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太陽落了山,冥魅見那個糖鋪店主仍然沒有關門的打算。心裡不禁好奇,反正她也沒什麼旁的事要做,索性就繼續等着。
漸漸的,街上的人少了,酒樓裡卻隨之熱鬧起來,見她一個女人家獨自坐在這兒喝酒,許多客人便常常朝這邊看。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看見一襲白衣的書生攜着一個俊俏的姑娘上了樓。
崔鈺很體貼地給對方倒茶,又點了幾個小菜,兩人相談甚歡,絲毫沒有注意到她。
心裡又酸又氣,難怪他這麼痛快地與她和離,原來是看上了旁的人,冥魅腦子一片空白,除卻自己的心跳聲,其餘什麼也聽不到。
看着男人那張薄脣一張一翕地說着什麼,嘴角帶笑,連眼神都格外溫柔。
氣勢洶洶地想去質問對方,可起身後才意識到,她已經不是他的妻子了,他和誰在一起她都沒資格干預。冥魅像是被人抽掉了所有力氣,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神兒,最後神色頹然地把錢放在了酒桌上。
轉身想走,一隻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詫異地擡起頭來,只見糖鋪老闆正怒氣衝衝地瞪着她,“你這姑娘怎麼這樣,我好心好意賣給你酥糖,你竟用冥紙騙我。”
周遭的人聞聲都往這邊看過來,崔鈺也不例外。
並沒有生氣,她這個時候若是不能控制好情緒,定要被那男人看笑話的。
“這位小哥,你先放開,你怎麼斷定那錢是我的,而不是別的什麼人給你的?”紅着眼圈兒開口,心裡知道自己借題發揮,可還是引來了一片支持的聲音。
“就是啊,買糖的人這麼多,怎麼確定就是這位姑娘家呢?”
冥魅仗勢,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看,愈發楚楚可憐。
“我....我.....”撓了撓頭,年輕人有些不好意地說到,“因爲我把你的錢單獨放在一處了,我知道,就是你。”
本來他收了假錢覺得鬱悶,想要來買壺酒喝,誰承想竟讓他撞見罪魁也在此處。
“空口無憑啊。”
“就是,你說放在一邊就放在一邊了,也沒人看見啊。”
“萬一是有人趁你不注意偷換了呢?”
被衆人說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小老闆吃了啞巴虧,都不知該拿她怎麼辦纔好。
“反正我確定就是你,我把你的錢貼身放着,怎麼可能有人偷換.....”
一時噓聲四起,大家起着哄,冥魅更是破涕爲笑,用扇子掩着嘴道,“小哥哥,我的錢有什麼特殊的麼,要叫你貼身放着.....”
言及此處時她壓低聲音,左眼瞳仁倏地一變,“我們那個地方,都用這種錢.....”
“妖孽!你是妖孽!”一面指着她一面往後退,直至退到樓梯口的時候,男人站起來手腳並用地跑下了樓。
酒館裡的客人鬨笑一番,沒有人追究二人的對話,就算她真是妖精,是騙子,可看着那麼好看的姑娘,誰又捨得將她扭送官府呢?
只是伸張正義的少,色膽包天的卻多,有個衣着光鮮的男子飲多了酒,踉踉蹌蹌朝她這邊走來。
冥魅正揉着手腕兒,忽然被撲面的酒氣惹得皺皺眉,捂着鼻子嫌惡地退開了,沒想到對方竟擋住了她的路。
崔鈺盯着那男人,手指一根一根收攏,怎麼最近每次和她見面,總有礙眼的人攔她。
“姑娘可是缺錢?”拍了拍自己的錢袋子,男人笑道,“爺有的是錢。”
“不會也是紙錢吧?”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她也不知道今天怎麼這麼倒黴,接連遇到好幾個呆子。
“怎麼會,”一邊笑着一邊把腰間的錢袋子解下來往桌上一倒,果然全是冥紙。
漫天雪白的紙錢被夜風吹向了酒樓的各個角落,與一襲紅衣的女子將氣氛烘托得極爲詭異,大夥兒一時也不知是該跑還是該留下來看熱鬧,更不知這個姑娘到底是真的妖孽還是變戲法的藝人。
“臭表子,你敢耍老子。”被她戲弄得惱羞成怒,那人嘴裡極不乾淨,擼起袖子就要動手,“今兒就讓爺好好治治你這個小娘兒們兒,看你還敢不敢裝神弄鬼。”
沒有人看見白衣書生是何時出現在兩個人中間的,他動作很快,一閃身的功夫就出現在那人面前,擡腳踹了對方一下。
躺在地上半天沒起身,男人捂着胸口罵到,“死秀才,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膽了,還惦記英雄救美,好,今天老子連你一起打,一會兒還要叫你看着我怎麼幹她。”
冥魅自出生也沒聽過這等污言穢語,覬覦她美貌的人很多,但敢說出來的三界之中也沒幾個。不過想着得罪崔鈺的人大抵都沒什麼好下場,所以她倒不是很生氣。
一步一步走向倒在地上的人,崔鈺撩起衣袍蹲下,神色陰鷙地開口,“你方纔說什麼?”
“把你方纔說的話再說一遍。”
像是被貓叼了舌頭,那人迫於他的氣勢,嚇得半晌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慫死了。”冥魅嘟囔了一句,卻見書生瞪了她一眼,叫她也即刻閉了嘴。
“你跟我出來。”
被他抓起手腕往樓下走去,女子剛開始還很順從,可一出了門就把他甩開了,“咱們已經和離了,首判大人自重。”
“我已經不是首判了。”嗆了她一句,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腕上,“那個賣糖的捏的?”
“嗯,好疼的。”
撇着嘴同他抱怨了一句,果然見他伸手輕輕替她揉了起來,“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我那是逗他的。”
“你是爲了氣我吧。”
“你有什麼可氣的,”睨了他一眼,這才注意到那個和他同行的姑娘沒跟着,“你就把人留在那兒,不用管她麼?”
“吃醋?”崔鈺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來,自從帝俊的事情之後都是他吃她的醋,她已經好久沒酸過了。
“一個小屁孩兒而已,有什麼可吃醋的。”轉身要走,卻被他說得又停住了。
“是比你年輕。”
冥魅恨不得一刀砍死他,才一回頭就看見那個小姑娘站在了他身邊。
原來對方並非凡人。
“怎麼,睡了神仙還不滿足,要睡妖精麼?”
並沒意識到她在說自己,小夭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你就是跟他鬧和離的那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