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蘇峰坐在書案後面,臉上還帶着征戰而來的風霜和疲憊。但是看到面前挺直站立的女兒,心情又很複雜。
“景兒,你是如何與四皇子相識的?”蘇峰看着蘇景問道。
蘇景心微微沉,果然爹爹是要問關於四皇子的事。
“爹爹……”蘇景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因爲一開始她也是抗拒百里容錦的,可是不知道爲何,這個人就這麼走進了心裡。
“罷了,景兒。爹爹今日讓你來是想告訴你。皇家之事複雜,這門親事爹爹會替你推了。”蘇峰不等蘇景把話說完,直接說道。卻沒想他的話音才落,蘇景便已經跪了下來:“爹爹。女兒此生非他不嫁!”
蘇景直視着蘇峰。她知道爹爹的擔心。她也知道皇家兇險,從她這次進宮就知道了,但是她既然愛他。便願意爲他承受這些兇險。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蘇峰不敢相信的看着蘇景:“你難道是被然辰刺激了所以才草率做的決定?”
蘇景面色認真:“女兒現在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深思熟慮過得。包括退婚。”
聽到‘退婚’二字,蘇峰身子都震了一下,這的確是他的錯,他居然看不出來楊陵兒與葉然辰早已有情,反而讓景兒在其中受了傷害:“可是景兒,四皇子不是你的良人。”
“如若他不是,這世上便沒有人能是了。”蘇景擡頭看着蘇峰擔心的樣子,心中微微歉疚,但是她總不能把前世的事說出來,說他看好了幾十年的人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景兒,你變了。”蘇峰看着蘇景,他早就察覺到了蘇景與以往不同了,從那時四皇子瞧瞧把他從戰場救回來時就知道了。
蘇景低下頭,掩去眼中的淚水:“爹爹,若是無他事,景兒便回去了,三月之後大婚,景兒還要準備一應的事宜。”說完,蘇景自己站了起來,轉身便離開了。她看到的蘇峰的驚訝,也看到他的愧疚和擔心,可是她什麼也不能說,沒人會相信她的話,相信她已活了兩世,她若是不變,只怕早已成了楊氏手下的亡魂,亦或是葉然辰的工具。
蘇峰看着蘇景決然離開的背影,頹然的癱坐在了座位上,半晌沒有開口說話。
“將軍。”站在門外的副將馬淮將這一切都看得清楚,待蘇景走了這才走了進來。
蘇峰看着馬淮,滿眼痛心:“馬淮,你說這麼些年我是不是太沒注意我這個女兒了?”
馬淮是一直跟在蘇峰身邊的武將,也是看着蘇景長大的人,聽到蘇峰這番話,也覺得心酸:“自從夫人過世,小姐便養在老太太身邊,如今這般,也怪不得將軍。”
馬淮這話是話裡有話,蘇峰也能聽明白,但是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擺擺手:“罷了,你去挑十個最好的侍從,到時候景兒若是嫁過去,他們也跟着過去吧。”
“是。”馬淮見蘇峰不多說,也不再說什麼,行禮之後就退下了,看了眼美景院的方向,無奈的搖搖頭。
蘇景獨自在青石小路上走着,眼中的淚早就幹了,轉過假山再往前走一段便是美景院了,蘇景本打算直接回去,卻不想半路卻聽到了奇怪的聲響。
蘇景不是沒經過人事的人,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敢在府內大行男女之事的人,怕也就楊羣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了。
蘇景皺眉,停住腳步小心翼翼的朝那假山處看去,卻赫然看到那女子的臉,那丫頭居然是自己院兒的,而且滿臉歡愉之色,怕是自願的吧。
蘇景轉眼,看着兩人全部散落在一旁的衣裳,嘴角冷冷勾起,數九寒天,兩人也不怕凍壞了身子。
蘇景惦着手中的石頭,對着兩人身後的一叢樹枝打去,很快樹枝上的雪便簌簌的全部落在了他們光溜溜的身上,嚇得兩人皆是尖叫起來,蘇景也乘着這時候,一個閃身便將兩人的衣服拿在了手中。
遠遠的看着兩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樣子,蘇景冷笑一聲,毫不猶豫的將兩人的衣服扔到了一旁的湖裡,便轉身回院子了。
“你們守着院子,沒我的吩咐,蒼蠅也不許飛進來,明白嗎?”蘇景看着院門口的婆子說道。
婆子們現在是絲毫不敢不聽話的,忙點了點頭:“小姐放心。”
“現在院子只許出,不許進,誰也不許,記住了。”蘇景說完便提步往裡去了,水禾老遠聽到了蘇景的話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小姐,這是怎麼了?”
“去點點人,看少了誰,回頭等人到了,直接送去老太太的院裡。”
“是。”水禾點點頭,雖然還有些莫名其妙的,不過看着門口被婆子們攔住的人時,心裡頭算是明白了,這丫頭就裹着一件破衣裳就回了,身上還有不少印記呢。
“敏兒,你這是被誰打了不成?”水禾看着被攔在門口滿臉不悅的敏兒道。
“你快讓我進去。”敏兒白了一眼水禾,現在她已經是楊少爺的人了,在這蘇府裡也算是要稱半個主子的了,自然瞧不上水禾這丫環。
“那可不行。”水禾輕咳兩聲:“小姐吩咐了,你要是回來了,直接送去老太太的院子。”
“你什麼意思?”敏兒皺眉,寒風吹來,把身子裹得更緊了些。
“小姐這是成全你呢。”婆子也跟着笑起來,看和敏兒這樣子,誰還不知道發生過什麼,而且還可能被小姐瞧見了。
“你們!”敏兒瞪大眼睛,忽然想明白了什麼,臉色頓時通紅,小姐這般吩咐,定然是小姐瞧見了。
“請吧。”水禾看着敏兒,都跟楊羣勾搭在一塊兒,也沒必要還回美景院了,只是髒了這些人的眼睛了。
“哼!”敏兒轉身就走,她回去找楊羣去,定能擡個姨娘了去。
“你們還不送送?”水禾看着一旁的婆子道,婆子會意,忙跟了過去,這話兒肯定只能說是自己瞧見的,若是說小姐瞧見的還不得壞了小姐的名聲去。
水禾看着敏兒走遠,這才轉身小跑回了房間。
羅香在一旁侍候着,蘇景正在翻着書籍,見水禾喜滋滋的進來,知道事情是辦好了。
“小姐,你說那敏兒會不會真的被擡了姨娘去?”水禾拍乾淨身上落下的雪花,這才笑着走進來道。
“會。”蘇景毫不猶豫的說着,倒是水禾一臉驚訝了:“她都這樣了還能擡姨娘?”這樣算是被人看了笑話了,擡了姨娘那不是丟楊羣的臉麼。
蘇景放下手裡的書,笑看着水禾:“你覺得若是不擡,誰更丟臉?”
水禾皺眉:“若是不擡,那就是丟小姐的臉了。”這敏兒做出這等事,擡不擡都丟小姐的臉,可是若是是小姐送過去的,若是老太太沒點表示那也說不過去了,只是敏兒丟了楊羣的臉,就是擡了姨娘,在楊羣那兒怕也沒好日子過了。
“小姐,以楊少爺的性格,敏兒過去定然要吃苦頭,但是您這般就送過去了,豈不是讓那楊少爺更加放肆?”羅香小心翼翼的看着蘇景道。
蘇景知道羅香在害怕什麼,楊羣出來蘇府,做什麼都不知收斂,而且羅香也差點遭他毒手。
“這次就是教他規矩的。”蘇景淺笑着,看着兩個圍着炭火烤手的丫頭:“今晚的晚膳可準備好了?”
“柳媽媽在張羅着呢,不過……”水禾皺眉看着蘇景:“老爺回來之後,那大廚房的人似乎又開始不老實了。”
“何止是大廚房,我瞧着這府裡的人都開始伸着脖子了,若是這次老爺還偏幫着老太太,咱們只怕又要跟從前一般了。”說話間,憐兒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拿着兩套衣裳:“小姐,憐兒趕出來兩套衣裳,一套給羅香,一套給水禾。”憐兒笑眯眯的說着。
衆人看着憐兒被凍得紅撲撲的臉都笑了,趕忙拉着她圍着炭火驅寒。
“府裡的事,你們且注意着就是,不要着急。”
“是。”衆人點頭,看着蘇景的模樣,怕是早就做好準備了。
等柳媽媽回來,告訴蘇景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的時候,蘇景也換上了衣裳,帶着人一道往前院而去了,等她到了的時候,楊老太太和楊玉兒幾人早就到了,正與蘇峰說這話,看得出來說的很開心。
蘇景一到,氣氛瞬間降低了些。
“景兒姐姐,你可算來了,都在等你呢。”楊玉兒第一個跑上來拉着蘇景的手笑道。
蘇景淺笑,似不經意般拂開楊玉兒的手,上前行禮:“景兒見過爹爹,見過祖母。”
“嗯,既然到了,那就開始用膳吧。”蘇峰看着蘇景笑道,可是眼神仍舊複雜。
蘇景頷首,幾人圍坐在桌前,蘇峰坐在主坐,楊老太太與蘇景分別坐在他兩側。
食不言寢不語,在這裡亦然,只是楊玉兒卻比沒有坐下吃飯,而是站在楊老太太與蘇峰中間替兩人佈菜,幾人偶有言語也是歡喜的。
蘇景低頭吃飯,只是這飯菜再美味,到了她嘴裡也是如同嚼蠟,索然無味了。
晚膳罷了,幾人自然是留下又說了會兒話,楊老太太說的無非是擔心自己這兩個孫兒的婚事和前程,話裡行間都想讓蘇峰幫忙照應,蘇峰待楊老太太一向孝順,只要不違揹他原則的事,他都會應允,這一次更是破了例打算舉薦楊羣做一個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