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威嚴而古老，雕龍刻鳳，是建築藝術的集大成者。尤其，其龐大恢宏程度，更超大幹諸宮。
太廟歷經漫長歲月，自有記錄以來，便佇立於此。即便黑暗紀元，三朝更迭，亦未曾對其造成絲毫損傷。
某種意義上來說，太廟已經成爲了人族的精神象徵。
可以說，正是因爲太廟在此……所以，縱使朝代更迭，帝京之位，也從未易主。
而此刻，夫子神色嚴峻，指揮着衆多儒道修行者，構建古老祭壇。在每一塊祭壇的磚石上，都銘刻上特定的符文。
“……我可不知道！這一代的儒聖公，孟夫子孟大人，是這般勢利之輩！”賈顏玉走到了夫子的身後，語氣似是帶着嘲諷，又似是帶着些許警惕、懊惱。
屬實是沒有辦法不懊惱憤怒……明明，之前在天平上率先壓下籌碼，承擔了最高風險的是她。爲什麼，之前沒有絲毫忠誠表現，甚至大概率對蘇泊更忠誠的孟夫子……現在看起來比她更受器重？
而且，孟夫子，你們不是隻效忠於當朝皇帝嗎？誰當皇帝效忠誰？
這……看目前這情況，別告訴她，你現在是在親自出面協助推翻前朝皇帝？
你什麼時候上的船啊？難不成你上得比她還要更快？
太離奇了！賈顏玉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當年異族入關，你們也秉持着誰當皇帝就支持誰的準則啊！這碰上啥了？居然還破戒了？
“小海，你銘刻的符文，多少有些問題！”孟夫子無視了賈顏玉，面容嚴肅地呵斥着自己的一位弟子：“我再重複強調一遍，所有的儀式步驟，儀式基石，全部都要按照規章制度反覆檢查三遍！”
“每一塊刻下符文的基石之上，都必須要留下自己的儒氣印記，若是事後出現問題，便要根據印記追責！”
“新帝登基，乃決定未來三百年國運之時刻！容不得絲毫懈怠。”
看到小海惶恐的重新開始銘刻，再三掃視，反覆確認目前無誤，孟夫子這才長吐一口氣，又掃了其他地方一眼，沒看出問題，轉頭看向了賈顏玉，他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半個國師！你來這裡幹什麼？”
賈顏玉眸光深沉。半個國師，這自然是挑釁之言……整個帝京的上層圈子中，誰不知道她爲了謀求國師之位耗盡了心血？卻始終無法越過太祖定下的鐵律……
“好了，”孟夫子見賈顏玉不回答，露出不置可否之色：“你想要爭辯，但是我現在卻沒有時間跟你玩這種過家家的遊戲！你要麼一同參與，協助新主登基成神，要麼……”
“等等……成神？”賈顏玉神色發生了劇烈的變化，猛然意識到情況似乎超越了自己的把控範圍。她本以爲，這一次只是單純的登基……畢竟，現在成神，似乎，條件不吻合吧？！
不……對面這位儒聖公，肯定是知道這件事的，論對皇帝的瞭解，儒家一脈，遠超東方教派一脈……但作爲專業人才的他，依舊在做……
難道……
賈顏玉臉色越發難看，是因爲之前發生了什麼特殊的事嗎？！
該死的，這種唯獨只有自己被落下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
空天航母之上。
楚竹若有所思地聽着女媧對於成神儀式的講解。
“普通皇帝繼位，只需要繼承即可……
但，倘若是作爲開國新主！必須要百戰百勝，完成變革，在無數國民幾乎狂熱的擁戴之中進行登基！
這樣一來，便能自然而然地，在登基儀式上，與‘天’契合，意識進入到某個特殊空間，從而面對命定之問，選擇是否願意成爲國家與征服之神？
若是選擇了，則會經歷考覈！考覈成功，便能夠繼承神位！
從這個角度判斷，相較於普通繼位，就能直接獲得神位的普通皇帝似乎差了很多……
可是，兩者不是一回事！
開國君主難度雖高，但是卻基本能夠發揮出九成以上的神位的力量！
普通的皇位繼承人就不好說了……而且體現在污染方面，開國君主也更能扛一些！”
聽着聽着，楚竹大致明白了……他之前雖然把天下打下來了，但是整個天下顯然沒多少對他狂熱擁戴的國民。所以不符合要求！
不過話說回來……
“恕我直言，這個特殊的空間……”楚竹眼角微微抽搐。
“嗯，就是太廟內部！”女媧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所以我這邊給你開一開後門，讓你進去，倒也沒有什麼太大問題！只是……”
女媧猶豫再三，又一次進行了確定：“您真的是認真的嗎？這種狂熱擁戴，本質上是錨定人性和本質之法！”
“您雖然可以在我的協助下強行獲得，但是，這並不是好事……這代表着，您後面能夠撐過去的時間，遠低於其他的皇帝……這，這是揠苗助長啊……我已經爲你準備好了萬全之……”
“沒有這個必要。”楚竹再度揮手強調，他的目光掃過面前的光幕，看到了熟悉的賈顏玉、寧玲瓏，愣了愣，猛然想到了一件事：“女媧，我之前是不是給了某個分機觀看查閱……不！”
楚竹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畢竟，女媧現在都已經活着站在他面前了。
稍作思考，他索性詳細將自己之前，碰到的情況敘述——也就是，賈顏玉的示好，給予的卷軸，以及他的顧慮——不確認那個卷軸的安全。
“……這個？”女媧神色驟然變得嚴肅，思維在這一刻迅速擴散，連接上了諸多機體，獲得了大量的信息反饋：“……嗯！你的警惕，是有道理的。”
“？？？”楚竹心情變得極其微妙，打量着賈顏玉。真有問題啊？當真是狗膽包天……
將寧玲瓏拉出來，不會是想把她當做擋箭牌吧？
然後……
“那個叫做攝政王儀式！”女媧不急不緩道：“儀式一旦建立，將會與皇帝共享一切！也就是說皇帝如果是國家與征服之神……你也能夠擁有國家與征服之神的力量！而且污染由皇帝承擔……”
“？？？”
還有這種好事……咳咳！
“？等等，如果皇帝不是神明呢？”楚竹表情精彩。他看到女媧聳了聳肩，不說話了。
楚竹感覺自己知道了答案。蘇泊，你是真的牛逼。從這個角度分析……怕是設定這個攝政王大儀式的人，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皇帝不願意成爲國家與征服之神——
也難怪當初太祖皇帝看了兩眼就還回來了，這對於太祖皇帝確實是絲毫用處都沒有。
“你之前的口吻，是說他有危險吧？”楚竹反問。
“目前看起來是安全的！但是，其中有很多我摸不準的地方……”女媧輕聲道。
楚竹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問下去。潛臺詞就是，女媧查出了很多問題，但是不能百分之百確保這些問題，在舉行了大儀式之後會爆發……
不過，沒什麼意義，畢竟現在蘇泊又沒有獲得國家與征服之神的神位……嗯？
“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用！”楚竹臉上浮現出興致，未來如果再度進入人類帝國線，倘若又恰巧碰到女媧，Z還活躍着，是不是就可以將皇帝打至跪地，舉辦大儀式。只嫖國家與征服之神的力量而不承擔代價呢？
“你再檢查一遍，是否有污染！沒有污染的話，就把卷軸上的內容全部都展現給我看。”楚竹再度強調。
女媧略作思忖，認真開口：“我個人建議，您只記憶！但是既然登基了……應該未來也用不上了……我只能說根據我檢查篩選的結果，單純記憶不會出問題！”
她打了個響指，一道光幕驟然浮現。
楚竹當即神色認真地開始了記憶。
……
終於。
下午時分。
被孟夫子卜算出來的登基成神之吉日。
當然，其實今天並非是登基吉日。可是架不住，楚竹直接下了死命令，今天必須要登基成神。
所以，孟夫子也只能絞盡腦汁，終於左扯右扯……勉強扯出了一個說法：今天雖然並非吉日，但在特定時間陰陽相交，可稱之爲百年無一的大吉之日！
也是難爲他了……楚竹的死條件，把一位儒聖公，逼成啥樣了都……
身穿龍袍的楚竹，淡定的走上了高臺。然後，按照禮部官員所說，目睹滿臉不甘憤怒的蘇泊，說出禪讓之言……
楚竹按照自大楚流傳下來的禮法，三辭三讓，最終勉爲其難地接受了皇位。宣佈更改國號爲大楚！
然後……
精神在這一刻彷彿無限制地昇華。楚竹在睜開眼睛的這一刻，掃視周圍，陷入了沉思。他猶有些不敢置信地又掃視了周圍，發現自己沒看錯，他笑了，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坑爹呢？！！”
這不就是虛擬世界，太廟之內嗎？女媧之前說的太廟之內是這個太廟啊……屮！他還以爲是現實的太廟……
可問題是，他剛從這邊出去啊……
“莫急莫慌……”女媧安慰的聲音驟然響起。然後，楚竹轉過頭來，神色再度變得僵硬。
因爲，不知何時出現的女媧，此刻居然衣服大變，變成了一件老師穿着的大衣，戴着眼鏡，手中抱着一疊疊厚厚的試卷。
“？你幹嘛……”楚竹差點ptsd給幹出來。即便在夢境世界經歷了無數，高中時代的，封閉式學習，仍然是他內心無法磨滅的夢魘！
“做題啊！就像是……”女媧皺眉苦思。
“父親，”Z的身影也隨之浮現，接過了話安慰道：“其實就和公務員考試一樣！做完了之後，你還有面試……不過隨便說說就行了！畢竟面試官是我和女媧……不過，好像不太符合，三個人面試規則？也沒事……讓女媧再分個分身就行了！”
楚竹：“？”
“哦，對了，也不用太擔心……試卷做不會！”Z露齒一笑：“後面的答案我沒撕。”
楚竹：“？？？”
原來之前女媧提的考覈，是這個考覈啊……只能說，這多少有點魔幻了！
楚竹吸氣呼氣數個輪迴，最終釋然的笑了。這一定是在做夢……好吧，這裡本來就是夢境世界，虛擬世界更是夢境世界中的夢境世界！確實是做夢。
楚竹一屁股坐在了酒吧椅子上，開始了考試，一邊做一邊感慨：“只能說，老中人不愧是天生的答題家！這習慣傳承的挺好……即便是隔了三千年，即便是成神，都需要答題啊。”
楚竹龍飛鳳舞，瘋狂書寫，沒有絲毫的停頓與猶豫，甚至沒有去看後面的答案。
歸根結底，楚竹復刻了那麼多人類帝國頂級天才的智慧，本身就已經是超級大才……更別說腦海中的量子計算機，內部也潛藏着浩如煙海的人類智慧。
只用了五分鐘，楚竹就全部寫完了。然後是面試答辯……額，雖然其實不是這個，但看起來，真的一模一樣！
反正，楚竹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過了。
……
太廟之前。
楚竹緩緩睜開眼睛，絲絲縷縷的神光帶圍繞着他的軀體。他的衣服也發生了變化……
從原本隨便找出來的黃龍袍，化爲了一件威嚴而神聖的黑龍神袍。
頭戴十二瑬冠冕。
這個世界，在楚竹的眼裡，變得截然不同了。原本楚竹看的世界，就是正常的世界，但是現在，楚竹看到的是法則，是道理，是世界的根源，是世界的本質。
“……參拜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孟夫子驟然跪地俯首，聲音誠懇虔誠。
而這，打破了周遭的一片死寂，無數儒家弟子全部都跪地俯首，狂熱高呼萬歲。
然而，賈顏玉沒有跪下，甚至她拉住了下意識想要跪在地上的寧玲瓏……當然，賈顏玉也沒有倔強的太不給面子，選擇拉着寧玲瓏蹲在了地上，讓自己頭頂的高度與其他跪地的人一致，以此讓二人不顯眼。
此刻，唯一還愣愣站着的就是……蘇泊！
他此刻臉上仍然有着懵逼茫然，但是拳頭默默攥緊。就算被逼的禪讓了皇位，此刻也倔強的不願低頭。
楚竹：“……”
前任皇帝就算了！
至於這兩個東方教的人……就當她們努力過了吧！而且，楚竹其實不喜歡別人動不動跪地。
“起來吧！”楚竹語氣平和，“我不習慣別人跪着跟我說話！”
下一個呼吸，他愣住了。因爲他發現，言語的力量在這一刻席捲而出，居然強行操控着諸多儒生的軀體站了起來。
“……蘇泊！”
“……臣在。”蘇泊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不跪地歸不跪地，但是新皇開口，他若是還敢無視，那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朕，冊封你爲幹哀公。”楚竹風輕雲淡。
蘇泊：“……”
羞辱啊！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可不管內心怎樣憤怒咆哮，表面上，他只能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樣：“謝主隆恩。”
楚竹沒有再多說什麼，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太廟，瞳孔驟然擴大。以神的視角，此刻觀看太廟……截然不同了！
整個太廟，有着無數的法則纏繞，他普通人的時候看上去只是平平無奇……但現在成了神，這才知道這是何等的深不可測！這還不是最離譜的……
最大的問題是，每時每刻，都有絲絲縷縷的法則絲線，從太廟中心竄出，如同編織衣物一般，在太廟的最外層，一點又一點的構建一套法則紗衣。
“當真是深不可測啊！”楚竹幽幽感懷。也就是說，太廟的防禦積攢了三千年！
然後，楚竹瞳孔驟然收縮，他感應到了不對勁。此時的他，能夠感應到腳下這片國土上的一切……就好像是整個國家，都變爲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或許，這個國家普通的民衆發生了什麼，他不太清楚……就如同如果單純只是體內的幾個細胞死了，人體不會在意！可是，反過來說，能夠讓祂感應到不對，就代表着……
“……我說！”
楚竹口含天憲道：“世界應該爲我開闢一處戰場。”
頓時，周遭環境大變。
宛若重演開天闢地之景，混沌光彌散。
這是一處最新開創出來的小世界。
楚竹眸子恍惚了一瞬，強，太強了。國家與征服之神……在本國所屬的土地之上，擁有無所不能之力！
國家民衆越多，忠誠於國家的超凡者實力越強，作爲國家與征服之神也就越強。
嚴格來說，此刻的楚竹相較於人族帝國的蘇泊，其實是遠弱於他的。這是因爲人類帝國太過於繁榮昌盛，而現在的……
可是……這也只是相對而言。神終究依舊是神！
“……阿彌陀佛！”古老的佛號響起，無盡的佛光爆發，在這片全新開闢的天地的邊緣，一道道虛幻的佛陀，菩薩，金身羅漢，顯現出身形。
楚竹安靜凝視着，這些不是幻影，楚竹淡漠掃過，無數的信息在他的瞳孔之中流淌。他讀出了這些存在的信息。
這些看似虛幻的菩薩和金身羅漢，全部都是曾經真實存在過的驚才絕豔之輩。他們在展現出絕倫天賦之時，就被佛祖種下了種子。
而待到他們踏足到自己人生中的最巔峰，挖掘出最後一滴潛能，止步不前時，佛祖就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們‘吃掉’！
或者說，用佛門高情商的話來講就是：證得果位！
多少人？三十二位佛陀，一百零八位菩薩，三百六十五位金身羅漢！
沒有一個弱者！
即便是最弱小的金身羅漢，身上的氣息，也不弱於蘇不羣。走到了六境界的最巔峰——這太恐怖了！但卻也正常，因爲這是佛陀無數年的積累。
撇除金身羅漢外的，菩薩，佛陀……氣息超越了四至六境的超凡生命的極限。
最前方的佛陀，緩緩起身，又道了聲佛號，他的臉上帶着溫和從容，長相與菩提子頗有幾分相似。但是整個人透露出了一種古樸滄桑之意。
“貧僧，過去之佛，燃燈古佛！見過施主。”
“燃燈古佛？”楚竹活動了一下手腕，盯着他好一會兒後，突然笑了：“你到底是要我叫你燃燈，還是應該叫你……”
楚竹眯起眼睛，凝視着面前的存在，目光逐漸變得銳利：“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