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分明是消失三年的靳亦霆。
即便髮型變了,眼神變了,但季允臣無法欺騙自己,眼前的男人就是他。
他最害怕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季允臣如宿命般的眼神望着溫心,原來她見到他了,怪不得如此慌張,失魂落魄。
“溫小姐,等一等,我剛纔還沒說完。”
庫倫一步步地靠近,修長筆直的身形,精緻絕倫的容貌,令人春風沉醉的蠱惑眼神,彷彿從地獄長出來的彼岸之花,打破了季允臣來之不易的生活。
從庫倫,不,是靳亦霆重新出現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完了,他的夢碎了。
“副院長,您請說?”
溫心壓下一抹胸口的難受,遲緩地轉過身,儘量用一種平靜的聲音道。
“這個月底是醫院四週年的慶典,約翰院長應該會回來參加,到時候我幫你聯繫,怎麼樣?”他目不斜視,言辭中極是寬容客氣。
“真的嗎?”溫心的注意力馬上被約翰院長給吸引過去,“麻煩庫倫先生。”
“不用客氣。”
季允臣聽着二人的對話,一時之間眼神迷惑不解,這兩個人的交流方式,透着一絲古怪,他們怎麼能像普通的醫院官方和病患家屬一樣說話呢?
客套,陌生。
話說回來,靳亦霆真的很奇怪,一副完全不認得他們的模樣。
如果換做從前的靳亦霆,看到他和溫心在一起,那點芝麻綠豆的氣量,早就直接噴火了,還會像現在這樣客客氣氣旁若無人的說話嗎?
念念和麗娜走了過來,念念的小身子立即蹭到了溫心的腿邊,望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水靈靈的目光怯怯的。
溫心下意識地將她的臉貼向自己,庫倫正欲離開,反而對這個皮膚雪白的小女孩突然產生了興趣似的,不由自主地俯下身,細細地打量起小傢伙的眉眼。
“她是你的女兒?那個先天性失聰的孩子?”
“是。”
溫心點點頭,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連靳亦霆都不知道她有了他們的孩子,更何況是眼前的庫倫呢?
念念以往看見陌生人都會表現的靦腆內向,今天的她分明不一樣,居然非常大膽地走到庫倫的面前,大眼迷茫的注視着他。
在家裡,幾乎找不出有關於靳亦霆的任何東西,甚至是他的照片,那是溫心刻意的,因此念念沒道理會認出他的。
“小朋友,你好。”
他蹲下高大的身子,與她靜靜地對視。
話一出口,他差點忘記了,這孩子天生失聰,恐怕無法和正常人交流。
可緊接着,念念便在做手勢。
溫心和季允臣都看得懂,她在說:你好,漂亮叔叔。
小女孩長得十分可愛,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眼珠子,臉頰似粉團一般,又帶着幾分楚楚可憐的眼神。
他心裡驀地滋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竟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試圖去觸碰她的臉。
只要一下,一下就夠了,似魔症一般。
但是,下一秒,季允臣一把將念念抱離了地面,庫倫的指尖極速地接觸到一陣風,俊臉上的表情顯得幽深莫測,脣角邊的弧度意味不明。
“對不起,庫倫先生,孩子怕生。”
季允臣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沒錯,他在害怕,他的身體在顫抖,他不願意念念和這個男人有過多的接觸。
“是麼。”
庫倫站起身來,深邃的眼神中,分明帶着一絲質疑與審視,“請問你是——”
“我是孩子的父親。”
季允臣脫口道,決沒有一絲的猶豫。
溫心張了張脣瓣,神情中含着難以言喻的晦澀,並沒有否認什麼。
她完全能夠理解季允臣的擔憂和急切的心情,因爲就連她自己都不能保證,會不會反悔對他的承諾。
“是嗎?孩子還是長得比較像媽媽。”他意味深長的說着。
季允臣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對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分明質疑自己的話,他本就岌岌可危的面具在對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中化爲了虛無。
的確,念念和他雖都是屬於標誌好看的臉,但輪廓眉眼沒有一處相似的地方。
“孩子長得像誰,就不勞庫倫先生操心了,時間不早,我們告辭了。”
季允臣一隻手抱着念念,另一隻手臂攬住溫心的腰,用了極大的力量把溫心帶走。
溫心在掙扎了一會之後,強行將自己貪婪的留戀的目光收回,終於,艱難的離開了。
季先生這是怎麼了?
麗娜納悶了一下,之前和她相處愉快的季允臣一直是有禮貌的紳士,如果她沒看錯,季先生看着庫倫先生的眼神裡,是帶着明顯的敵意的。還有,念念明明打手語的時候都是稱呼他爲叔叔……
她面色微紅的和醫生以及庫倫先生一一道歉後,匆匆追了出去。
庫倫望着三個人的背影,墨黑的眸子閃爍不定,爲什麼覺得有點不爽,很不爽的感覺。尤其是那雙橫在腰上的手,真是莫名的礙眼無比。
“sam,你覺得那個女人漂亮嗎?”
一個披着酒紅色捲髮的女人,纖細如水蛇般的手臂允自纏繞上了他的肩膀和胸口處,一張漂亮的烈焰紅脣輕吐着嘴裡的氣息。
庫倫忽地轉眸,將眼前的性感女人一壓,兩人的身體便貼合的嚴絲合縫,一股曖昧的氣息瀰漫在其中。
他抿脣一笑,“怎麼,吃醋了?”
“你說呢?”她作勢將塗着亮紅色指甲的手指放在他的脣瓣上,曖昧地在上面摩擦着。
庫倫精銳的眸光一眯,一把攫住她搗亂的手,重新放在脣邊淺淺的一吻,道:“放心,比起她來,我更喜歡熱情的你,瓊斯,難道你在懷疑自己的魅力嗎?”
瓊斯輕哼一聲,美眸之中,豔光流轉,嘴裡仍帶着些吃味的道:“畢竟她曾經是你的妻子,三年前,你可是很喜歡她的,誰知道爸爸安排你接近她,會不會舊情復燃?”
“三年前的事情,我早忘了,怎麼可能記得她呢?”
他鬆開瓊斯的手,神色一凜,面無表情的道。
瓊斯仔細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似乎在觀察和審視對方話語中的真實性,即便是失憶後的sam,依舊和曾經的他一樣,倨傲莫測,你永遠都無法揣測他的內心深處,究竟在想些什麼。
她看不透他,所以,除了外表的完美性,sam對她而言更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即便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思及此,她不由道:“sam,我必須要提醒你,千萬不要中了那個女人的詭計,更不要忘了,她是如何背叛你的,她還和自己的情人生了孩子……”
“瓊斯,你的話太多了。我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不清楚嗎,我不可能背叛約翰博士的。”
他安撫道,加重了語氣。
聽見他的保證,瓊斯的焦慮漸漸緩了緩,但聰明如她,感覺到了他話語中的幾分不耐,適時地止住這個話題,“先不提這個了,今晚去爸爸那裡吃飯,還有朗朗,你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吧?”
“嗯。”
瓊斯隨即攬住他的手臂,兩個人正準備走,靳亦霆忽然眉心一皺,面龐逐漸泛起了青色,他捧住頭,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扭曲的狀態,發出一陣陣的呻吟。
“sam,你怎麼了,是不是又疼了?”
瓊斯神色大變,焦急的喊,“快來人!”
隨即,有兩名穿着白褂的醫生上前,一人問:“瓊斯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他發病了,快扶到注射室去。”
瓊斯指揮着二人,靳亦霆很快就被帶到了一間充滿了消毒水味道的白色房間裡,這時的他已經疼的滿頭大汗,全身在抽搐。
瓊斯緊緊地抓着他的手,命令道:“快給他注射我爸爸研製的新藥。”
“這……”
兩名醫生面面相覷,這種藥的副作用還不穩定,冒然給副院長注射,會不會……
“這什麼這,叫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
乳白色的液體順着針筒緩緩地注入靳亦霆右手臂的靜脈之中,隨着藥水的完全吸收,他的面色才漸漸緩和過來,恢復正常人的紅潤。
瓊斯心有餘悸地吐出一口氣,美眸中蘊着的一層擔憂揮之不去,隨即被她壓下,冷聲道:“你們別動他,讓他好好休息。”
瓊斯高挑妖嬈的背影走出了注射室,神色卻是緊緊地繃了起來,脣齒緊咬。
明知道這種藥的副作用那麼大,發病時那麼痛苦,爸爸執意sam做試驗,雖然現在的sam暫時失去了記憶,並且和她感情穩定,可誰知道什麼時候會脫離控制,萬一他回了e市之後和那個女人舊情復燃……
好在還有那個孩子……
“阿臣,你先停下來。”
跟不上他腳步的溫心無奈推拒住他的懷抱。
可季允臣允自未覺,身體繃得直直的,肌肉處都彷彿在嘶嘶作響。
直到她使勁地掐了他一把,他才停下了腳步,將念念放了下來。
“麗娜,我和她有話要談,你先把孩子帶走一會。”
麗娜什麼都沒問,見二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她直接就牽着念念的手,領着小傢伙往其他地方去。
“你又要拋棄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