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冥躍來天宮覲見的時候,將那個年輕的狐王也帶來了,對方在宴飲上和玄寧相談甚歡,看得帝俊着實彆扭。
但他也不能說什麼,畢竟路是自己選的,除了反覆詢問冥躍來人的底細是否摸清楚了,就只剩喝悶酒的份兒了。
“你可得看好了,萬一對方挾制玄寧跟九重天過不去,這個罪責可要落在你們泰山府身上。”眯着眼看着不遠處的那對兒男女,那狐王明顯冷麪,卻也被身邊少女的笑容感染,臉上漸漸現出溫柔神色。
“天君大人放心,這狐王有一個妹妹身患重疾,他爲了尋藥這才橫穿度朔山,不然我還遇不到他。而今那姑娘的病全靠孟婆診治,他對泰山府感恩戴德,絕不會與凌霄殿爲敵。”冥躍笑笑,眸子裡帶着狐族獨有的狡黠。
“呵,那他妹妹要是有個好歹,你還拿什麼牽制人家,再說了,狐族、泰山府還有鳳粼洲擰成一股繩,對朕來說有什麼好處。”又喝了一口酒,入口熱辣,但男人的面色卻轉涼了。
端起酒杯露出一個無奈的神色,冥躍皺眉,“若是如此,除非舅舅自己娶了玄寧,一來鳳粼洲從此就是舅舅的了,不用怕落在別人手裡,二來也不必擔心有人利用玄寧。”
“胡鬧!”重重將酒杯放在桌子上,嚇得旁邊的人全都轉頭看向這邊。
“這是怎麼了,伯父與阿躍有事情要說麼,那我們就先出去吧。”玄寧起身,彷彿眼前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帝俊見她竟拉起那人得手轉而朝外面走去。
手中的杯子都要被他捏碎了,努力想要自己平靜下來,可心裡的無名之火卻越燒越旺。
“舅舅息怒,舅舅,其實天家子女婚嫁本來就是交易,玄寧是您一手養大的,把她嫁給狐王,實則是給了狐族莫大的體面,說不定還能叫他爲九重天效力,牽制度朔山,進而壓制泰山府,帝王術從來都是雙刃劍,您將她許給我時不也是這麼想的麼,怎麼現在換了個人就反悔了呢?”
年輕男人的嘴一張一翕,像是念咒一般,將帝俊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是啊,帝王術是雙刃劍,從來都傷人傷己。
帝俊一時只覺得頭疼,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起身拱手行禮,冥躍恭敬地向後退了數步,繼而轉身離開了凌霄殿,那些舞樂聲戛然而止,殿中的舞姬紛紛離去,只剩下那個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嫿棠在外面等了他許久,見人出來便趕忙迎了上去,“他有爲難你麼?”
搖搖頭,男人脣角勾起一個笑容來,“無妨。”
“他明知你身上有傷,怎麼還非要傳喚你,靈狐谷也就罷了,度朔山瘴氣叢生,這一路走過來要是感染了傷口可怎麼好。”喋喋不休地念着,滿臉都是擔憂。
“怎麼,現在知道擔心我了?”捏了捏她的下巴,冥躍眼裡全是寵溺。
“我照姑姑教我的一字不落全說給他聽了,姑姑說得沒錯,從前天君知道我不喜歡玄寧,所以將她嫁給我時並不會吃醋,心有不捨卻也能保持理智,可是現在看見玄寧真的心有所屬了,他就方寸大亂了。”
拉着妻子的手一面走一面說,冥躍對姑姑是打心眼兒裡佩服,“你說你娘怎麼能算得那麼準,你,我,阿耀晏棠,還有天君,都被她看得透透的。”
“就是賤唄,玄寧喜歡他時他不在意,人家不喜歡了他又巴巴兒地惦記。”站定看着冥躍,嫿棠的臉色不太好,“孃親和爹爹吵架了,非要和離,我看她是當局者迷,別人家的事兒都看得通透,到自己那兒反而糊塗了。”
“和離?”聞言沒有忍住,一下就笑了出來。
嫿棠氣地捶了他一拳,見他吃痛,還以爲碰着他的傷口了,又趕緊給他揉了揉,“還笑。”
“姑父同意了?不可能吧。”
嘆了口氣,嫿棠也沒想到父親這次到底是這麼了,“同意了,這幾日都沒回泰山府,謝必安揣了那張和離書給我看,叫我壓下來了,舅舅和舅母也不管的,還說是來看咱們,其實就是遊山玩水去了,表兄,我們回去看看吧。”
“好。”點了點頭,冥躍朝不遠處的樓閣望去,“我去跟玄寧說一聲,叫她用完了人就送回度朔山去,別真鬧出什麼事來,那個小狐狸還在家等着她哥哥回去呢。”
“爲了給妹妹治病,他還真是什麼都肯答應你。”
帝俊在凌霄殿喝了許久的悶酒,桃花釀後勁兒大,可今日的酒卻寡淡無奇,除了讓他頭疼以外竟是越喝越清醒,清醒地感受着那疼。
一直到殿裡的燈都燃起了,有仙娥來問他要不要用晚膳。
“寧兒呢?她有沒有吃飯。”撫着眉心,男人頹然地往椅子上仰去。
“用過了,殿下和那位狐王大人一起在司星臺下棋,之後又吃了飯,現在已經回房去了。”
“回房?那那個狐王呢,這傢伙懂不懂規矩,離開天天宮也不來跟朕回稟一聲,真是個蠻子。”沒好氣地罵了幾句,更不想將人許配給他。
搖了搖頭,小仙娥老老實實道,“狐王並沒有走,寧殿下喝醉了酒,是狐王大人將殿下送回房的。”
“什麼?”倏地坐了起來,帝俊起身太猛,只覺頭痛欲裂,他咧着嘴捂着腦袋又問了一遍,“你是說狐王進了寧兒的寢殿,那他現在在哪兒?”
“一直待在裡面,沒有出來過,殿下不叫人跟着,所以殿中並沒旁人伺候....”
話音未落就見男人如流星般大步離開了凌霄殿,帝俊一路走得心急火燎,根本沒時間思考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古怪。玄寧自小被他驕縱,不論她是真的忘了他,還是故意與外男獨處一室來氣他都有可能。
只是兩人既然都喝醉了酒,那若是真出了什麼事.....
頭皮一陣發麻,男人快步走在九曲迴廊上,宮殿鬥角的陰影投在他臉上,將那些複雜情緒勾勒得愈發晦暗不明。
行至殿外的時候,房間裡女子嬌媚的呻吟像是化了的蜜糖一樣,輕易就將外面的男人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