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寶笙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鄭繡蓮母女三人倒是如出一轍的自以爲是,又愛威脅人。
比起莫名其妙愛拈酸吃醋的孟寶箏,僞善麪皮之下的孟雲遙,也不遑多讓。
難不成以爲她做這些就是爲了那個不成器的秦池?
她笑了笑,“姨娘是妾,妾是奴才。春喜也是奴才,還是賣身契不在府裡,只拿月例的自由身。
一個奴才打死了另一個奴才,殺人償命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怎麼就成了寶笙在陷害了?
大姐莫不是在騙我,堂堂皇子妃會有一個當奴才的娘?
再者,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大姐拿五皇子的名頭來壓人,豈不是在丟皇上的臉?”
孟雲遙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下來。
這顧寶笙看着瘦瘦弱弱的,卻是個油鹽不進的人。
想了想,她又眸色一沉。
顧寶笙當年是怎麼歪歪倒倒跟在秦池後面叫哥哥的場景,她還歷歷在目。
甚至顧寶笙最初被送去清平庵那幾年,也鬧了好幾次要回來找秦池。
孟雲遙並不認爲顧寶笙是真的不喜歡秦池,不在意秦池而表現得如此雲淡風輕。
秦池生得丰神俊朗,出身又比太子秦沐之地位高,是極有可能最後登上寶座的人。
所以,顧寶笙此刻不甚在意,漠不關己的樣子,一定是在欲蓋彌彰。
她一定是喜歡阿池,想讓孃親就此翻不了身,她好跟阿池再定親事的!
想到這一層,孟雲遙的底氣又十分充足起來。
她低聲笑問道:“笙妹妹,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今晚願意去順天府走一趟,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爲均是陷害。
我還能在阿池面前替你美言幾句,說不定,阿池高興,還肯納你做妾。
呵,可是如果你一意孤行。不要怪我沒提醒你,日後五皇子府,絕不會有你的立足之地!就算你嫁過來,阿池也不會多看你一眼的。”
她跟秦池青梅竹馬,感情甚篤,納不納顧寶笙,其實還真就是她一句話的事兒。
她都提出這麼豐厚的條件,她想,顧寶笙只要不是傻子,都一定會答應的。
因而,她斜眼笑看着顧寶笙,等她痛哭流涕的跪下來給她認錯。
顧寶笙此時的眼神卻有些古怪。
“大姐,黃金雖好,可也不是人人都愛的。畢竟還有人‘視金錢如糞土’。
正如五皇子雖好,卻也不是人人都想跟大姐一樣,喜歡做五皇子妃的。我言盡於此。”
“你真的不救?”
“寶笙無能爲力,告辭。”
孟雲遙看着那抹纖細身影消失在長廊上,長長的指甲刺啦一聲劃在欄杆上,刮掉了一線淺淺的清漆。
輕紅上前道,“姑娘,指甲流血了。奴婢爲您包紮吧。”
孟雲遙呼出一口氣來,“好一個顧寶笙,我記住你了。”
輕紅低頭不語,從袖口裡抽出一張乾淨雪白的帕子正要包紮時。
孟雲遙忽然笑着推開,“不用,這血,我還有用。”
五皇子府
秦池剛洗漱完畢從淨室裡出來,常隨文竹便拿着封信,急匆匆趕過來。
“殿下,大事不好了?”
秦池面若冠玉,眉若鴉羽,鼻若懸膽,看模樣的確是個生得極爲正派的美男子。
不過這美男子好像並沒什麼耐心,見文竹吵吵嚷嚷的進來,有些不悅道:“什麼大事不好了?
是你死了爹,還是你死了娘啊?不是就給本殿下閉嘴,別擾了本殿睡覺的好心情。”
五皇子殿下秦池剛替皇帝陛下,巡視完衢州,順帶探望了自己的大舅子孟行舟一趟。
一路舟車勞頓,十分辛苦,今晚剛回來。
因而眼皮子重得只想睡覺,也根本不清楚京中關於鄭繡蓮母女惡毒的事傳的有多遠。
文竹訥訥往後退了一退,這才道:“不是奴才家中有事,是……是雲遙姑娘有急事兒。”
“雲遙出事了?”秦池蹭的一下從羅漢牀上跳起來,拉住他,“雲遙怎麼了?你快說!”
“三言兩語的,奴才也說不清楚,”文竹把信遞過去,“這是雲遙姑娘派人送過來的急信,殿下看看吧。”
秦池飛快拆開信封,拿出裡面的信來。
文竹偷偷瞥了眼,好嘛,這雲遙姑娘還真是大膽啊!
大晚上傳給殿下的,居然是一封——血書!
好像那信的內容也很嚴重,自家殿下的眉頭從看信之始,便一直皺着,連帶腮幫子也一直磨牙。
文竹正要問問是個什麼事兒,需要他下去打點的。
秦池一下子就罵起來,“這個該死的病秧子,竟敢這麼欺負雲遙!
文竹,你立馬備車,本殿要去母妃那兒一趟,務必要救出本殿的丈母孃來!”
文竹不敢多問,一路驅車趕往宮中。
宮門尚未落鎖,秦池把文竹等人留在外頭,自己一個人飛快趕到了昭德宮。
宮人一見,都順牆垂首而立。
都知道五殿下是這麼個風風火火的炮仗性子,也不敢上前打千兒。
大宮女月蘭看到他匆忙焦急的模樣,忙過去行禮喚他,“殿下,娘娘正在沐浴,您得在外頭等等呢。”
秦池急得上火,“月蘭姑姑,你趕緊的替本殿去催催母妃吧。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月蘭聞言,也不好多勸,行了禮便回身往宮裡走去。
蕭德妃是個生得很端莊的美人,剛穿上煙柳色繡桑竹枝的寢衣出來,聽月蘭說了一回,便知這一定是孟雲遙那邊兒出了什麼事。
“這丫頭真不懂事,”蕭德妃難得不悅道:“皇兒纔將將回京,就給他找事做,真是太不體貼了。”
宮裡宮外,那些傳得沸沸揚揚的事,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想做她皇兒的女人,自己沒點本事解決麻煩,怎麼配得上?
不過,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蕭德妃再不悅,想到外頭還天寒地凍的,還是忙讓月蘭把秦池叫進來了。
“母妃!母妃!”秦池拿着把水墨山水畫的扇子,不停敲着另一隻手,“您怎麼現在纔出來!雲遙她娘出事兒了!”
蕭德妃瞪他一眼,“你回來就顧着別人的娘,要不是她娘出事了,你是不是還想不到來見自己的親孃啊!”
“您這是說什麼話!”秦池坐到蕭德妃旁邊兒,指天發誓,“阿池一回來就讓人把買的衢州特產放了庫房,就等明日給母妃送來。
只是事情緊急,如果兒子再不救人,那雲遙她娘豈不是得死在牢裡了?”
被顧寶笙那個賤人害得流產了不說,還被關到大牢,這大冷天兒的,他真是想想都心疼雲遙攤上這麼個惡毒的姐妹。
蕭德妃眯眼道:“放心吧,順天府那兒,娘一早替你打點好了。雲遙她娘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就知道母妃聰明絕頂、未卜先知,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秦池喜得眉開眼笑。
蕭德妃笑了笑,到底孟雲遙是她親自向皇上求旨,許給她兒子的女人。
就算孟雲遙出了再大的事,她也得擔着一二,免得上下內外都笑她識人不清,也讓皇上的旨意成了笑話,給天家人難看。
只是,“皇兒,”蕭德妃語重心長道:“就算此事解決了,孟雲遙也絕不能當你的正妻。”
“爲什麼?”秦池不願意,“當初您明明說,只要鄭姨娘扶正,雲遙就可爲正妻的嗎?”
蕭德妃不願細談此事,只粗粗把京城連日發生的事說了個大概。
“以現在的名聲,她做你嫡妻,母妃在宮裡還要不要面子了。”
秦池不肯鬆口,“母妃,那些人都是污衊她的,而且十有**都是那個顧寶笙想嫁給兒子做妾,兒子不願收她。
顧寶笙她由愛生恨,纔會想出那些惡毒的法子欺負雲遙她們的。兒子發過毒誓的,娶不了雲遙做正妻,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蕭德妃氣道:“你怎麼能發這樣的毒誓!”
這個傻兒子!
“毒誓都發了千八百遍兒的,也收不回來的,您瞧着辦吧!”秦池破罐子破摔,無所謂道。
蕭德妃氣不住,擰了他一把耳朵,又道:“你說,是顧寶笙由愛生恨搞出來的事?”
秦池挺起身子,“是啊,雲遙說,顧寶笙威脅她,如果兒子不納她做妾,顧寶笙就不肯去順天府澄清她孃的污名。”
蕭德妃想了想,此事也確有可能,當初退了親,顧寶笙可是哭了一晚上,眼睛都哭病了。
“罷罷罷,”蕭德妃擺手道:“不過是個賤妾,給她就是了。”
只要顧寶笙在衆人面前承認了是自己因愛生恨所爲,洗刷掉鄭繡蓮的冤屈,又讓她扶正,等孟雲遙記在顧府名下,這媳婦也不算太差。
“那母妃什麼時候救人?”
蕭德妃想了想,“就後日吧,正好是正月十五宮中設宴,母妃早早喚了她來,讓她答應就是了。”
“要是她死鴨子嘴硬,不肯鬆口呢?”
“不肯?”蕭德妃笑了笑,“傻兒子,她一個沒娘養,沒爹疼的剋夫女,能嫁出去就不錯了。
她既然巴心巴腸的想給你做妾,那咱們給她個名分,她歡天喜地的收了就是,哪還有不肯幫忙的道理?”
蕭德妃見秦池哼聲,十分不悅,給他理了理衣裳,笑道:“要是你真不喜歡,尋個由頭讓她去莊子養病……餓死了,病死了,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秦池這才高興起來,明朗正派的眉眼滿是歡喜,“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