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另一位劍神不是葉照?劉清的心突突地跳起來,隱約覺得自己又掉入一個更大更深的陷阱裡,說道:
“從頭說,越詳細越好。”
元明點點頭,吸了一口氣,想了想,說道:
“是這樣,一年半以前,師父來獨冠山救師孃,本教總舵要遷移,我趁亂跑了出來,也來到獨冠山,見着我那位徒弟,我倆還在煉神洪爐外面聽到了師父的聲音,再聽卻沒有了。”
劉清想起了這件事,說道:
“其實我在‘無何有之鄉’,進到煉神洪爐,將葉亭帶走了。”
元明是古神,對劉清這番矛盾的話比較能接受,繼續說道:
來如此,我還以爲聽錯了。然後我就一直等唄,幾天之後,師父,不對,那個假劍神就出來了,告訴我說他取回了內丹,但是葉亭還是死了,假劍神的內丹當時是五重九,我也就信了心欲絕,傷心欲絕啊,就想找個地方把自己活埋算了……”
“葉亭沒死,好好地坐在我身後,你也不用傷心絕欲,別說你自己了,快說假劍神。”
葉亭聽到這個又老又小的和尚曾經爲自己“傷心欲絕”,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元明立刻心花怒放,挺直腰板,捋捋自己的兩道長眉。
葉亭看他可愛,掩口笑了一聲,元明更是魂飛天外,坐在桌子上搖搖晃晃,眼珠都快迸出來了,再想靠近一點,卻看到師父冷冰冰的臉橫在眼前。
“老小子,把哈喇子擦乾淨。”劉清伸出一根手指,按着元明的額頭,說道。
“嘿嘿,師父,你得理解,至情至性,我這可是繼承您的衣鉢。”元明擦擦嘴角,笑嘻嘻地說道。
“少廢話,接着說假劍神。”
“對對,我四處瞎逛了半年,也沒啥意思,就想去看看師父和師姐師弟,本教總舵又搬回斜月谷了,我去了一看衆已經一萬多了,氣勢沖天,而且井井有條,師父,說實話,可比您在的時候像樣多了。”
劉清在元明額上彈了一下,這是他訓徒的標準手段,說道:
“那你還回來找我幹嘛?”
元明哎喲一聲,捂着額頭說道:
“說實話也挨罰啊,那我說謊好了。”
“你還是說實話吧,我不罰你就是。”
“那我就說實話了,劍神雖然是假的,可是劍神教卻着實壯大了,天下妖仙佛三界中幾乎所有人都加入了。再看護帝神那邊,神佛教已經沒有了,他從北方弄了一羣薩滿巫師什麼的,也組建了一支很強大的隊伍,他還派人四處暗殺中原修士,勾結北虜入侵,總之天怒人怨,朝庭與劍神教聯合,跟護帝神打了好幾次大戰,雙方都死了不少人。誰知禍不單行,一羣從來沒聽說過也沒見過的傢伙,從海上入侵中原,號稱是一神教的先遣軍,咱們現在腹背受敵了。”
“一神教打來了?那護帝神豈不高興,這可是他預言過的。”
“不不,假劍神說了,護帝神其實和一神教是同夥,你看他幾年前就將朝庭的注意力大量轉向北方,又使奸計讓中原修士自相殘殺,全靠師父跟秦廣王的交情,才救回一部分人的性命,假劍神宣稱這全是護帝神背叛中原的證據。”
劉清心中再無懷疑了,假劍神的行爲方式分明就是葉照,他正按原定計劃,一人分飾正反兩大主角。
“就沒人發現劍神是假的?聽你說的那些,他一點都不像我啊,風蕭蕭呢?小巴呢?薛少安、洪荒老祖呢?”
父,我說實話您可別生氣,他們幾個都死心塌地相信劍神是真的,一點懷疑都沒有,也就是我看出了破綻。”
坐在一邊的貓俠咳了兩聲,但沒有開口,元明好像才發現他存在似的,笑着說道:
這個傢伙最先發現不對的,不過只有我一個人相信他,我一想,這個師父是假的,真的師父是不是還在獨冠山呢?師孃沒準也還活着,所以就與貓老弟一塊來找您。獨冠山現在看得嚴,多虧我那個徒弟幫忙,監視着‘無何有之鄉’,好不容易等兩個老傢伙離開,我才混了進去,找到了師父所在的幻境。那幻境太深,我怕進去之後出不來,就找着了節點,給師父留了一段話,還讓它發出巨聲,吸引您的注意。”
劉清先是義憤填膺,連他最信任的人都認錯人,反而是一隻精神分裂的笨貓看出破綻,劍神情何以堪?不過馬上又興奮起來,蹭地離開凳子站了起來,在屋子裡快步走來走去,葉亭正安安穩穩地坐在他背後,一下子失去了靠山,身子微微一顫,元明期待地伸出雙手,想要扶一把,可是葉亭也站起身,站在牆邊,眼睛跟着劉清轉來轉去。
“啊哈,這可太好了,這麼多年也沒有對手,都快憋死我了,終於有架可以打了對,萬一這又是一個幻境呢?元明,向我證實這個世界是真實的,要不我就殺死你”
元明的目光一直留在葉亭身上,聽到師父提到自己的名字,驚得抖了一下,乾脆站在桌面上,捋着長眉,也來回走了幾步,然後停下腳步,面對劉清,說道:
“劉清,你這個缺心眼的傻瓜傻蛋、好色無恥之徒,繡花枕頭草包一個,爲什麼你就那麼走運?美女都被你搶走了,像我這樣的癡情種子卻要孤獨終身,天理何在?”
劉清愣了一下,隨後怒氣沖天,擡起手就要出招,貓俠嚇得趴在桌面上連頭都不敢擡,元明急忙補充道:
“師父,這就是我的證明,幻境裡一切人和物都順着你來,誰會像我罵得這麼真實、這麼酣暢淋漓?”
劉清用擡起的手撓撓額頭,一想有點道理,可是元明這個傢伙利用師父的命令公報私仇,實在罪不容恕,正想用什麼招處罰逆徒,那邊的葉亭卻笑了一聲。
元明知道師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一指葉亭,說道:
“師孃笑了,好師孃,您做個評判,我剛纔說的有道理吧?。”
葉亭點點頭,臉上笑意怎麼都忍不住,只得掩口轉身偷偷地笑。
葉亭在幻境中行走十餘年也沒這麼笑過,元明能逗她開心,自己也十分開心,劉清卻大感意外,原來她喜歡聽罵人,這個愛好可有點……變態了。
不過她這一笑,將劉清的怒火還是熄掉了一多半,凌空點出一指,在元明額上彈了一下,說道:
“那個假劍神,你說他的內丹當時是五重九,現在呢?”
元明躲過一劫,額頭上雖然有點疼,心裡可是鬆了口氣,說道:
“大概是六重境界,現在搞修行的越來越大發了,薛少安什麼的已經是四重五六了,連師姐都進入了四重,據說連五重的都有了好幾位。”
“沒天理”劉清高聲喝道,每次他興致勃勃地出關,都有人比他厲害。
“沒天理”元明附和道,他滿世界跑來跑去,不專心修行,又沒學過《上清導引篇》,還是按自己的古神法門修煉,結果進展比別人都慢,現在也不過才三重四。
“沒天理。”貓俠小聲地嘀咕了一聲,他就是內丹一重三的命,怎麼都提升不了,雖然腦子糊塗,卻也知道嫉妒。
“護帝神呢?他升到什麼級別了?”
明一聲長嘆,護帝神用的就是他原本的內丹,“不知道,我哪敢靠近他,師父,我就等着你替我作主幫我搶回內丹了。”
說起元明的內丹,劉清火又起來了,厲聲問道:
“你收楚蘭亨爲徒,是何居心,爲什麼早沒告訴我?”
元明嘻嘻笑道:
“師父,當時急着救師孃嘛,一時大意給忘記了,我收徒弟,也是爲了光大本派……”
劉清知道這個老小子是想培養一位美男,未來好佔據其身體,冷笑一聲,說道:
“除非你有辦法去除我內丹裡的雜質,讓我也進入六重境界,否則的話,別想讓我替你搶內丹,你也別想要人家的身體。”
“我想辦法,我現在就想辦法。”元明又坐在桌子上,愁眉苦臉地想辦法。
劉清繼續踱步,心裡還有一個大大的疑惑,如果假劍神就是葉照的話,何以他沒有殺死自己,反而讓葉亭給自己造出了身體,又給兩人安排了好幾重幻境?
劉清越想越是不明白,扭頭看見畏畏縮縮的貓俠,和聲問道:
“沒想到是你看出了破綻,你怎麼知道那個劍神是假的?”
“那個劍神,氣味怪怪的,我能聞得出來。”
劉清有點感動了,走過去拍拍貓俠的頭,說道:
“你還記得我的氣味,真是隻好妖怪。”
“可是,你的氣味也不大對。”貓俠小聲說道。
“什麼?你敢說我是假的讓你這隻臭貓崽子嚐嚐我的‘劍氣指’”其實劉清換了一具身體,氣味不對也是正常的。
貓俠眼睛卻是一亮,指着劉清說道:
“不過你說話就比較像了,那個劍神總是客客氣氣的,對人特別禮貌,平易近人,所有人都喜歡他。”
劉清琢磨了半天,也弄不明白貓俠是在誇自己還是藉機損自己,不過跟一隻腦子有病的貓不能太認真,於是說道:
“他那麼討人喜歡,你還出來找我?”
“假劍神對聖女不感興趣,我只能找你。”貓俠的優點之一就是實話實說。
劉清嘿嘿笑了兩聲,心裡有點過意不去,因爲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幾乎忘掉了三花聖女,聖女如果真的懷孕了,估計孩子都生出來了,要是有一天這位大眼妖女領着孩子來認爹……
劉清瞥了一眼葉亭,與她的目光對上了,急忙又扭轉頭,船到橋頭自然直,這種事情只能到時再說,況且他與葉亭只能做一半的夫妻,理論上,他也沒有違背對聖女的承諾。
劉清正想問元明想出辦法沒有,忽聽外面傳來一陣野獸似的叫聲,中間夾雜着人類的呼叫,貓俠蹭地鑽到桌子下面,元明擡頭說道:
“糟糕,一神教的小怪獸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