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黃昏時分,江承紫被王瑛輕聲喚醒。
她睜開眼,王瑛明顯鬆了一口氣,笑着說:“阿紫,天黑了,該吃晚飯了。”
“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她很歉意地說。
王瑛“嗨”了一聲,說:“沒有的事,我方纔已找李道長來看過了的,說你只是睡着了。”
“媽,我只是有點累,想睡,你還麻煩人家李道長啊。”江承紫扶額。
“他學那麼一身本事,不就是拿來讓人麻煩的麼?”王瑛天經地義地說。
江承紫也不與自家老媽爭辯。自家老媽的觀點自古就新穎鮮明,人生觀還與常人特別不同。而且,不管是自己,還是老爸,都是不可能爭得過老媽的。
“你說得很對。”她很違心地附和老媽。
“本來就很對。再說,我還沒去請,他們就過來了。”王瑛又說。
“咦?他過來可有什麼事?還有誰與他一併來的?”江承紫問。
這李淳風是李世民的謀士,又是大唐國師,說到底也不會輕易走動,平素裡都在觀星臺那邊窩着的。
“說是看你魂是否穩當了,需不需要繼續作法。若是不需要,他就要撤了法壇。還有另一個道士是袁天罡,李道長的師父啊。”王瑛回答。
江承紫一聽,倒是激動了,說:“這袁天罡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呀,不知那《推背圖》是不是他所作。”
“沒問過。”王瑛回答,又一臉茫然地問,“什麼是《推背圖》?”
王瑛歷史本來不好,後來嫁給了江承紫的老爸。老爸沉迷於研究歷史,考古,不顧家裡,王瑛更加討厭歷史了。因此,對於《推背圖》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哦,這個說來複雜,一會兒你偷偷問老爸。”江承紫說。
“好吧。”王瑛站起身,爲自家女兒挑了一套鵝黃色的夏裝,說,“這時日已經熱起來了,你之前的之後春裝。今日,我瞧見阿碧他們拿來的夏裝,也是舊的。她們說你今年還沒做夏裝,我便去成衣鋪子買了幾套,待你好些了,我帶你去定做。”
“嘿嘿,有新衣服穿了。”江承紫笑嘻嘻地翻身下牀,身子輕盈,體力恢復了不少。
王瑛幫她穿好衣服,很尷尬地說她不會梳頭,便只得喊了阿碧進來爲江承紫梳頭。冬梅則是打水給她洗漱。梳洗打扮停當出門,暮色已籠罩了四野,獨孤府各處廊檐下已掌了燈。
江承紫詢問了婢女,李淳風與袁天罡都還在獨孤府,就在前廳與獨孤思南聊天。她便去了前廳。
前廳裡,李淳風、獨孤思南、袁天罡三人正在說陰陽八卦風水流動之術。看三人那樣子,似乎還聊得很不錯。
“獨孤先生見解頗爲獨特,看來對陰陽風水也是有所研究呀。”袁天罡爲人謙遜,此番語氣裡也全是佩服。
獨孤思南也是客套謙虛,說:“哪裡,哪裡,就是兒時體弱,無他事可做,便將獨孤家的典藏都讀了個遍。”
好吧,自家老爸這牛吹得沒邊了。不過,作爲一個考古人員,風水陰陽這類知識卻是必須具備的。這倒還真難不倒老爸。
江承紫聽了幾句壁腳,也入了廳內,站在廳門朗聲道:“楊氏阿芝前來拜見,希望沒有打擾三位雅興。”
“呀,阿芝,你醒了?”獨孤思南很是高興。
“是呢。”江承紫施施然走進去,爾後,對着李淳風屈膝躬身行禮,道:“多謝李道長救命之恩。”
“九姑娘,你客氣了,我其實什麼都沒做。是你自己的造化,福澤深厚。”李淳風一邊作揖,一邊說。
“李道長謙虛,若非是你全力施救,我難能渡過難關呢?”江承紫說。
李淳風笑了笑,說:“我並非謙虛,亦並非客套。說來慚愧,我事什麼都沒做到。”
“九姑娘,他並不是客氣,說的是事實。”袁天罡在一旁說。
江承紫仔細瞧了他,獨孤思南在一旁介紹說:“阿芝,這是袁道長,李道長的師父。”
“久仰大名。”江承紫笑着說,還是盯着袁天罡瞧了瞧,說,“瞧着袁道長,相當的面熟,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
“哦?真的?”袁天罡笑着問。
江承紫點點頭,說:“是很面善,一時想不起來。”
“師父,莫非真被你言中了?”李淳風一臉凝重。一旁的獨孤思南也站起身,神色凝重地問,“袁道長,莫不是真是那位?”
“唉,我這面相算作普通,卻也算作獨特。或者,八九不離十了。”袁天罡嘆息。
江承紫一頭霧水,便問:“不知可有什麼事?我可否能幫忙?”
袁天罡則是嚴肅地站着,瞧着江承紫,很認真地說:“九姑娘,你再仔細瞧瞧我,想一想在何處見到過?”
江承紫擡眸瞧着袁天罡,端詳了一陣子,終於發現袁天罡像誰了。她警覺起來,不由得後退一步,問:“袁道長是知道些什麼?”
“懷疑一點,來找九姑娘證實。”袁天罡平靜地說。
江承紫看他眼神坦坦蕩蕩,並不像是說謊。她才問:“不知袁道長要證實什麼?我能幫你?”
“我與九姑娘素未謀面。即便九姑娘居於晉原縣,我居於臨邛火井,卻也不曾有過任何一面之緣。我這長相也算不得面善。九姑娘卻見着我,便說很是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袁天罡說到此處頓了頓,然後問,“姑娘方纔端詳,可是想起了什麼?”
江承紫聽袁天罡這番話,想那人怕與袁天罡有什麼淵源。心裡便是冷笑:真有淵源便好,省得我還到處費力去查誰人要害我。
於是,她徑直說:“自是想起了。”說着,她肆無忌憚地打量袁天罡,朗聲說,“若是袁道長再瘦削一點,下巴再尖一些,再穿一襲灰佈道袍,倒像是我見過的一個道人。”
“哦?不知是怎樣的道人。”袁天罡追問。
江承紫斜睨他一眼,冷笑道:“道長既然是來證實事情的,何必明知故問?”
袁天罡很是尷尬地回答:“我自是要聽姑娘說,而不該給姑娘旁的暗示與引導。須知,一丁點蛛絲馬跡的引導,都會得到錯誤的答案。”
江承紫垂眸,道:“沒想到袁道長一代宗師,卻對這詭辯之術頗爲在行。”
“九姑娘,我這是就事論事,並不是詭辯。”袁天罡回答。
江承紫忽然擡眸瞧着他,一字一頓地問:“那麼,到底是那謀害我的道人與袁道長淵源頗深呢?還是那道人根本就是袁道長?須知,我瞧見的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