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天……”
“噓,聽我說好麼,拂桑,不要覺得愧疚什麼,當年,我的命也是你給的,我曾經活的像個行屍走肉,以爲一輩子也就那樣了,誰知,後來遇上了你,我才活成個人樣子,纔有了目標,有了夢想,有了奢望和追求,可以說,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寧負天,你就是我生命裡的陽光,能驅散我心裡的陰暗和冰冷,若是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呢?”他聲音低下去,近乎喃喃囈語,“我會墮入地獄、永不超生吧?”
陸拂桑心裡亂成一團,試着推了他一下,他嘶的倒吸一口冷氣,她趕緊停手,緊張的問,“扯到傷口了?一點都不能動嗎?”
“我不知道,子旦好像在脊背裡……”寧負天隱忍的道,維持着一個姿勢,不過,他喜歡,因爲兩人實在很親密。
但天樞看不下去了,這樣等到四爺來見了,還不得醋死?
他衝着逐月問,“擔架有嗎?”
逐月沒說話。
天樞氣吼吼的道,“難道就這麼幹等着看他在流血?咱們就算不能幫他做手術取出子旦,好歹也把他擡進房間裡去吧,止止血還不行?”
聞言,逐月總算動了,拿出手機給孟小歐打了個電話,交代了幾聲,那邊頓時心急火燎的安排人衝出來。
因爲戧是消音的,外面儘管發生了這麼驚險的一幕,卻並未驚動裡面的人。
所以,當看到這場面時,驚得六神無主,還是天樞指揮着,小心翼翼的把擔架從車裡塞進去,再把寧負天平行移上去,這才擡了出來。
寧負天並未祈求陸拂桑留下,被擡走時,眼神只幽幽的看着她。
見狀,天樞恨恨在心裡吐槽,媽的,這是又給他用苦肉計的機會了,只要不是喪心病狂的人,這會兒誰能離開?
所以,陸拂桑自然是不會走的,身上的壓力解除,她活動了下僵硬的四肢,從車裡走下來。
天樞上下打量着她,“少夫人,您身上沒什麼傷吧?”
陸拂桑整理了下衣服,拿出紙巾把手上的血跡擦了擦,搖頭道,“我沒事,秦燁說要過來嗎?”
天樞趕緊道,“是啊,所以,您別太擔心寧負天的傷了,四爺帶了瑤光過來,瑤光您知道了吧,也是七星之一,醫術高明的很,能從閻王爺手裡搶人,所以有她在,什麼都不是事兒。”
陸拂桑“嗯”了一聲,望着孟小歐等人神色焦灼的擡着擔架往裡走,她想追上去,可腳步卻像是黏在了地上。
逐月跟着一起進去了,遠遠的回頭看了她一眼,似是在責怪她爲什麼不跟進來。
陸拂桑垂下眸子,心裡的情緒,連她自己都看不懂了。
見狀,天樞簡直糾結的不行,張了張嘴,卻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遂只能陪着一起,焦躁的等待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每一秒都那麼煎熬,有種度日如年的折磨。
桑天的大門外,只有他們倆,這是在自己的公司門前,卻頭一回,陸拂桑沒有勇氣走進去。
沉默中,天樞接了個電話,陸拂桑心不在焉的聽着,身子依着車門,視線茫茫然落在後排的座椅上。
那裡留下幾滴血跡,已經幹了,像凋謝的梅花,悽美冷豔。
她閉了閉眼,忽然覺得無力。
天樞道,“少夫人,剛纔去查看的人說,殺手已經離開,現場只有一把戧。”
陸拂桑沒什麼情緒的“嗯”了聲,這個結果,在預料之中。
“雖然沒抓到人,但憑着戧,也能發現些線索,您放心,敢有人對您放冷戧,四爺一定不會放過對方的,不管是誰,不管藏在哪兒,必誅!”
陸拂桑點點頭,忽地自嘲的問,“天樞,你說還會有下一次嗎?”
天樞神色一震,心裡頓時慌了,“少夫人,您,您害怕了?”
可千萬不要啊,讓您遇襲確實不對,可四爺已經在努力防禦了。
陸拂桑笑笑,低頭,又看向自己的手,那裡的血已經擦乾了,可血腥味還有點刺鼻,“我沒有害怕,只是頭一回離着死亡這麼近,近到我聞到它的氣息……”
“少夫人,這都是意外,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天樞急切的表態。
陸拂桑搖搖頭,“這不管你的事,你不用緊張和自責,冤有頭,債有主,我知道責任在誰身上。”
“少夫人……”聽了這話,爲毛他更慌了呢?這是要找四爺算賬的節奏?
陸拂桑看向遠處,聲音有些發飄,“從我跟秦燁的名字放在一起開始,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會發生些什麼,我自詡有心理準備,我也自詡不是脆弱膽小的人,所以,在路上遇上襲擊時,我沒嚇得尖叫,我只是有些憎惡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和用心,更厭恨爲什麼只是談個戀愛就招了這麼多人不待見,可剛纔,我忽然就覺得高看自己了,原來我也會緊張、會無措,會不敢面對那些無可挽回的結果,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負天因爲我死了,那我下半輩子該怎麼辦?”
“……”天樞嗓子發乾,白着臉說不出話來了。
因爲每個人的命都只有一條,沒了就是沒了,事後做再多的補償都無濟於事,而揹負着這條命的她,還能跟四爺沒有任何愧疚、心安理得的在一起嗎?
只怕是不能了。
這一刻,他忽然慶幸,慶幸寧負天只是受傷,而不是死掉。
不然,三個人都會悲劇了。
“天樞,我知道你是秦燁的人,心自然是向着他的,可你說實話,這樣的危險真的不會再發生了嗎?”
“少、少夫人,我……”天樞聲音沙啞,他無法昧着良心哄騙她,可他也不忍心說出真相。
陸拂桑自嘲的笑笑,“我懂的,我不會怪你,也不會怪秦燁,我只是,只是……”只是,對她和秦燁的將來不確定了,就算她不怕死,可她無法漠視身邊的人,這次是寧負天,下回又是誰?
她幾乎不敢去想!
果然,婚姻光有愛情還不夠,還要有別人的祝福。
秦燁是可以護她,但一次兩次,誰能保證每次都恰好在身邊?他若去執行任務,她又該如何?
假如只是商業鬥爭層面的,她無畏無懼,然而,上升的以命相搏,就她那點力量,無異於是以卵擊石。
當初的她,還是太天真了,光有腦子,是擋不住那些人的手段的,在真正的權勢面前,她只有被碾壓的份。
腦海裡,無數的情緒衝撞交織,最後,都化爲清冷冷一片。
直到秦燁的車疾馳而來,揚起一陣塵土,急促的停在她面前。
天樞一喜,感覺只要四爺來了,那即便是塌下來的天也能重新被頂回去。
陸拂桑卻只是看着,腳步不動。
車門打開,頭一回,不等開陽去開車門,秦燁就自己從車裡走下來。
他腳步沉穩有力,不過邁的節奏還是有點快,那張精雕細琢的臉上更是不加掩飾的擔憂,三兩步來到她面前,先是仔細看了她一圈,沒發現任何傷口,這才鬆了一口氣,將她摟進懷裡,緊緊的,“你沒事就好!”
陸拂桑被他按在胸前,耳邊是他不穩的心跳聲,失了以往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她閉上眼,悶聲道,“可是負天受傷了,流了很多血。”
聞言,秦燁身形一僵,只是片刻,便柔聲安撫道,“我知道,都交給我,我會處理好的。”話落,他轉頭對着身後的人沉聲吩咐,“去給寧負天處理下傷口,一定不要留下任何後遺症。”
最後那句話,咬的很重。
瑤光卻恍若未聞,從下了車,視線就落在陸拂桑身上,看她那張顛倒衆生的臉,看她超凡脫俗的氣質,看她窩在秦燁懷裡小鳥依人般嬌弱,想到那些關於她的種種傳聞,那些燃爆網絡的種種傳奇,她忽然有些困惑,那一切都發生在這個看起來並不多強大的女人身上?
還有秦燁,那麼高高在上、冷肅威嚴的人,居然會露出這麼溫柔的一面,會呵護、會憐惜,還有來時的路上,那掩飾不住的緊張和忐忑,都讓她匪夷所思、大開眼界,同時,也讓她酸澀難言,原來不是他不近女色、沒有七情六慾,只是沒有遇上對的人罷了,一旦遇上,他就從無所不能的神變成了凡夫俗子。
多可悲可笑,她親眼見證了這一切,卻還是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