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醫院裡的病人不多,沒幾個會像她好奇心重。
她走了進去,吱呀的聲音讓她備感緊張,神經過敏,大概是做賊心虛的心裡使然。
地下室的裝修和樓上的風格幾乎相差無幾,白瓷磚的地和牆面充滿着一層無力的蒼白。
方纔聞到的那股血液又飄了過來,她捂住嘴巴,驚恐的發現是剛纔在痛苦呻吟的病人就在她的右側方,突然出現的病牀,讓她瞳孔陣陣劇烈的收縮。
見周圍沒有人,她按住自己的心跳,漸漸靠近。
從心口出傳出了一股顫慄感,衝破喉嚨,她差點就要尖叫出聲,眼前的哪裡還能稱之爲一個人,分明是一灘血,清晰可見皮下的骨頭以及骨骼,整副身子被血液給融化了,形狀恐怖血腥至極。
到底是什麼樣可怕的病,纔會讓他的死狀如此悽慘恐怖!難道憑約翰院長的實力,竟無法幫助他嗎?
溫心呼吸紊亂的時候,敏感的神經忽然聽到一道尖銳的腳步聲,應該是高跟鞋踩在瓷磚上聲音,以及跟在她身後密密麻麻的腳步。
萬一這是一起醫療事故什麼的,她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通常一些黑心醫院爲了維護自己的名譽,毀滅證據,掩蓋事實,這種類似的黑暗內幕多的是。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硬的可怕,而眼前,三四個影子清晰地在拐角處的牆壁上倒影着。
怎麼辦?
在那些人即將發現她的時候,身體驀地被帶入了一個寬厚有力的懷抱之中,她下意識地驚呼,一雙大掌堵住了她的脣瓣,是誰?
他要幹什麼?
她的水眸睜得大大的,亮亮的,帶着無限的顫慄與驚恐,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的臉,瞬間就被一股強大的男性力量壓到了一扇門背後的冷硬牆壁上。
兩個人的身體嚴絲合縫的緊緊貼着,她最柔軟的部位,正抵住他健碩的胸膛。
她睜眼,瞪着對方,心道,我就算是被醫院的人發現,也總好過白白的被佔便宜吧。
“噓……”
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時,溫心徹底看清楚了他的臉,他的眼睛,比夜更漆黑深邃,黑的反光的就靳亦霆的眼眸,還有他身上的氣息,她早該猜到的。
身體的牴觸感莫名的消失了,只餘下彼此身體裡傳來的心跳聲,異常的清晰,那麼近的距離,是否可以將那些未知的猜忌和懷疑全部消弭呢?
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溫心正在思考的時候,對話在一門之隔外響起,可以聽得出來,他們都帶着口罩,但對話的內容還是十分清晰的。
“死了沒有?”
“瓊斯小姐,他已經停止呼吸和心跳了,身體的各個器官在二十四小時之內迅速地衰竭。”
“我沒記錯,是這個月的第五個了吧?”
“是,瓊斯小姐,已經做了五個試驗,都沒成功,怕是……”
“怕什麼,屍體馬上處理乾淨,患者家屬那邊按老規矩辦。”
對話聲漸漸停止,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也從耳際消散。
溫心嘴巴上的大掌移開了,溫心卻久久未能平復自己的心跳,他們到底在做的是什麼樣的試驗,竟會讓一個活生生的人死的如此悽慘?
患者家屬?第五個?簡直難以置信。
“跟我走。”
靳亦霆同樣聽到了那番話,他握住溫心的手腕,就要走。
溫心死死地穩住自己的身體,抗拒對方的力量,她現在看着靳亦霆的眼神都是異樣的。
“你到底是靳亦霆,還是sam?”
封閉幽暗的小房間裡,溫心的喃喃聲,質問聲響起。
sam庫倫是醫院的副院長,是他介紹自己來找約翰博士的,他的確是失憶了,但是,剛剛他又幫助了她。
到底怎麼回事?
她的大腦一片混亂,這個醫院到底是搞的什麼鬼?爲什麼處處瀰漫着一股詭異的氣息。
“你只要相信,我不會害你。”他低聲道,眼眸在月光下顯得幽深,難以捉摸。
眼前的人和記憶中的人重疊到了一起,嗓子裡驀地堵住了似的,久久沒有發出聲音來。
“我不知道怎麼解釋剛纔發生的事情,但事實遠沒有你看見的那麼簡單,我不記得你,但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你對我很重要。”
在黑暗中,他沉穩有力的聲音極具穿透力和令人信服的魅力。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的潛意識裡已經被對方的說法給打動了,其實無論她眼前的人是不是一個好人,但單單從有着和靳亦霆一模一樣的臉,她便只能被牽着鼻子走。
“地下實驗室,博士的研究中心。”
“是用活人做研究嗎?”
短暫的沉默後,他說:“現在還暫時不能告訴你,知道的太多對你有害無利。”
“那明天的手術呢,那種病毒,對念念,會不會有危險?”溫心赫然聯想到了一個事實,剛纔瓊斯和其他人說的是試驗失敗,和手術失敗是同一件事情嗎?
如果是,念念也會落的像那個男人一樣可怕的下場嗎?
思及此,她的渾身幾乎都在顫慄着,忍不住簌簌發抖,害怕。
“不一定,凡是手術必然會有風險,那個病人注射的病毒,和你女兒的又有不同,每一種基因上的缺陷,適應的病毒不同,每個人身上的抗體免疫不同,發揮出來的效果更是不一樣。”
“我憑什麼相信你?”溫心只覺得靳亦霆口中雖然不乏專業詞彙,有着他本身的道理,卻是句句在替約翰博士以及院方辯解。
他們做的一切,合法嗎?
對方陷入了沉默之中,狹小的房間裡,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道:“因爲我注射過。”
溫心倒抽了一口涼氣,不是真的吧。
“但至於爲什麼要注射,”他轉過臉來,脣邊閃過一個怪異自嘲的弧度,“我忘記了。”
靳亦霆所注射的藥物,會讓大腦情感部分的記憶消退,當然,屬於一些本能的東西仍舊存在。
“你說的東西太複雜了,我……”她不知道是否能夠相信,但她就是有一種直覺,並且經過今晚的事情,更加的強烈了,約翰博士的精神病一定沒有痊癒,他不是一個好人。
醫院裡所有的人都透着一股可怕,未知的危險。
她需要馬上,立即帶着念念離開,回家。
大腦如是想着,身體已經那麼做了。她快速地逃離了小房間,穿過走廊,試圖打開來時的那扇鐵門,卻是怎麼擰都擰不開,疼的她的手,火辣辣的。
緊接着她又走到了電梯前,發現上面的指示燈滅了,是沒電了嗎?還是有人故意關掉的。
她脾氣近乎暴怒地不斷地按動着按鈕,徒勞無功,因爲太過躁亂,她狠狠地踹了幾腳電梯門,但是絲毫不能緩解自己的心情。
“到明天天亮爲止,我們是走不出去了。”
背後傳來了靳亦霆冷靜的話語。
“你不是副院長嗎,你的權力應該很大,我想上去,你快讓人放我出去。”
溫心朝他吼着,發泄自己的不滿。
“安靜一點。”
他忽然抱住她,男性氣息將她包圍的結結實實的,溫心依稀感覺到他的語氣中有些氣急敗壞的成分。
並且,那強有力的臂膀,霸道的氣息,伴隨着陣陣熟悉感浮現上來。
“雖然地下室和樓上有一段距離,但是你繼續吵吵嚷嚷的話,我不敢保證,會不會驚動那些人。”
他的語氣中滿是低啞的警告,意思是,他對他們是有所顧忌的麼。否則,剛剛就不用躲起來了。
溫心忽然就安靜了,她開始有些相信靳亦霆的話了。
之前不願意相信他的理由很簡單,她怕真相,抗拒真相,如果靳亦霆是被迫留在f國,受到了某些人的控制和迫害,她還能有責怪他的理由嗎?
她選擇和季允臣在一起,那顆堅定的心,是否會產生動搖,是否會心安理得?
她矛盾極了。
好像一直以來,她就在犯錯,不斷的犯錯。
明明見到他活着是歡喜的,爲何參雜着這許多的不可抗拒的複雜因素?
她明明知道現在的靳亦霆有多迷茫,孤立無援,他曾邀請自己一起尋找他的過去。作爲他的妻子,她如此深愛着他,卻不能任性地表達出來。因爲,她不能辜負另一個深情的男人。
感覺到懷裡的人兒漸漸情緒穩定下來,靳亦霆才鬆開她,只是從心底衍生出一種留戀,不捨。
“別擔心,如果你不想孩子做手術,明天我送你們離開。”
溫心已經打定主意不做了,無論靳亦霆現在說什麼,她都不會改變的。她忽然覺得f國之行就是一個騙局。
瓊斯那不屑的高傲的眼神,怕是早就在嗤笑她這個笨蛋了吧。
完全安靜下來的地下室,瀰漫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以及陰森森的味道。
兩個人沒有說話。
其實她有很多問題,強迫自己的思緒僅限於眼前的困頓。
“什麼聲音?”
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溫心豎起了耳朵。
“不要過去。”
靳亦霆阻止道,但已經晚了,她悄無聲息地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