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華德低垂下頭顱，一如既往地恭敬。
“……我不清楚，您要知曉的，是什麼信息……不過，按照您曾經下達的命令……”
略作停頓，霍華德伸手點在自己的眉心，他的髮絲在這刻，一根根挺得筆直，宛如一根根電線。
“主！您可以連接我的思維，然後利用我的權限，進入月球總數據庫！”
聞言，衆多機械教成員神色微變，他們實在太清楚，總數據庫究竟代表着什麼，究竟有多麼的重要。但是面面相覷後，想到面前人可能的那個身份，他們再度沉默，自然而然地選擇了接受。
楚竹深深看了霍華德一眼，腦海中思緒涌動，做出了決定——準確地說，是隨時自殺的準備！他一向只做最壞的打算……
然後，他伸手摁在了霍華德的眉心。
記憶神通發動！
一種莫名的震顫感，以與霍華德接觸的手掌爲中心，迅速地蔓延，融會到楚竹全身。
只是一個恍惚，楚竹發覺自己周邊的場景發生了鉅變……當然了，楚竹其實能夠感受到，自己現在仍然處於原地，想的話依舊能夠看到衆多機械教的半機器人，看到霍華德……
這是一種極爲矛盾和特殊的感覺。就彷彿現在同時身處於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一般！
楚竹沉浸其中，安靜地品味着。
龐大，浩瀚……
幾乎是無窮盡的信息和記憶，匯聚成了一片巨洋。
而他此刻，彷彿在這片巨洋之中，乘着一葉扁舟遊蕩。
“……真可怕！”終於，品味許久的楚竹在月球上重新睜開眼睛，眸子中浮現出了一抹驚疑不定，他下意識地凝視着大地方向，喃喃道：“這種感覺……計算機？”
他感應到了，那種波動源於大地……而且，給他的感覺，和植入他腦海的量子計算機很是相似——但是，龐大太多太多！如果說他腦海之中的量子計算機是一滴水，腳下的規模，至少是長江黃河，乃至於大海。
“您的智慧，”霍華德毫不猶豫地讚美：“是的，月球的中心已被掏空，建造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星體計算機……雖然是小型星體計算機。”
“它應該……”霍華德猶豫了一下，最終苦笑：“我也不太清楚它的本質！就像，我根本不明白……爲什麼會在那個關鍵的時間，您那般執着地要建立這個龐大到不可想象的總數據庫一般！”
不是說不能建立！而是說，以當時人類文明的水平而言……根本無法利用這個小型星體級別的量子計算機——
它就彷彿是一個多餘的奇觀。你不能說它沒有用，但是相較於它的用處，它的花費完全不成等比……
甚至最離譜的是，以當時人類的生產力，想要製造出這東西，幾乎不可能……但最後，偏偏還是生產出來了！
楚竹神色莫名，隱隱明白了什麼，繼續閉上眼睛。
二度感應着那浩瀚如同煙海般的記憶海洋，楚竹索性拋棄了一葉扁舟，一躍而出，讓自己墜入了記憶的海洋之中。
然後，便是沉沒，一點點地下墜，始終觸碰不到底，就彷彿永無止境……
無數殘破的記憶畫面，在這一刻，順着包裹着楚竹身軀的‘海水’，源源不斷地滲透入楚竹的腦海中。
那其中有，秦始皇統一六合的場景，有三國遍地硝煙的場景，有李世民玄武門之變的場景……也同樣有，二十一世紀世界戰爭的場景，機械神教建立始末的場景。
雖然，都不完整！
而且，相較於直接融合的凱文，乃至於楚幽王的記憶，這些記憶與楚竹有一種隔離感，楚竹凝視着它們，就彷彿是純粹的旁觀者。
就如同凱文和楚幽王，他們的技能能被楚竹直接利用，但是這些記憶海水中的信息，卻沒有辦法……就像你不可能看電影，就學會電影裡面提起的數學一般！
唯一的好處就是，這也不會對精神造成負荷。
當然，隨着不斷地深入，越來越多的信息碎片融入，楚竹逐漸理解了情況。
因爲，他品味到了數十種，秦朝統一天下。
雖然最終的結果都是統一，但是微觀層面上卻發生了鉅變——比如說有的秦國先滅的是趙國，但也有些，是秦國直接向其與所有國家一同宣戰，函谷關外一次性將所有國家幹爆……
楚竹已經隱約猜測到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這片記憶的海洋，是，諸多記憶神域之中，輪迴着的生命，記憶的最終匯聚？！”
楚竹心情無法平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好兄弟通過凱文事件得到的啓發……
“但是，我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積累記憶！而是，突破……積累的記憶再多，不能突破有什麼用？”
楚竹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而且，還是那句話，這種疏離的記憶，就如同看電影一般……這，能起到記憶積累的效果嗎？
楚竹感覺並不太樂觀。不過，他後來轉念一想，這種事情，好兄弟應該都清楚吧？畢竟好兄弟，成爲了記憶之路的神明！
念及於此，楚竹索性，繼續安靜地等待……
或許是一分鐘，又或許，過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楚竹內心默默估算，但是最長不應該超過五個小時……
終於，楚竹墜地了。他終於觸碰到了這片記憶海洋的底部！
旋即，冰冷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開始進行檢測！’
‘已成功檢測靈魂訊息……’
‘已成功檢測肉體信息……’
短暫沉默，富有情感的聲音驟然響起。
“……終於等到了！”
楚竹內心掀起了些許波瀾，這個聲音，居然是詹姆斯的聲音。還沒有等楚竹開口敘舊，他便聽到詹姆斯道：“通過！”
“通過。”這次是命運之輪。
然後，一個又一個，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聲音響起。
最終。
“Z，代表通過！”
“女媧，代表通過！”
“天網，代表通過！”
楚竹：“……”
好一個羣英薈萃！
不過，你們這究竟是……
“Z！”楚竹劇烈地掙扎了起來，大量的氣泡在他的鼻子和口腔中冒出，明明以楚竹此刻的實力，別說沉入水中，就算沉入岩漿中，甚至沉入太陽，沉入木星，都能自由自在地生存，但現在卻偏偏有一種溺水感：“你現在在哪裡！是什麼情況……你究竟……”
“還有女媧……你們……這一次究竟……”
可是，沒有迴應！
下一刻。
楚竹感受到，自己與這片記憶的海洋，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聯繫。
“……嗯？！”
楚竹內心掀起了軒然巨浪，溺水感消失了，他安靜地漂浮在了海洋中，默默地感應着。
他發覺自己此刻對於這片記憶的海洋……莫名有了極度恐怖的掌控力。
而且，他體內的力量，在這一刻獲得了極度恐怖的增幅！簡直就像是……站在了自己的國土之上。
“難道說……”楚竹腦海中浮現出某個猜測的瞬間，身軀驟然一震……順理成章的，楚竹突破了。
第六境！
沒有絲毫的難度，絲滑得就彷彿是擡腳走過了故宮的門檻——或許放在古代，普通人想要越過皇宮的門檻，幾不可能！但是在某個時代，幾乎是有腳就行。
沉默了許久許久，楚竹苦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啊！居然是用這種方式達成的嗎……記憶的皇帝！記憶的統治者。”
呵呵！或許也只能說是預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楚竹抿緊嘴脣。既然好兄弟什麼都沒有說，那隻能說明，是好兄弟準備好了一切——不說，恰恰是因爲根本不需要說！
楚竹默默感應着。每時每刻，都有信息在融入他的腦海，讓他的第六境界的記憶條，緩慢而穩健地提升——雖然，這種提升遠不如凱文傳送記憶那般，瞬間就滿了！但還是那句話，優勢是沒有壓力和負荷。
“按照目前情況，大概只需要三天時間！我的記憶條就能堆滿。”楚竹估算完之後，下意識地咧了咧嘴。
三天，就算他沒有重置之力，這個時間都算不上長！
他預估，自己肯定能夠在這一次人生，突破第六境界的巔峰……嗎？！
“等等，那我的第六境界神通力呢？”楚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這對嗎？到了第六境界巔峰，神通力還沒孕育出來？槽點太多了……
楚竹眉頭越皺越緊，最終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楚竹相信好兄弟應該有所佈置！
他在這片記憶的海洋邁步，目光一一地劃過海洋之中的記憶碎片，看到了無數。
他看到了菩果，也就是那位後文明的佛祖，不過，他看到的並非是後文明佛祖如何證道，而是看到了這位佛祖在前文明時期的社畜歲月！就算是考入了雞鳴寺，也得好好努力。
同時，楚竹看到了其他許許多多的時間俱樂部的成員……
雖然，信息都是零零散散的殘破碎片，但是，楚竹同樣能夠品味出大量的信息。
突然間。
楚竹莫名地心頭一悸，感受到了極恐怖的威脅。
月球之上。
楚竹驟然睜開眼睛：“發生什麼……”
楚竹話語止住了，他沉默了……並不是發生了什麼其他的變故，只單純因爲他已經知道了異變的原因。
此刻，整個月球都變得黯淡。
濃濃的黑霧，此刻在月球大氣之外匯聚，遮擋住了所有的光芒。
“……真是可怕啊。”楚竹幽幽道。下一刻，清脆的破碎聲響起。
黑霧在這一刻真正滲透進入了月球！就彷彿那守護月球的屏障，如同廉價劣質玻璃般不堪一擊。
但這是正常的！楚竹目光越發的深沉。
“……該死的！這究竟。”
“黑禍來了，快跑啊！”
“來不及了……救救我，救救……”
機械神教的成員們，臉上都罕見地浮現出了驚慌。甚至有人對着楚竹哀求，但是卻沒有絲毫用處，全部都被黑霧吞噬……
最爲冷靜的，是始終跪在地上的霍華德，直到生命的最後關頭，他都那般地凝視着楚竹，沒有恐懼，沒有驚慌，只有釋然。
楚竹掃視着周圍。
他已經徹底地被黑霧包裹住了。
整個世界，死寂一片，再也聽不到絲毫的聲響！就彷彿，整個已知世界之內，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垂下了眼眸，楚竹無視了耳邊傳來的噪音，喃喃道：“污染啊……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鬼東西，應該依舊是從火星蔓延過來的吧？而且……”
“不，應該不是，很早之前就開始蔓延了……就是這段時間？所以，是……”
略做停頓，楚竹笑了，但是其中蘊含的情感卻有些莫名：“是我正式觸動記憶神域的那一刻吧。”
“全知全能之神！”
楚竹其實碰到過黑霧瀰漫的情況。
靜海市的災變危機，便是這種熟悉的黑霧。而且，楚竹雖然沒有確切的手握證據，但基本確定，當時全能一脈召喚的，就是月球之上的全能之主！
沒有迴應。
可是，黑霧卻在這一刻轟然暴動，侵略性越發的強了……
楚竹嘆息了一聲，沒有反抗與掙扎，就那麼看着黑霧一點點地滲透進入自己的身軀之中：“原來如此！”
楚竹感受到了，自己體內的能量在瘋狂地膨脹。這種速度，甚至要比之前沉浸在記憶的海洋中，還要更加的快……雖然……楚竹感應着大腦中的刺痛，內心憑空升騰起暴力毀滅的慾望。
他幽幽道：“難怪，外面有那麼多第七境界的存在！”
不出意外的話，全部都是用這黑霧強化的……
此刻，唯一讓楚竹感到擔憂，疑慮的就是，這究竟是什麼手段？擁有限制嗎？
目前看起來似乎沒有……但如果真的沒有的話，楚竹簡直不敢想象，不缺污染和能量的外宇宙，究竟是什麼樣子？
別告訴他……
外面除了神通沒有，其他的……第六境界強者都不如狗？第七境甚至更高境界滿地走！
那可就真的是……離離原上譜了！
當然……也有可能，外界其實也做不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之所以現在發生，是全知全能之主，比較特殊？畢竟作爲上帝的馬甲號之一，說不定上帝身上的原料現在就在祂身上！特殊一點也實屬正常。
楚竹腦海中閃過一個又一個可能，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拳頭，目光驟然變得銳利，一字一頓，聲音高亢：“我說，要有光！”
話音落下，楚竹體內的龐大能量，在這一刻，轟然向四周宣泄而出。
絲絲縷縷的黑霧，被貫穿，驅散了。
楚竹髮絲無風自動，神聖而威嚴，重新展露出了那種天皇帝的權儀，憑空撐起了一片光之小世界。
“果然，光明，對黑霧有一定的消除剋制作用！”楚竹喃喃道，這自然是被國家與征服之神位催動增幅的光明神通！不過，楚竹也沒有找到敵對方弱點的驚喜。
或者說，這真的能夠算弱點嗎？就算光明剋制黑霧，神通與神位的量級終究還是差的太遠……就算有徵服神位增幅，也同樣如此。
他無奈地看着，黑霧一點點地重新滲透壓了回來。
一聲輕嘆，楚竹神色逐漸變得嚴峻，他做出了決定，一步步向前跨去：“全知全能之神，滾出來吧……”
“與我一戰！”
“你若是贏了，你想要對我做什麼，我都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