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上午，秦鈞來到了商俟那裡聽課。
過了一會兒，洛書才姍姍來遲。
這小姑娘看起來精神很差，頂着兩個黑眼圈似乎沒有睡好覺。
等她和商俟見過禮，秦鈞關心地問道：“洛書子，可是有煩擾之事？”
“非也！吾得河圖子所制之新棋，感其蘊含數理大道，日夜思之，偶有所得，則不知寢食，喜也！”洛書笑着說。
她這兩天研究骰子，雖然想得腦袋都快要脹裂，但卻是非常的開心。
“吾制新棋，蘊含大道？”秦鈞有點懵逼。
洛書又笑了一下，從懷裡拿出三枚骰子。
“……”秦鈞眨了眨眼睛：洛書子，你終於不想當科學家，準備當賭神了？
洛書拿起一枚骰子，將其扔在了桌上說：“吾觀人以戲相搏，勝者得利，然其法常有偏私，詐也！吾究其數理，可算諸博法之公平賠率。使人知之，則其詐術無所用，人無相搏之利，博戲休矣！”
小姑娘竟是有一腔正義感，想要揭露各種賭博的“詐術”。
在她看來，明明應該一賠五的情形，莊家卻只一賠三，完全就是欺詐！
只要她把各種賭法的“公平賠率”算出來，並且公佈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那莊家就再也不能用不公平的賠率騙人。
最終沒有利益驅動，賭博這種活動自然就消亡了。
可以說洛書雖然聰明，但是在某些方面……她確實也是很傻很天真！
講完此次研究的“指導思想”，洛書開始向商俟和秦鈞講解，她研究出來的各種賭法的公平賠率算法。
首先從一顆骰子入手，每次投擲得到某點的機率是1/6。
如果押注某個數字，押中的賠率應該是5倍，爲了便於計算，把本金也算入進去，就是6倍。
以此爲基礎，研究更復雜的情形。
比如三顆骰子，如果押中“點數之和爲4點”，公平賠率應該是多少？洛書經過計算，指出點數之和爲4點有三種情況，而三顆骰子的全部情況有216種，所以賠率應該是216/3=72倍。
……
聽着洛書條理清晰的講解，秦鈞竟有種被“智商碾壓”的感覺。
我弄個骰子玩飛行棋，她竟然就搞出了一套“公平賠率理論”，這是要建立古典概率論的節奏啊！
下次，我拿蘋果砸她的頭……
秦鈞心裡突然間，竟冒出這樣的想法。
他是真的服了！
不服不行，在真正的天才面前，只靠穿越知識作弊的秦鈞感覺如此的卑微。
等洛書講解完，秦鈞敬佩地拱手道：“洛書子，此創見當宣講於問道臺！”
“然也。”商俟點了點頭，同意秦鈞的說法。
但是這個時候，洛書反而有些遲疑：“吾所得者，源自河圖子所制飛行棋。此河圖子之題，吾試解之爾，豈敢冒而貪功。”
“……”秦鈞有些無語。
敢情這小姑娘以爲，我製作飛行棋是在玩“寄道於物”的把戲？
可我真沒有啊！秦鈞笑了笑說：“吾所制飛行棋，耍樂而已，並無他意！”
如果他說自己真的早有思路，然後把一些概率論的知識“抄”出來，洛書以及商俟很可能會相信。
但這麼沒碧蓮的事，秦鈞實在幹不出來啊！
洛書能悟出這些東西，該屬於她的成果就是她的。
“……”這回輪到洛書無語了。
她眨眨眼睛看着秦鈞，那眼神就像是在說：真的只是耍樂而已？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河圖子！
接着，洛書又忍不住多想：會不會是河圖看了她的講解，就算早有想法也不便再提出，以免與她發生爭議？
道門中人，首重創見。
而創見人人可爲，偶爾難免發生“撞車”之事。
由此而來的爭論搶奪，有時會變得非常醜陋。
洛京道院一般以問道臺爲準，誰率先在那裡宣講就是誰的創見，其他人只有得到宣講者的承認，或者有筆記、權威者作證等強力證據，才能宣稱自己更早或者“獨立”做出類似的成果。
但就算如此，依然杜絕不了各種撕鬥。
洛書懷疑秦鈞其實早有想法，只是尚在醞釀因而沒有宣之於衆，而現在自己講了這些東西，他立刻選擇了謙讓不與她爭。
爲此甚至不惜承認，製作飛行棋只是爲了“耍樂”。
“定是如此！”洛書心裡做出了判斷。
接着小姑娘不由有些懊惱，因爲她不知道秦鈞的思路到了哪裡。
甚至會不會，其實已經超過她？
這個問題只有他知道，別人永遠也問不出真正的答案，竟而成了一個未解之謎。
看到洛書糾結的樣子，秦鈞無奈地笑着說：“洛書子不必多慮！商師可爲證，今日洛書所講之理，河圖未嘗思之也。此中之理甚爲新奇，吾從今日起亦當努力鑽研，然開創之功當屬洛書子一人！”
他這是通過商俟的見證，徹底確認了這項成果的歸屬。
洛書雖然仍有疑慮，但也只能接受說：“待吾理清思路，即往問道臺宣講。”
接下來三人繼續進行探討，秦鈞建議洛書宣講時不要圍繞着“公平賠率”，而是把上一步計算的“機率”作爲核心：“機率之計，道也！其可用於賠率，亦可用於其餘，不可偏用而廢道。”
計算概率是數學家的工作，而賠率只是概率的一種應用而已，兩者的格調差了好幾個檔次。洛書想要計算的“公平賠率”，作爲靈感的來源當然沒有問題，但是最終的成果必須抽離具體應用，以純粹數學的形式展示出來。
對秦鈞的這個建議，商俟同樣非常同意：“形而上者謂之道，道者不拘於用也！”
師父和師兄都這麼說，洛書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就欣然地接受了。
接下來她試着把賭博賠率拋開，竟豁然有種掙脫了束縛的感覺，“機率之道”自有一番天地。
洛書思考良久，開始一步步建立理論。
首先，假設某種事情有N種不同情況，每一種情況發生的機率都相同。
比如擲三顆骰子，一共有6*6*6=216種不同情況。
然後，給出一種描述，算出符合這種描述的情況一共有M種。
比如“三顆骰子點數之和爲4”，符合這種描述的情況一共有3種。
那麼就可以計算出，所描述情況發生的機率爲M/N，像上面的例子就是1/72。
［注：異界使用的數學符號不同於地球，但是爲了便於讀者理解（作者偷懶），行文中仍使用地球的符號。］
……
秦鈞靜靜地站在旁邊，看着洛書的推演感覺頭皮有些發麻。
洛書的這套理論，與地球的古典概率論是一樣一樣的，而那個東西要到十六十七世紀才產生！
商俟同樣歎爲觀止，老頭捋着鬍鬚感嘆道：“洛書，可畏也！”
以後，這個世界的“概率祖師”，就是洛書子了。
秦鈞忍不住思維發散，想象出一些後世可能出現的情景。
洛書創造出概率理論，目的是爲了計算出“公平賠率”，打破欺詐從而消滅賭博。
但是她若成爲概率祖師，以後凡是涉及到賭的那些人，會不會把她當成“賭神”來拜？
想想後世某個賭館開業，先來一個祭拜洛書賭神的儀式，請洛書賭神保佑賭館生意興隆，這是非常可能出現的。
不過，這個世界好像真的有神，到時候“洛書大神”從天上一道雷劈下去……
哈哈哈，想想還挺帶勁的！