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國分川會戰(6)

雖然先勝了一陣,但長宗我部盛親並沒有繼續下令發起第三波的進攻。皆因長宗我部盛親已經從屍體旗幟上知道,他剛剛擊敗的不過是土佐國豪族組成的農兵,其中只有少量算是職業武士,其他就連野武士都算不上。

而唐繼光麾下的精銳唐家軍、博多藩武士,一個也沒有傷亡。如果唐繼光麾下的唐家軍被擊敗,哪八千土佐降兵定然會不戰自潰。從這一點上來說,唐繼光可以說是毫髮未傷。

更讓長宗我部盛親既震驚,又羞怒的是,他麾下的長宗我部家武士面對如此烏合之衆,居然大敗!連讓派兵接應的時間也沒有,這簡直如同在長宗我部盛親的心頭捅了一刀。

怒雖然怒,但長宗我部盛親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他也知道反思,在沒有找出原因之前,他並不打算傻乎乎的派兵出戰,浪費兵力。長宗我部盛親命令手下人尋來十多名參戰的武士,經過一番詢問,長宗我部盛親很快就找出河水凍得人手腳僵硬、突然遇到襲擊等戰敗的主要原因。而這其中,前者無疑是最重要的。

不過這是天氣所造成,長宗我部盛親也不可能讓天氣變爲夏天。

長宗我部盛親唯有減輕寒冷的效果,命令手下士兵收集生薑,燒製薑湯,收集烈酒等禦寒食物。同時長宗我部盛親制定作戰計劃,再次出戰將會等待至中午時分,太陽最熱的時候再發起進攻。

趁着這段空閒時間,長宗我部盛親還派兵到附近山上伐木,重新制作竹盾。將之前在第二撥進攻中丟失的竹盾補充回來。

唐繼光也沒有眼睜睜的看着長宗我部盛親備戰,自己在邊上打哈欠,他也命令手下人備戰。唐繼光先讓土佐降兵將戰場上散落的裝備收集起來,屍體被割去頭顱,並挖出眼珠子,在一邊修築京觀。

京觀極大的打擊了長宗我部盛親麾下的農兵士氣,空洞洞的雙眼,顯得格外的恐怖。不少農兵見到了,都禁不住彎下腰嘔吐出今天早晨吃過的飯糰。

除此之外,唐繼光將收集到的竹盾插在原來已經被推倒的第一到木柵的位置上,用以代替第一道木柵。斷折的刀刃、槍刃紮在泥土中,形成使得人恐懼的鋼鐵荊棘林。雖然這樣的荊棘林並不多,但也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長宗我部家的進攻。

不過和京觀相比,這些顯然沒有那麼吸引長宗我部家的注意……

“該死的!唐繼光太過侮辱武士了!居然如此糟蹋武士的屍體!他太過卑鄙了!他不配作爲一名武士!”看着被挖出眼睛的京觀,長宗我部家的武士一片憤慨。

“主公!讓我們出戰吧!此仇不共戴天!不殺唐繼光,難泄我長宗我部家上下之怒氣!”福留勝元快步來到長宗我部盛親跟前,垂下頭,氣憤填膺道。

“主公!如果出戰,請以在下爲第一陣!”佐竹親直有些一拐一拐的走上來,單膝下跪。他剛剛被長宗我部盛親狠狠呵斥一番不說,還打了十軍棍。佐竹親直那裡會甘心呢!他自然想着在戰場上找回屬於自己的榮譽,將恥辱還回給自己帶來恥辱的敵人。

“主公!我等願再戰!請主公答允!”吉田內匠和桑名一孝顯然也對之前的戰鬥不甘心,佐竹親直纔出列,他們已經緊跟而出,那請戰的話幾乎接着佐竹親直的尾音。

一邊的增田盛次卻冷眼旁觀,但如果仔細看,可以從他眼睛中發現絲絲冷笑的味道。不過他沒有說話,因爲剛纔長宗我部盛親奪了他的功勞,這讓增田盛次很不爽。

剛纔的戰鬥在增田盛次看來,即使長宗我部盛親沒有“示敵以弱,誘敵深入”的計策,增田盛次自己也有把握擊退土佐降兵,獲得勝利。

而且如此一來增田盛次還可以在長宗我部家一衆武士當中擡頭挺胸了。看!長宗我部家多少人敗在這其中啊!最後卻是我增田盛次勝利了!不說增田盛次日後在軍中的地位,說話的分量都不同了。光是戰後,增田盛次回到大阪,也會得到豐臣秀賴更多的賞識了。

但現在可就不同了!增田盛次雖然有功勞,但光芒都被長宗我部盛親掩蓋了。別人提起剛纔的一戰,都會說長宗我部盛親率領五百騎兵,突襲八千唐家軍,使之崩潰。增田盛次心裡面沒有意見嗎?那他增田盛次的都可以成爲聖人了。

增田盛次不說話,長宗我部盛親也被手下家臣左右了意見。雖然知道這不好,但現在家臣鬥志激昂,如果拒絕了,那豈不是打壓了自己家臣的士氣嗎?

長宗我部盛親猶豫了半響,道:“好吧!不過先發起一次試探性進攻!如果情況不錯,就提前發起總攻!”

長宗我部盛親最後還是沒有下定決心,找了個折中的辦法。打!但不全力出戰。如果開戰佔據上風,再全軍壓上。

邊上的增田盛次聞言,垂下頭,不過嘴角卻翹起,流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鈴木山……

看着在對岸排兵佈陣的長宗我部家士兵,唐繼光禁不住啞然失笑:“長宗我部盛親到底是魄力不夠!不過是虎頭蛇尾罷了!激將法成功了!來人下令稍作抵抗便撤退!”

“是!”傳令兵應諾。

孫繼海好奇的問道:“大人!爲什麼之前都拼死抵抗啊?而現在卻放他們過來呢?如果大人想在國分川東岸全殲他們,爲什麼不一開始就用此計啊?”

唐繼光哈哈一笑,語氣送的調侃道:“你說的就輕鬆了!先不說一開始那麼容易,長宗我部盛親會不會起疑。二來,你知道對付一顆鐵樹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嗎?不是一開始就砍伐主幹,先將鐵樹的枝椏削去。鐵樹就會慢慢衰弱,這個時候砍伐就輕鬆很多了!”

“大人英明!”孫繼海恭維道。

唐繼光笑着搖搖頭,道:“可別亂恭維,驕兵必敗!”

“是!”孫繼海認真的說道。

在唐繼光說話的時候,戰爭已經開始了。長宗我部家軍中海螺號角那特有的悠長號角聲聲音響起。三千名長宗我部家精銳武士,在佐竹親直率領下,向着東岸發起進攻發起進攻。

“一隊準備!二隊準備!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吆喝聲在東岸陣地上此起彼伏,一千名火銃兵進入自己的位置。不過如果仔細看,會發現火銃兵他們的臉色並不凝重,反而帶有幾分輕鬆。長宗我部盛親沒有看到,如果看到他一定會發現其中有詭計。

“前進!”佐竹親直一揮手中太刀,三千名長宗我部家武士拿起竹盾,緊張的踏入國分川中。

等長宗我部家武士進入射程,立刻一陣“砰!砰!……”的火銃射擊聲響起。

佐竹親直大致的看了一下戰陣,發現戰陣並不凌亂。這就意味着這次射擊中,己方最多不會超過十名武士被擊中,佐竹親直登時精神一振。氣赳赳的舉起太刀,咆哮道:“前進!不用害怕!我們有竹盾在!對面的鐵炮奈何不了我們!上!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了!”

“嗨!”本來有些忐忑不安的長宗我部家武士登時士氣大振,精神抖擻的。腳下步伐速度更快三分,國分川上哇啦啦的涉水聲大作。

但實際情況其實並沒有佐竹親直想的那麼簡單,哪怕有竹盾在,傷亡也不可能那麼點。畢竟唐繼光麾下火銃兵裝備的可是重型火繩槍,比之日本鐵炮用的彈丸也要重上三分之一以上,簡直如同一門微型火炮。之所以的這個情況,是因爲一共只有二百名火銃兵射擊。

爲了掩飾,唐繼光還臨時製作了爆竹,將火藥塞入竹子裡面成了最原始的爆竹。爆竹爆炸起來的聲音和火銃差不多,再加上硝煙瀰漫,佐竹親直自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了。

如果不是需要硝煙遮擋點燃爆竹,唐繼光都不想讓火銃兵射擊。每一杆火銃壽命也就五十發,這都是錢。再說一會兒還要戰鬥,冷卻的火銃,怎麼樣也比熱乎乎的火銃要好多,爆膛的機率也會因此而降低了不少。

佐竹親直自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了,後面觀戰的長宗我部盛親就更別說了,距離比佐竹親直還要遠。

三千長宗我部家武士順利推進,在西岸上的長宗我部盛親和家臣都非常激動。福留勝元唯恐功勞都被佐竹親直給拿走了,率先朝長宗我部盛親單膝下跪,請戰道:“主公!眼下時機已到!請讓末將出戰吧!揚我土佐長宗我部家赫赫之威名!”

“在下願爲二陣!請主公答允!”一就愛你福留勝元出列,吉田內匠那裡願意啊!這風頭都給你搶了,我還怎麼混啊!吉田內匠立刻不甘示弱的跟着請戰。

“主公!(吉田)內匠大人和(福留)勝元大人此前折損頗多,還是讓在下來擔當第二陣總大將吧!”桑名一孝也緊跟着出列,而且也夠厲害,幾乎是一棒子的要打死福留勝元和吉田內匠,自己獨攬。

長宗我部盛親見狀,哈哈大笑道:“好!你們鬥志可嘉!不過此戰沒有誰爲第二陣!現在我下令全軍進攻!(京極)忠高大人!你率領二千人留下來,照顧傷兵和輜重吧!”

京極忠高很不滿長宗我部盛親這種幾乎一手攬了戰功的做法,但他沒有辦法,現在誰叫他大靠山茶茶倒了。京極忠高唯有強作高興的說道:“謝少輔大人體恤!”

(注:長宗我部盛親時官至宮內少輔。)

“嗯!”長宗我部盛親冷淡的點下頭,便將注意力放回自己家臣中。“盛次大人!就由你爲第二陣吧!”

長宗我部盛親的盛字是來自增田盛次的父親增田長盛,再加上之前奪了增田盛次的功勞。長宗我部盛親也不好做得太過,免得使得本來尚算可以的兩家關係變得惡劣。

增田盛次臉色卻一僵,不知道爲啥,有一種自己搬石頭砸到自己腳的感覺。增田盛次已經感覺這次進攻不討好的了,只是現在這個情況,就算增田盛次想開口勸諫,也已經晚了。皆因這個時候勸諫,反而會讓人誤會增田盛次不聽號令,或者害怕唐繼光。

增田盛次雖然知道長宗我部盛親這是好意,但滿心的苦澀卻如同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吃。而且增田盛次還得一副感激的像長宗我部盛親道謝。“謝少輔大人看重!在下一定不會讓少輔大人失望!”

長宗我部盛親又任命吉田內匠爲第二陣副總大將,從分兵從左右兩翼出兵。

第三陣長宗我部盛親親自擔任,麾下除了長宗我部盛親本隊外,還有福留勝元、桑名一孝和京極忠高的家老赤尾伊豆所統率的京極忠高家餘下兵力。使得第三陣總兵力達到一萬人,佔據此次渡過國分川決戰兵力的一半人數。

雖然長宗我部盛親來的時候有二萬七千人,但前兩次試探性的進攻,也讓長宗我部盛親折損了大概一千名士兵,另外還有四千人左右受傷。再加上京極忠高的留守,這纔會只有二萬人投入戰場。

當然了,唐繼光的情況也不比長宗我部盛親好得到那裡去。因爲土佐降兵的擅自行動,造成不必要的死傷,再加上,之前什一抽殺,土佐降兵數量銳減到只有五千人出頭。拋出受傷的,唐繼光還能夠動用的大概只有四千人,土佐降兵的戰鬥力足足削弱了一半。

雖然唐繼光麾下的六千唐家軍並沒有太大的折損,但總兵力加起來也不過是一萬人,比起長宗我部盛親足足少一半的兵力。這大概也就是長宗我部盛親如此氣赳赳的原因之一吧!

只是兵力是決定勝負的唯一因素嗎?

唐繼光看着黑壓壓的長宗我部家大軍,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不以爲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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