是軍事法庭的成員——的臉上探索着,試圖看出這傢伙有什麼疏漏的地方。
但是中士坦然面對,說道:“這是他們自己供認,又有旁證,我想證據已經成立!”
“真的沒有造假嗎?”少校把問題重複了一遍。他側着身子,對坐在他身旁的一位上尉耳語了些什麼。上尉急忙肯定地點了點頭。少校的眼瞳拉成了一條線,眼角上的喜悅光芒抹掉了,在稀疏的睫毛微微的遮掩下,頓時變成另外兩隻眼睛,閃着可怕的寒光。
“按照相關法律,我們將對這些人進行審判!”
中士的眼光露出無所謂的神情,他覺得這簡直是多此一舉,槍斃就槍斃了,搞這麼多名堂幹嘛呢!
“我覺得應該槍斃!統統槍斃!”一個哥薩克陪審員開始象瘋子似的搖晃起腦袋;用狂熱的斜眼神打量着大家,嚥着唾沫,大喊道:“凡是布爾什維克都必須槍斃,絕對不能饒恕他們,絕不能饒恕這些出賣良知的壞蛋!他們都犯下了是反人類的罪行,——殺死他們!……殺死他們!……一刀一刀剮了他們也不爲過!…”他那稀疏的、象線團一樣的長鬍子顫動着,夾雜着絳紅斑點的白頭髮亂得象雞窩。他氣喘吁吁地坐下去,臉象磚一樣紅,嘴脣溼漉漉的。
“把他們勞改,可不可以?畢竟他們都是強壯的勞動力…”一箇中官陪審員遲疑地提議說。
“槍斃!”
“處死刑!”
“我同意他們的意見!”
“當衆處死他們!”
“處他們死刑!”
“當然是槍斃啦!還有什麼可討論的呀?”一個紅鬍子的哥薩克騎兵軍官憤憤地叫喊道,他已經跑出了陪審席,在法官面前大聲請願道,每一聲喊叫都使他的嘴角的輪廓變得更加粗野,不久前坐在席位上那種富足的、對自己和周圍的人都很滿意的憨厚表情逐漸消失,嘴角耷拉下來,僵化成幾條堅硬的曲線。
“現在開始投票決定!”少校皺着眉頭說道。“贊同槍斃的請舉手!“
除了剛纔提議勞動改造的中官和其餘幾個中官之外,所有的人都贊同馬上槍斃。
這幾個中官並不能夠改變什麼。
“贊同票超過三分之二,所以本法官判決:執行槍斃!馬上執行!”少校命令說,揮了一下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