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五熊出劍斬盡千龕山樹葉,這一事彷彿從未發生,因爲天禪寺上下沒有任何追究。而在五日後,她徹底掃完寺內餘下的枯葉,在大雄寶殿前的石坪上仗劍禹皇順利渡劫,雖未領悟五行,卻發生異象,天禪寺內所有修禪僧人無法運轉氣海,神魂被一股無形威勢籠罩,無人能解,唯有宗陽在地上專注寫了“卍勢”兩字。
道禪贈與宗陽的小花盆在那日天雨潤土後長出了一株小苗,日夜茁壯成長,正如道禪所言是一樣可以送給姜五熊的好東西。
難厄方丈按約同意讓姜五熊帶宗陽前去卍經閣,不過有言在先,須闖過卍經閣前鎮守的四大尊法天王。
這日,兩人在難厄爲首的天禪寺一衆聖僧目送下走到了卍經閣前。
前方一條寬道通往卍經閣沉寂的大門,地面鋪就的每塊巨石都陽刻滿冗密梵文,早已覆滿青苔,怕是佛家的妙藏經言,在寬道的兩側,有四尊威武怖懾石像鎮守,皆是覆甲飛綾閉目,其一背上有名“提多羅吒”,尊手持神器碧玉琵琶,爲東方持國天王。其二背上有名“毗流馱迦”,尊手持神器青光慧劍,爲南方增長天王。其三背上有名“毗留博叉”,滿面虯鬚怒張,尊身纏九支神龍,爲西方廣目天王。其四背上有名“毗沙門”,尊手持混元寶傘,爲北方多聞天王。四大尊法天王乃是佛國第一重天中最強大的伽藍護法金剛,在凡界常被百姓供奉作驅魔鎮鬼之用,而眼前這四尊石像,極具金剛神相之奧妙,令心邪不正者視之惶恐。
姜五熊以劍拉着兩眼無神的宗陽,在下一步即將踏入這片禁地時,忽然傷感一笑,嘆道:“其實,我真希望你就一直這個樣子。”
宗陽安靜站在姜五熊身後,頭頂晴空萬里,有幾隻飛鳥從上方飛過,姜五熊雙眸中迸發坦然光芒,笑着呢喃道:“一時……一念。”
話音未落,她一步灑脫踏入寬道,霎時地面有金光如漣漪從腳下輻散開,那些陽刻的經文盪漾熠熠金光,無源無蹤的哞字佛音震耳欲聾,她與宗陽彷彿置身在一個小世界,與現實完全隔絕,而鎮守的四大尊法天王開始金光大盛!
“你不要動。”姜五熊輕念一聲只留宗陽在原地,寬袖飄動,一個起落闖入四大尊法天王中央,右手按向背上木匣,禹皇神劍霸道出場,玄黃光芒相抗滿目佛道金光。
姜五熊一手用力握住禹皇劍,劍鋒錚錚,劍身瞬間玄黃光芒暴漲,身週四大尊法天王同時睜眼,青紫藍綠,無一不是怒目相向,手中神器爆發驚天神力,引得氣流攪動,姜五熊屏息凝神青絲飛舞,此時地面的梵文懸浮而起。
宗陽眼眸中映着這些金光梵文,姜五熊身形一動,手腕流轉,禹皇劍劃出優美弧線後她作壓劍勢,上萬劍意劍驀地從禹皇劍上彈出,分別攻向四大尊法天王,氣勢恢弘如銀河,在半空聚合成四柄巨大劍意劍裂空斬擊而下,逼得四大尊法天王紛紛祭出神器,持國天王提多羅吒撥動碧玉琵琶的琴絃,琴音震出的神力波紋相扛一劍,增廣天王毗流馱迦自是以手中的青光慧劍以劍會劍,廣目天王毗留博叉纏身的九支神龍遊弋長嘯,雙臂各纏戰無雙的修羅戰龍和力量最強的大天霸龍,合掌接劍,多聞天王毗沙門打開混元寶傘,傘面上以神力凝出一面佛法大陣,旋轉如輪,令姜五熊的劍意劍難以斬破。
局外觀望的天禪寺聖僧難寂走到方丈難厄身側,雙手合十說道:“這姑娘幾日前才渡劫,雖手中握有禹皇神劍,天資聰慧劍意不凡,但終究是初入仙尊境,不知會不會有什麼閃失。”
難厄聽罷輕搖頭,微笑道:“阿彌陀佛,一切自有因果報應,四大尊法天王鎮守卍經閣,但凡有人踏入便以佛心度之,這姑娘雖滿身戾氣,心有執念,但還是純真向善之人,那位施主與我佛更是有大機緣,或許他們可以順利進入卍經閣。再者,倘若不行,我想四大尊法天王也不會爲難與她。”
難寂望向被梵文包圍的姜五熊,背影略顯單薄,繼而眉頭漸漸緊縮,哀嘆道:“師兄,我只怕她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難厄面露慈悲,想着以姜五熊的心性確實如此,不禁嘆息,低眉唸了聲阿彌陀佛。
難寂同念一聲阿彌陀佛,本要舒開眉頭靜觀這兩人造化之際,忽另有思緒,故眉頭又鎖起,神色凝重問向難厄,“師兄,說到硬闖,普天之下這數百年間,唯有那東皇世離成功過,想那赤月魔王五年前來我寺硬闖卻無功而返,是不是說明東皇世離的修爲在赤月魔王之上,只要正道能守住凡界不令魔神降臨,赤月魔道還不足懼?”
難厄擡頭沉默,片刻後再次對難寂搖頭,憂心道:“那****雖與幾大天魔交戰,但魔王與四大尊法天王一戰看得真切,那魔王有九黎壺施展魔功,其實完全可以打敗四大尊法天王闖入卍經閣。”
“那他爲何不進去,難道他對卍經閣沒有興趣,只是看看我天禪寺能否奈何的了他?!”難厄驚疑道,對五年前赤月魔教攻入一事耿耿於懷。
難厄閉上雙眼,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無奈搖頭。
此際,姜五熊與四大尊法天王對峙不下,空中梵文中有一佛字懸浮至姜五熊面前,猛然印於她額頭,激起金光漣漪。
“哼!”姜五熊眉頭微怒,禹皇劍強勢下壓,雖然只是半分,斬向四大尊法天王的劍意巨劍卻霸道斬下,讓四大遵法天王暫現頹勢,而懸浮在空中的所有梵文頃刻間金光暗淡,凝滯不動,宛如時空停留。
“這是?!”察覺出玄機的難寂驚道,兩眼緊緊盯住局內這一幕。
難厄也驚愕睜眼。
四大尊法天王在姜武熊面前好像完全臣服一般,神力漸散。
“她這是什麼氣機?!”難寂驚歎,卻又擔憂道:“她這是在自討苦吃!”
“這應該超脫了氣機的境界。”難厄臉上驚色不減,不過也贊同難寂的話,遂接着說道:“她這一下全力爆發,看來要徹底激發《大般若經》的九劫佛言了。”
似乎是順應了難厄的話,懸浮在空的梵文《大般若經》掙脫了姜五熊的卍勢,另八個佛字如流星襲月魚貫印入她額頭,漣漪重重。
四大尊法天王轉頹爲怒,轉瞬將劍意巨劍逼退,劍身裂紋不斷,而姜五熊手中的禹皇劍也被一股無形力量震退,在佛言和四大尊法天王的雙重攻擊下,她氣機大亂口中咯出血來,猩紅可憐。
有劍落地,傻傻站着的宗陽兩眼閃過一抹哀傷,忽向前一步,卻被姜五熊一言喝止:“不要過來!”
宗陽眼神複雜,在聽與不聽間猶豫,這一刻他終於神智復甦。
“看來她真的要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難厄嘆息。
姜五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讓宗陽回來,因爲這是她第一次爲宗陽做一件事!執此死念,她猛然間豁出一切拼命運轉體內元氣,神魂暴漲,禹皇劍又開始緩緩下壓。
但這只是剎那之間,一聲佛音隆隆再臨,四大尊法天王展現無邊神力,四柄劍意巨劍眨眼被震碎三劍,廣目天王毗留博叉掌下的一劍雖未滅,卻被其強勢降服,此時四下平靜,四大尊法天王好像在定奪如何收場。
在此瞬,姜五熊如斷線的風箏失重後仰,空中飛濺她的血,禹皇劍脫手墜落,青衣悲情。
宗陽心中涌起嗔怒,冥王相臨,眸中紫光兇戾,魔氣沖天。
“魔氣!”難寂驚駭,失聲急呼道:“他難道是魔教中人?!”
除了難寂,在場所有聖僧無一不是這個判斷,他們神情緊繃而起,眼下就不止是觀望姜五熊破陣這麼簡單了。
“不必驚慌。”難厄一語穩住了他們的心神。
可局內,降服姜五熊劍意巨劍的廣目天王毗留博叉眼見魔氣,怒相轉爲怖相,奪下劍意巨劍後猛擲向姜五熊,這是要誅滅!
禹皇劍還在地上彈動,止步原地的宗陽褪去右邊一半冥王相,額頭卍字乍現,身體變爲神魔相,身周開出九朵優曇婆羅金花,狂吼一聲。
破空的劍意巨劍戛然而止,《大般若經》又一次凝滯半空,還有一股異常恐怖的力量從天而降,無形無色,卻逼得四大尊法天王全力招架,在他們身下的地面開始塌陷,現出五指掌印形狀,《大般若經》字字粉碎。
“啊!!!”宗陽不依不饒,怒火中燒勢要轟滅四大尊法天王,他們的法身依然崩裂。
“師兄?!”難寂知道情勢不妙了。
難厄也沒了方纔的沉着冷靜,他憂的不是四大尊法天王的法陣被破,而是怕宗陽會徹底入魔,因爲此時的神魔相正在快速向冥王相轉變。
“不要。”
有個聲音在天崩地裂中響起。
姜五熊虛弱站在粉碎的梵文中,與宗陽遠遠相對,攤着右手,手心是當初慕天送與他兩的命珠。
“醒過來!”姜五熊帶着哭腔。
宗陽兩耳聽到了姜五熊的聲音,眼裡頓時沒了四大尊法天王,癡癡盯着那顆銘記於心的命珠。
“醒過來!”姜五熊眼見有了成效,臉上綻放出笑容。
時間流逝,最終空中的恐怖力量消失,四大尊法天王恢復爲石像,可惜地面那隻巨大手印依然赫赫在目,陽刻的“大般若經”化作一股金風飄向西方。
難厄遙望西方,若有所悟道:“阿彌陀佛,一切皆是劫。”
此刻,恢復癡傻的宗陽走向姜五熊,從懷裡掏出一朵小花,走到近前替她插在頭上後,轉身背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