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羊橫趴在化爲原形的兕妖背上,黑槊就那麼懸在旁邊,他陰測測的笑聲讓人聽了發怵,嘴角溢出的鮮血一滴滴落在地上。背叛自己的會是一旁那位彌羅仙人,他兩顆眼珠死死盯着那具屍體,目光戾氣加重,他真想問句爲什麼。
同樣身負重傷的兩位彌羅仙人至此眼神中還留有驚駭之色,他們一樣沒想到,南教會在他們中安插這麼隱蔽的一個內奸。
四下很靜,一陣風席捲過地面,往入口處吹去,站在那裡的炎龍公主輕輕唸叨,“要是外面的鬼沒了,那麼這隻鬼就沒必要暴露,呵呵,我本以爲一切結束了,原來纔剛剛開始啊。”
這會那股風吹至,將炎龍公主的齊剪劉海吹散,一直靜靜守候的辰傲向前跨一大步,橫在她身前,寬厚的肩膀將風沙阻擋。
“辰傲,要開始了。”炎龍公主低下頭,自信說道。
似乎是爲了印證炎龍公主的話,剎那間,一道道流光從入口強勢出現,當先幾道繼續往黑柱方向激射而去,後面的數十身影卻重重落地,他們腳下揚起的塵土還未落地,金面裁決使者和鬼門關衆鬼的目光掃來,下一刻,殺機畢現。
黑柱那邊,激射而來的流光頓住了身形,爲首的正是昊天南教大祭司袁道魁,身上七星白道衣無風自動,朝還趴在兕妖背上的姜公羊喝道:“姜公羊,天道昭然,我等爲昊天教義,特來誅殺你!”
姜公羊聞之冷笑,擡起右手緩緩握起,不屑道:“你們以爲憑這樣就能在我面前大言不慚了麼?”
“哼!”袁道魁身後一位年老卻身形彪悍的彌羅仙人更不屑。
姜公羊扭頭陰冷望向袁道魁,質問道:“你們這幫老廢物,口口聲聲說要振興昊天教,卻又無能爲力,還負氣分出個狗屁不是的南教。分化昊天教,還妖言惑衆,論罪你們當領頭一等。”
袁道魁仙風不改,只笑道:“姜公羊,人在做,天在看,這個時候你就別逞口舌了。你若要調息,我給你足夠時間。”
方纔冷哼的彪悍彌羅仙人有話不吐不快,戟指姜公羊罵道:“小兒你莫狡辯!陰謀奪得落魄鍾,還弒殺師尊,如今爲一己私慾滅佛,攙和國事,還與炎龍帝國的鬼門關沆瀣一氣,我昊天教萬年基業都要葬送在你手裡!”
“哈哈。”姜公羊笑着閉起眼,深深吐納後,驀地睜眼,喉嚨青筋暴起吼道:“我這麼做,都是爲了昊天教!我可以讓昊天教重新位列天下十大道門!教義,教義!你們抱着教義去死好了!”
“癡障。”袁道魁落寞喟嘆,曾幾何時,教內諸位師兄弟何曾不將姜公羊視爲希望。只是姜公羊身上流着昊天皇室的血,骨子裡的野心讓其離正道愈行愈遠。
姜公羊從兕妖背上彈起,騎在兕妖背上後單手握住黑槊尾,凌空一掃後扛在肩上,桀驁笑道:“你們爲了清除我這癡障,又把光明教義放在哪了?安插尖細,趁虛而入,哪一樣光明正大了?我也懶得廢話了,你們沒死在鼎湖劫雷陣,那就做好死在我手上的覺悟吧。”
“北教裁決使者聽好了,你們不要再助紂爲虐,重歸光明可以免去過往罪孽!”袁道魁朝入口處的金面裁決使者勸道。
可惜這些金面裁決使者無一人迴應,氣氛肅殺。
“哈哈。”姜公羊猖狂的斜着頭。
這時,有個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中年儒士走向袁道魁這邊。
姜公羊挑起右眉,黑袍妖男卻向中年儒士說道:“暮朝,你的過往我聽過,既然是炎龍皇室欠你,那麼就沒必要爲一個公主捲入是非,好好在昊天帝國隱居不好麼?”
中年儒士終於開口了,先是溫文爾雅一笑,這樣的氣質,讓宗陽念起了緣來客棧老闆涼眧,他淡然說道:“因爲她像她。”
在場沒人聽的懂這句話,唯一能聽懂的炎龍公主,卻因爲離得太遠聽不到。
暮朝已經站定,朝袁道魁輕輕點頭。
“姜公羊,爲破你的落魄鍾,我特意爲你準備了它!”袁道魁說罷雙手結印,祭出了背後烏鞘內的寶劍。
此劍一出,空間被所有光華暗淡,包括壁畫上的混元金斗。劍身奇寬,劍尖卻窄,兩面各有六字篆符,一面“祈雪伏龍退星”,一面“禳火平癭開啞”,它便是昊天教鎮教之劍全真劍,又名三元法籙劍,本已斷成三截,不想已經被南教修復。
當袁道魁手執全真劍,劍身上一面六字皆彈出,懸在劍身兩側,展露神器氣勢。
姜公羊眯眼,右手不禁握緊了黑槊,又朝宗陽元賁兩個炮灰說道:“你倆聽好了,南教的這幾個十方道君就交給你們了。”
元賁假裝虛弱的站起來,啞着嗓子喊道:“小爺我已經被金仙打殘了。”
“不是還沒死!”姜公羊瞪眼罵道。
元賁沒好氣的碎罵了句。
“殺!”
袁道魁一聲令下,握全真劍直接飛向姜公羊,中年儒士則飛向黑袍妖男,南教那位彪悍的彌羅仙人毋庸置疑對上了兕妖。
“大哥,我們幫哪邊?”元賁問道。
宗陽拍拍元賁頭,回道:“你小哥的命被捏着,當然是姜公羊這邊。記住,裝裝樣子就行,不要下死手。”
“哦。”元賁甩甩胳膊準備動手。
此際在入口處,面對虎視眈眈的金面裁決使者和鬼門關,炎龍公主扯開嗓子命道:“殺!”
辰傲重重拍向背後木盒,八柄制式不同的符文刀當即被他祭在身周,雙手各執一柄,雙眼冷凝環視,將炎龍公主死死護在後背心。說到辰傲能將八柄符文刀煉爲本命物,所用秘法正與八荒劍冢同宗,只是他這一脈凋零,時間除了還有一個不知去哪的師兄,就只剩他孤身一人了。
“梓宸公主,你果然謀反了。”青羅剎來到辰傲身前。
炎龍公主怒道:“到底是誰謀反?!”
青羅剎冷笑,祭出後腰妖冶斷刀,身形前衝,握刀之後就斜劈一道元氣,豈料一帶斗笠的公主護衛閃出,擋去元氣後迎上了她。
入口處十方道君混戰,黑柱附近陸地神仙大戰,最閒的莫過於任真陽了,尋了個僻靜處蹲着看戲,而宗陽元賁面對六位南教金闕真人,不賣力不行打傷人家又不行,只好演起了戲。宗陽繼續回到神魂被封印時的狀態,任憑一位金闕真人狂轟,偶爾出劍意劍抗衡,元賁則將實力展現的恰好牽制兩位金闕真人。如此一來,另外三位金闕真人便去放心支援那位彌羅仙人了,也正因如此,恰恰是害了人。兕妖獸性爆發,不顧那位彌羅仙人的攻擊,獅子搏兔,硬是一口氣滅了這三位金闕真人!
兕妖用金角洞穿了兩人的身體,生生撕碎了另一人,更甚的是,兕妖撕開他們小腹,吞吸氣海內元氣。
“我的錯。”宗陽自責,隨即再不藏掖實力,打算將眼前的金闕真人制服,免得他們白白送死,可眼前的金闕真人包括圍攻元賁的兩位竟被兕妖激怒了,踏劍飛去報仇。
兕妖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當然也不好過,正要回過頭好好收拾那彌羅仙人,卻又眼見另三位金闕真人殺來,面容頓時猙獰起來。
姜公羊與袁道魁在最上方廝殺,兩大神器碰撞,激得空間頂部加持的劫雷不斷出現,幾道強大元氣更是轟擊在黑柱上,讓黑柱的裂紋又增加不少。上空已然是禁地,下方誰敢躋身,必死無疑。
最先分出勝負的想不到是黑袍妖男和中年儒士。
中年儒士被腳下一個巨大符文陣吸在地上,竟站不起身,黑袍妖男在其上空如鷹撲落,十指指尖流着黑血,雙手揮動,結出一個黑血符文陣,將真正修爲展露無遺。極遠處任真陽看的真切,深刻感受得到此陣究竟是何等威力,故惶恐望向地面的中年儒士,失聲道:“完了。”
黑袍妖男下墜的身形作下蹲狀,臉色愈發蒼白,雙掌隔空按着身下的黑血符文陣,兩眼與地面擡頭的中年儒士對視,電光火石間,轟——,整個空間晃動,地面加持的劫雷大現,黑血符文陣印與地面巨大符文陣聚合,中年儒士來不及拼死反擊就被轟倒在地,黑袍妖男正站在其身上。
“暮叔!”眼見這一幕的炎龍公主驚慌大喊。
黑袍妖男起身,左腳落地,右腳卻踩在中年儒士頭上,用力踏下,滿地猩紅。
炎龍公主面如死灰,忘了身處何地,瞳孔發散。
身旁的辰傲正在御刀與撲殺來的鬼門關衆鬼死戰,身上已多處受傷,血染刀柄,但爲所愛之人一夫當關的他熱血沸騰,全身彷彿有無盡的力量。
“公主,小心!”一名中年護衛跪倒在地,脖子上冒着血,他用手再怎麼捂也無濟於事,只能臨死提醒一聲。在他身側,握斷刀的青羅剎正冷笑着走向炎龍公主。
炎龍公主失神扭頭,剛好見到青羅剎擲出斷刀,是朝辰傲而來。
此際,身陷戰局的辰傲,除了面對敵人的殺招,就只在乎炎龍公主的安危,哪還會顧及這柄斷刀。
“不要。”炎龍公主只來得及心底吶喊。
在這一剎那,她撞向他,他錯愕,卻被撞開。下一個剎那,她會心一笑,而他將愧疚一生。
危急關頭,辰傲意識到所有護衛死了,知道自己不是青羅剎的對手,他果斷抱起炎龍公主拼命往黑柱方向逃離。
青羅剎陰魂不散,執刀格擋一柄柄飛來的符文刀。
“元賁,救!”宗陽可不怕得罪鬼門關。
在辰傲絕望之際,元賁從天而降,抓起青羅剎就沒了影。
辰傲這纔有機會查探懷裡炎龍公主的傷勢,當他看到被斷刀貫穿的小腹,還有炎龍公主中毒發黑的臉龐時,眼淚不覺盈眶,不顧僭越輕聲喚了聲:“梓宸。”
第一次聽辰傲這麼喊自己,炎龍公主由衷歡喜,她伸手撫向辰傲的臉,虛弱說道:“只要你在身邊,我不怕死。”
當——
頂空響起洪鐘大呂之聲,袁道魁被轟落在地,立時塵土四起,全真劍上有了兩道裂紋。他環顧四下,中年儒士死了,身爲彌羅仙人的師弟被兕妖撕去了雙臂,再看入口處,黑白裁決使者身影稀少。
頂空傳來姜公羊的叫囂聲:“三師叔,這便是大勢所趨!哈哈!”
袁道魁滄桑一笑,視線在掃過宗陽元賁任真陽,以及懷裡的炎龍公主時,滿含愧意,他轉身化作流光飛向入口,所留聲音在空間內迴盪。“正道長存!”在第一層空間,袁道魁落在“泰山”之巔,將全真劍插入了平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