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寒季,不知爲何,今年的雪比往年的大。雪漫漫鋪滿了整個地,似乎還帶着一點安詳。
一隻被凍紫的手僵硬的伸出想要接住雪,幾片雪花安詳的落到她的手上。
你在何處…我想你,你知道我還在等你嗎?三年了…阿笙。
一位婦人從一間簡陋的茅草屋內走出來,帶有責怪的語氣道“梅殷,快別在這外邊,你這前陣子剛生完孩兒,可萬萬不能受寒!”這孩子,要待身體垮了才後悔嗎?忙忙將梅殷拉進屋,讓她的手浸在早已預備溫熱水裡。好一會兒,梅殷的手才漸漸有了知覺。
吳婆遞了塊毛巾給梅殷,自己也放下捲起的手袖“看這天色也不早了,好生歇息,我明早再來看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我給你帶!”
梅殷想了想眼神黯了些,身上無再多的銀兩,嘆了口氣,“如今也只想爲孩兒多做幾件衣裳。”她望着熟睡的孩子說道“還望吳婆能帶幾塊布料,錢…梅殷當下…”梅殷低下頭,腦子裡想的淨是如何回報吳婆。
“就幾塊布料,無妨,何必和我算得如此明白?你我又不是相識第一天。”
她擡頭站起身,“錢梅殷定會還上,吳婆,梅殷感激不盡…”愧疚感充斥着梅殷的心,眼眶早已紅潤了。
吳婆是她最大的恩人,無論是何時,也只有吳婆,能夠做我的依靠了…
“別說這話,歇息吧,別送我了。”吳婆好心的帶上了門,咿呀的聲音過後,又一如既往的恢復了寧靜,她深吸了一口氣,她依稀可以聽到風雪飄揚的聲音,心口有些微微疼,她又想起了某個人,某個她心心念唸的人。
她撫上辰辰的粉嫩臉頰,霧氣又蒙上她的眼,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過完年…她才十七。
還好再不是一個人的夜晚,她該慶幸,老天對她是公平的,又有了等待下去的希望。
…
兩年的時光不過行雲流水,悄悄地從身邊有過也不一定發覺。辰辰長大了許多,咿咿呀呀能叫孃親了。
窗戶打開着,光線灑在桌上,桌面顯得蒼蒼白,顧是老舊了。手中做着紙鳶,做紙鳶是他親手教她的。也不曾想,能靠紙鳶得這銀兩。梅殷一時做着手中的事,又要不時地輕搖幾下搖籃,這竹搖籃是旁邊家送的,當時那家不捨得扔,便贈予梅殷。
“嗚哇哇哇…”辰辰忽的大啼起來,兩隻肉手不停晃動着。
“別哭別哭,來,孃親抱。”見此,梅殷放下手中的活兒起身,小心翼翼的從搖籃裡抱出辰辰。一邊輕輕得拍着孩子的背一邊輕輕地搖晃,嘴裡還輕哼着小曲。
好一會兒,懷中的孩子便沉沉入睡,梅殷又抱了許久,直到確認孩子真的熟睡,才安心把辰辰放到牀上。
有絲絲的風吹進來,雖然今日的天氣不算壞。她想要關起窗戶,卻發現門前那幾棵梅樹花開了。
快要到辰辰的誕辰了。她想。
走出門,淡淡的梅花香撲鼻而來。她喜梅,她的孃親也喜梅,這幾株梅樹便是十幾年前爹爲孃親手種的。有顆樹底下埋了幾罈子酒,梅殷不會喝,也就讓它們在地底下待着。
輕輕從梅枝上採下一朵淡紅的,初來的花兒。她嗅了嗅,還是那樣清芳,畢竟這兒適合梅樹生長。
貌似有些響動。微微轉頭,看見一行人及一輛馬車向她駛來。誰?陣仗竟是梅殷不曾見過的。
他們停在梅殷面前,梅殷不得退後些,心中有些疑惑,殊不知,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馬車旁的人搬了張馬凳子,車中的人掀開簾幕,緩緩走下馬車。
像是呼吸靜止了。梅殷手中的花落,她不可思議地看着百里笙。阿笙…應該是她的阿笙…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兩人眼中彷彿只有對方,明明就隔了幾米之差,可爲什麼她覺得要遠的多?不一樣了嗎?他…還是那個阿笙嗎?
她看着他披肩上的毛皮,白色的絨毛在風中搖曳。百里笙墨布般的長髮留在肩後,不過在髮尾三四寸處用一發帶綁結。是…這是她的阿笙。
“阿…阿笙…”哽咽的字句從她的口中道出,梅殷的眼眶有些泛紅,她好想抱住他,將頭深深埋在他的胸膛裡,訴說這些年來的種種,她想再次與他十指相扣,重新漫步在一里開外的梅林,與他嬉戲。累了,便相與背靠着,她拿出帶着的木梳,梳着他的長髮,然後再發尾三四寸處綁結……
可是,一切都不復了。
“隨我入宮。”沒有一絲能讓梅殷感覺到的情感,百里笙望着她,她清瘦了許多……
眼前模糊了,梅殷覺得時光輪迴了,他在同樣的地方遇到她,三年前的一幕幕開始涌現。
……
三年前…
那日天晴,梅殷在距屋子約一百米開外小樹林裡拾柴,想燒點熱水。
雖正當十二月,但正午時陽光還是有些刺眼。
梅殷正當彎腰,忽的聽到了一陣腳步聲。正當擡頭,就見一人,緊皺着眉頭。
“快救…救我……”百里笙的口中吐出零零碎碎的語句。百里嚴不會那麼快追上,不過這傷口是個阻礙。
見他捂着右臂,梅殷忙丟下柴,扶住他。只覺得有溫熱的液體從他的右臂上涌出,在地上留下一灘的血。
“快……”百里笙強忍疼痛,虛弱地說。梅殷這纔回過神來,刻不容緩,她立馬將他帶回了自己的茅草屋,把他安置在牀上。
她到內屋裡找了一塊布條,先簡單的綁上他右臂。望着他的臉,俊美的臉龐竟讓她有些出神。看他穿着不像是普通百姓,那又是爲何…
直到百里笙痛苦的皺起眉,梅殷這纔想起他傷的很嚴重,得去村外的鎮上買藥。
起身低頭髮現自己的裙襬血跡斑斑,她怎能這樣見人?迅速的換了件衣服,將褪下的髒衣物在門外的木盆裡,用清水浸着。
衣物上的血立馬被分解出來,染紅了水。
……
“駕!”百里嚴騎着快馬,追尋着血跡到這片樹林,便沒有了血跡。這個地帶小道多,也竟讓百里笙快了,讓他好找。
“給我搜!”一聲令下,百里嚴身後的士兵四處搜查。
不久,一位士兵便告知百里嚴,“王爺,前方不遠有一灘血跡!”
“走!”百里嚴拉了拉繩子,馬便乖乖到達他想到的地方。凝視着血跡與邊上那堆幹集中的柴,騎着馬慢慢上前,目光定格在正在門前往木盆倒水的梅殷身上。
“駕!”他準確無誤的停在梅殷屋前。
梅殷一驚,但直覺讓梅殷想此行人必定是爲了屋中那人而來。可坐在馬上的人眉宇間竟與那人有幾分相似!
“大膽刁民,見到蕭親王還不下跪!”一位在百里嚴身邊的士兵吼道。
梅殷忙下跪“民女…民女見過蕭親王…”蕭親王?
“我問你…”百里嚴粗獷的聲音傳進梅殷的耳裡,打斷了梅殷的思緒。“是否見過一右臂有傷之人過此…”
梅殷並不曾想自己會替屋內那人隱瞞,可思前想後不自覺吐出“民女…不曾見過……”
“你敢騙本王?”百里嚴的音提了幾個調。“那你說說,那片樹林裡的血跡,是如何?”
梅殷的心中忐忑不安“稟王爺,民女…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