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叔,如果萬一,我是說萬一,他欺負我,你會幫我麼?”閃着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阿珠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就是在撒嬌了。
“我娘不會讓他欺負你的,如果冥耀真的欺負你,你儘管去找她就是了。”男人笑了一下,眼底的眸光卻漸漸黯淡下來,“好了,咱們上路吧,我娘還在府裡等着你了。”
將那支簪子插進了她的髮髻裡,晏棠起身的一瞬間,阿珠忽然覺得心裡失落極了。
她只當是自己要離開家離開父母所以有些難過,強忍着沒敢哭出來。
一路上小姑娘不停撩開帷幔跟晏棠說話,他脾氣好,就這麼一直聽着,時不時迴應兩句,長長的路程因此變得不再無聊,比來時有趣了許多。
阿珠說前幾日天君帶着玄寧回來了鳳粼洲,小姑娘一口一個舅舅地喊着,把肆家夫婦都喊懵了。
“天君不是她的伯父麼,爲什麼要喊舅舅?”晏棠也不明白這裡面的彎彎繞,難不成因爲玄深犯下大錯,帝俊至今無法原諒,索性不認他這個兄弟,要依着甯姣的關係才這麼喊?
可玄深畢竟是異姓王,而甯姣說到底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這樣解釋實在不通。
“因爲天君覺得喊伯父太老了,喊叔父他自己又吃虧,索性就讓玄姐姐和我一樣,喊他舅舅,你和嫿棠姐姐不是也喊他舅舅麼?”
晏棠爲了方便跟她說話,特意將馬速放得很慢,就走在車窗旁邊,轉過頭去剛好撞上她的笑靨。
小姑娘不哭的時候好看極了,那雙眼睛就如海底鮫珠一般,潤而生輝,熠熠閃爍。
點了點頭,晏棠沒有告訴她,父親和母親從不許他們姐弟二人喚帝俊舅舅,即便是在泰山府遇上了,姐弟倆也只尊稱一句天君大人。
而崔鈺和冥魅對他都是視而不見,對方也識時務,來府裡只去一夢華胥,輕易不敢登他們家的門。
雖然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但一直都遵照着做。
“對了,我記得你兩個哥哥也喊他舅舅的,”冥躍是因爲玄寧的關係,小時候兩個人經常吵架,他總是要把人氣哭才行,而對方每次都是一句話,要去告訴帝俊舅舅。
然後冥躍就學玄寧,氣得這個小姐姐越哭越兇,他就笑得更歡。
冥耀跟着兄長有樣學樣,所以也這麼稱呼帝俊。
漸漸的,三界之內有些小輩仙神常以爲當年幾個異姓王家生的都是女兒,就天君這麼一根獨苗。
於是關於他無後的事情幾乎成爲衆人心裡的一根刺,愁死了一批又一批老臣,可東皇太一就是一個孩子也沒生出來過。
不知不覺便回到了府上,阿珠對泰山府說不上熟悉,但對冥魅卻是一點不陌生,眼瞧着她正站在府門口等自己,小姑娘高興得幾乎是從馬車上蹦下來的。
“乾孃。”
如果說這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誰對她最好,那便只有泰山府的帝姬了。
落地的時候沒站穩,幸虧晏棠及時伸手扶住了她,這才避免摔倒得尷尬。
“你小心點兒。”責備了她一句,語氣不重,卻勾得她有些不高興。
“小叔,你不要這麼兇,我在這兒就只有你和乾孃,你兇我我會難受的。”反正他那個哥哥自己是不指望了,對着那麼冷的一張臉,叫人想撒嬌都撒不起來。
聞言心裡一軟,晏棠點點頭,“好。”
不遠處的女子搖着紅色的團扇,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臉上卻依舊是笑盈盈的。
“阿珠,來,這一路累了吧,你婆母給你準備了好多吃的,乾孃帶你去嚐嚐好不好。”言畢還不忘轉頭看了兒子一眼,果然看見那細白麪皮兒上染了一絲淡淡的紅雲。
她自己的孩子想什麼,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本以爲泰山府的東西自己會吃不慣,可當那一道道珍饈美饌端上來的時候,阿珠只覺得食指大動,連被冥耀忽略的委屈都一掃而空了。
“乾孃說得對,這世上除了孟婆湯可以叫人忘憂,點心也能。”
摸了摸她的頭,冥魅和墨璃俱是掩面一笑。
對着自己的侍女招了招手,紅衣婦人笑道,“灼灼,帶着阿珠在一夢華胥的偏殿安置下來,好好伺候。”
“乾孃,我不可以去你的府上麼?”有些失落又有些害怕,阿珠沒想到自己來泰山府的第一夜就要去一夢華胥住。
“明日一早乾孃就來看你,你放心好了,你這個婆母脾氣好得很,不用怕的。”
聞言嗔了她一下,墨璃溫柔地補充道,“是啊,阿珠別擔心,房間我已經叫人給你收拾出來了,你去看看,哪兒不滿意就跟我說。”
點了點頭,阿珠被一衆人簇擁着去了新房間,臨走時還不忘回頭看了晏棠一眼。
只可惜,男人似是沒有看見她,頭一偏便錯過了她的目光。
晏棠一路和母親回到府中,正想告退卻忽然被叫住了,“晏兒,去書房看看你舅舅,耀兒遲遲沒回來,舅母和我都怕他出了什麼事,你去問一問,能幫下忙也是好的。”搖着扇子輕輕說到,冥魅臉上自始至終都掛着淡淡的笑,叫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應了下來,才轉身便聽見她又補了一句。
“回來別忘了跟我和你父親說說舅舅的打算。”
“不會打擾您休息麼?”眼下天色已晚,一夢華胥那邊都能看見星星了,他這一來回,很可能會很久。
“不會,等你問完了,早些休息就是了。”
誠如晏棠所料,等他跟舅舅商議完冥耀的事情,再回到府裡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了。父母那邊房間的燈已經熄了,而遠遠望去,一夢華胥那邊也沒有那間屋子還亮着燈。
嘆了口氣,男人終是老老實實回到自己寢殿,一夜未眠。
只是他不知道,同樣睡不着的還有崔鈺和冥魅,夫妻二人坐在院落裡的一棵海棠樹上,正遠遠注視着兒子歸去的背影。
“你這樣,可真是太無聊了。”望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妻子,崔鈺只覺得她真是八卦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