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允臣一直坐在咖啡廳裡,任思緒放空。
真他媽的想回到從前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生活,做一個瀟灑恣意的花花公子,可是,那個女人就像是心口的硃砂痣一樣,他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逾越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鈴聲打斷了他的自怨自艾。
是她。
季允臣一看屏幕,迅速接起,下意識地道:“是不是想通了,決定接受我的提議?”
“不是,能幫我一個忙嗎?”電話裡她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但無論如何,季允臣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幾分鐘之後,溫心帶着朗朗出現在咖啡廳。見她面色凝重,季允臣忍不住問:“發生什麼事嗎?”
輪熟悉度,溫心怎麼着不至於把小傢伙託付給他照料吧。
“就是有點急事,不用擔心,你幫我照看朗朗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如果不是恰巧馮媛不在e市,溫心真的不願意麻煩季允臣。
溫心離開後,季允臣問:“朗朗,你知不知道媽媽遇到什麼急事嗎?”
朗朗回憶了一下,道:“季叔叔,剛纔媽媽接我出了幼兒園,從一輛車上下來了幾個人,媽媽和他們說了幾句話,後來,她就奇奇怪怪的。”
“你看清楚對方是什麼人了嗎?”
小傢伙捧着腦袋使勁想,突然,一驚一乍的道:“季叔叔,我想起來了,那些人好像是兇爺爺家裡的管家!”
“兇爺爺?”季允臣大致能理解到朗朗的意思。
朗朗用力的點點頭。
他知道了,一定是那個人。
溫心第三次光臨靳家,完全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應付靳海銘的各種刁難。
出乎意料,所有的刁難不曾如期而至,靳海銘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變,而靳海銘選擇與她見面的地方,是他的書房。
“溫小姐請坐。”管家沏好了茶,招呼她在木質椅子上坐下。
溫心顯得十分拘謹,只見對面的桌案上,靳海銘似乎在練習書法,一臉的聚精會神,握筆的手勢恢弘大氣。
“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書法嗎?”
在她打量的時候,靳海銘冷不丁問道。
他沒有擡頭,依舊認真地在宣紙上筆走龍蛇,如果不是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她真沒覺得靳海銘是在跟自己說話。
她很想涼涼的道:“是因爲裝逼嗎?”如果她還嫌自己的形象不夠差,這話當然不能說。
有錢人一般喜歡走文雅裝逼路線,尤其對賣弄書法繪畫類似樂此不疲,弄得自己像世外高人似的,一點不假,從靳海銘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爲什麼?”溫心童鞋非常自覺地配合老人。
“因爲書法可以讓人平心靜氣,心胸更寬廣。”
“嗯。”溫心同意,從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出發點沒錯。
突然,靳海銘擡起頭,一雙利眸襲了過來,反駁道:“以爲是那樣,就大錯特錯了!”
溫心嚇了一大跳,這父子倆的眼神真是一模一樣,每當靳亦霆兇起來或者冷下來的時候,總會讓她不自覺地不寒而慄,壓迫感重重。
“那是——”她訥訥的出聲問,你丫到底想說什麼,能痛快點麼,一驚一乍的到底是想幹嘛。
從近兩次的經驗來說,電視裡甩支票的情節永遠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了。
“恰恰相反,我是被阿霆給氣的,如果不練習書法,分散注意力,早就一隻腳踏進棺材裡去了。”剛纔還平心靜氣的某人,情緒漸漸激動,面色泛紅。
溫心:“伯父,您到底想說什麼?”
老頭子繞了那麼大一彎,態度和語氣分明沒有那天的咄咄逼人,難道是想和她打親情牌,好言相勸,讓她主動離開靳亦霆?
很有可能。
說好話,有時候比威脅有用多了,再加上她骨子裡是很容易心軟的人。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這姑娘性子有點急啊,還有,她如臨大敵地看着自己算怎麼回事,他又不是什麼壞人。最關鍵的是,從事發到現在,他並沒有對她採取任何實質性的驅趕行動,僅限於口頭警告罷了。
思及此,靳海銘覺得有些不爽。
“阿霆對你的心意,我已經看到了,知子莫若父,他的脾氣和我的一樣倔……我考慮了很久,也跟阿霆提過,以後不再幹涉你們倆的交往。”
溫心微微吃了一驚,貌似她沒做什麼吧,靳海銘怎麼會一下子改變了主意,簡直匪夷所思。
她並沒有沾沾自喜,反而面色繃得緊緊的,等待着對方的下文。
靳海銘自己說了,父子倆一個脾氣,所以,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他拖了一個長長的轉折。
果然,下一秒,該來的還是來了。
“什麼條件?”
“你的私生子,不能留下。”
溫心被他眼中的寒意給喝到了,半響沒有吱聲。
靳海銘的要求比之前的更過分,更可惡,卻十分的符合他的個人風格。
“我們靳家是什麼人家,你是清楚的,對於這種來歷不明的私生子,除非我兩隻腳全部躺進棺材,否則我是絕不可能接受的。”
“阿霆雖然表面上說不介意,但是心裡呢?換位思考,阿霆爲你做的夠多了,你能否站在他的立場上,爲他考慮一下。”
“溫小姐,話說到這裡,你是要孩子還是要阿霆,必須要做出選擇,趁孩子年紀小,狠一狠心,而且,你們結婚之後,會有自己的孩子。”
靳海銘難得那麼好的耐心,苦口婆心的勸解。
他以爲自己的讓步,總裁夫人的位置,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是致命的誘惑。
豪門世家的圈子裡,拋夫棄子的秘聞早已不勝枚舉,大不了就是用錢或權壓了下來,在靳海銘看來,那些所謂的親情根本比不上榮華富貴。
“亦霆他知道嗎?”椅子上的女人一直低着頭,發出了清清淡淡的聲音。
靳海銘一時間看不懂她的態度,“他知不知道有區別嗎?”
溫心在喉嚨裡滾着的“有”字忽然說不出來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靳海銘說的沒錯,靳亦霆知不知道有什麼區別,他若是沒有動搖,昨天何必要那副樣子。
說到底,靳亦霆心裡是介意的。
“你回去好好想想,儘快給我答覆,對你,對阿霆,對孩子,都是一件好事。”靳海銘放下了毛筆,揉了揉兩邊的太陽穴,年紀大了,站得久了,有些乏了。
顯然,這一次他並不着急讓溫心做出選擇。
“不用了,關於您的建議,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覆。”
誰知,溫心卻快速地起身,語速極快的回覆道,比之剛纔多了幾分果斷和決絕。
靳海銘雙眸略顯費解地望着她,到底還是小看了這個女人。
她擡眸,眸光清亮無比,纖細的身體,背脊挺得筆直。
她一字一句清晰落定:“伯父,無論什麼情況下,我都不可能拋棄我的孩子。”
說完,她微微欠身,鞠了一躬:“抱歉,我先失陪了。”
不管老頭子氣成什麼樣子,溫心直接走掉了!
靳海銘聽了,竟是直接刷刷刷幾下把墨跡未乾的畫給撕個粉碎,揉成一團,重重地拋了出去。
豈有此理!
這個女人竟然比他的混賬兒子更加的口齒伶俐,會忤逆他。
這種女人,要是進了他家的門,他不得活活被氣死!
說到氣,他扶住胸口,無法抑制住的一陣陣的悶疼。
“管家,管家——”
靳海銘在書房裡猛叫了幾聲。
守在不遠處的管家立即疾步進入書房,卻發現,面色鐵青的靳海銘昏倒在了地板上。
管家臉色大變,慌張的喊:“老爺,你怎麼了?來人吶,快點叫救護車!”
心情比靳海銘更不爽的溫心一路疾色下了樓梯,任憑身後大呼小叫的聲音,她不想聽,更不想管。
靳海銘左一個私生子,右一個私生子,對於她,對於朗朗,是莫大的恥辱。
她怎麼會爲了自己能夠嫁入豪門而放棄朗朗呢?
她不是王美琴,狠不下心來。
換位思考,站在靳亦霆的角落?不好意思,她非常清楚,親情和愛情在她生命中的地位,根本連想都不用想。
靳亦霆認識她不是一兩天了,難道他不知道朗朗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麼。
就在溫心跌跌撞撞地走出別墅,迎面駛來了一輛救護車,燈光閃爍個不停,有些刺耳。
晚點的時候,她把朗朗接了回去,一路上,表情顯得出奇的平靜。
直到她看到第二天的報紙上,大大的標題,登出靳海銘住院的消息,經過徹夜的搶救,仍處於昏迷狀態。
原來昨天晚上的那輛救護車……
是因爲她的緣故嗎?
靳海銘昨天談話時還中氣十足的,顯然就是她離開後幾分鐘的事情。
她隱約後悔了,其實她本來可以心平氣和的說話,那樣不管不顧的走掉,太過分了。
她打了好幾個電話給靳亦霆,全部都是無人接聽。
靳亦霆一定很着急的陪在手術室吧,所以纔會連她的電話都不接。
思及此,溫心的內心更加的焦灼不已,分分鐘都忍受着良心的煎熬。
在漫長的等待與胡思亂想中,終於接到了他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