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果餅佳餚賞着花,聞着金桂花香,夫人們也覺得這賞花宴安排得不錯,自在地說笑着,顧老夫人自打先前府裡出了那許多事之後,也是難得如此長了臉面,眉開眼笑地與她們說着話,到後來更是特意把顧明玉給推了出來:“……說來她們姐妹幾個,我最喜歡的就是明玉了,知書識禮,又是孝順懂事,這些時日若不是她在跟前陪着,我的身子怕是也不能好的這樣快。”
說着一臉慈愛滿意地看着在顧明珠身邊坐着的顧明玉。
顧明珠差點沒繃住笑出來,顧老夫人說瞎話的本事見長了,這種完全不着邊的誇讚也能說出口來,可見爲了能把顧明玉這門親事定下來,顧老夫人連老臉都豁出去了。
她的笑聲引來幾位夫人的注意,柳氏臉色變了變,轉頭望向顧明珠,打着圓場:“郡主也覺得老夫人說的是呢。”
顧明珠卻是不肯給她這個面子,笑着望向顧老夫人:“我是覺着這賞花宴辦得很是風雅別緻,真是難得。”
還沒等柳氏臉上露出笑容,顧明珠笑眯眯地點頭:“真是辛苦二夫人了,大夫人病重,多虧了她打點府裡的事,連這賞花宴都安排得如此妥當,難爲她了。”
這一句話險些把顧老夫人與柳氏噎死,這分明也是睜眼說瞎話,這府裡的事什麼時候是二夫人打點的,還有這賞花宴可是柳氏親手安排的,就是爲了讓燕國公夫人入府相看,可是顧明珠輕輕鬆鬆一句話,這功勞成了二夫人的了。
最要緊的是,她這一句話也就是承認了這府裡打點中饋的當家主母是二夫人毛氏,柳氏在這裡就更是尷尬了。
可偏偏她的話還沒法反駁,畢竟當着這許多夫人娘子的面,顧家不能說這府裡是柳氏打點的,也不能說顧老夫人兩個兒媳婦都不肯相信,自己把持着中饋。
顧老夫人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來:“你二嬸母病着,如今府裡她幫襯不上。”
顧明珠眨眨眼:“病了?可方纔我還去了晴雪院,二夫人好好的,怎麼不見請了到了席上來。”
顧老夫人氣得倒仰,她算是看出來了,顧明珠就是要攪局的,她是要讓顧家再一次不得安生,不然也不會拿着毛氏來說事。
可是當着這許多夫人娘子驚訝的目光,她也不能反駁,更不能跟顧明珠爭執起來,只能望了一眼柳氏:“二夫人身子大好了?你怎麼不曾與我說過。”
柳氏只覺得臉上紫漲,心頭突突直跳,滿肚子鬱郁說不出來,卻又只能俯身道:“是婢妾的不是,只當二夫人還在休養,不敢打攪,才怠慢了。”
顧明珠瞧了她一眼,莞爾一笑:“這會子也不晚呀,這宴席上怎麼能少了當家主母。”
席上的諸位夫人也都深以爲然,雖然是顧家的宴請,礙於顧府的權勢不得不來,可終究覺得失了禮,沒個當家主母主持接待,卻是讓個出身卑賤的妾室幫着張羅,憑誰都覺得臉上不好看。
而毛氏雖然也並不是出身名門望族,終究也是官家娘子,更是二房正房夫人,比較起來自然是名正言順的當家夫人了。
顧老夫人沒有了法子,只能忍着心頭一口氣,咬牙切齒地吩咐:“還不快些去請了二夫人來。”
柳氏強忍着心酸與眼淚,起身屈膝告了罪,親自去晴雪院請了二夫人,心裡一片冰涼,她操持府裡上下已經有些時日了,以她的能耐原本以爲水到渠成難以撼動了,就算是顧青回來,她也並不懼怕,可沒想到不過顧明珠一句話,一切就成了泡影。
只怕這個府裡以後還是要交到毛氏手裡了。
只是如此,顧明珠還不肯罷休,笑着與顧老夫人道:“二夫人身子大好了,老夫人也能放心了,不必事事勞心勞力。”
“先前老夫人的身子不大好,養了好些時日纔好了許多,如今更是要好好調養纔是,府裡這些事還是交給二夫人去打點,也該好好安享清福呀。”
她含笑望着顧老夫人,一副關關切的模樣。
顧老夫人氣得發抖,還得強扯着笑臉,哆嗦着嘴:“多謝郡主。”
最爲折磨的就是這種已經氣到內傷還得強撐着笑臉向人道謝的憤怒。
顧明珠閒閒道:“老夫人客氣了,這也是爲了府裡的顏面,總不能教讓萍姨娘來當家吧,別人會取笑大將軍府沒有規矩的。”
顧老夫人只能再一次道謝,感謝顧明珠的關懷。
待到毛氏過來,與諸位夫人寒暄了一陣,席上的衆人都各懷心思,原本安排相看顧明玉的賞花宴也被顧明珠攪和地不成樣子了,燕國公夫人只能看着那個時時跟在顧明珠身邊的嬤嬤,柳氏也被寒磣得不敢再上席來,顧老夫人的老毛病都要氣得犯了,只能草草散了席。
看着燕國公夫人一臉悻悻地離去,顧明玉一直緊緊攥着手絹的手才鬆了鬆,卻是低聲與顧明珠道:“大姐姐,如今我該怎麼纔好?”
顧明珠不能一直護着她,這一次顧老夫人與柳氏沒能得逞,必然不肯罷休,若是等顧明珠離了府回了宮,那時候她又能怎麼擺脫她們的擺佈。
顧明珠一笑:“你安心回去,我會安排好的。”
顧老夫人這些年把持顧家,任意妄爲,爲徒眼前小利,甚至不惜拿着她們幾個姐妹的親事當做買賣,當初對顧明珠如此,現在對顧明玉又是如此,若是再不徹底斷了她的念想,顧家還不知道會被禍害成什麼樣。
顧明珠如今雖然已經是零陵郡主,可終究出身顧家,在別人眼裡她與顧家總是斷不了關係,既然如此,那就由不得顧老夫人再倚老賣老,禍及子孫,這府裡也該整頓整頓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顧老夫人那張鐵青的臉,還有一旁扶着顧老夫人臉色不自在的柳氏,冷冷一笑,轉身出了將軍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